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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陈清酒手握着那螭纹玉佩,心里不是滋味,他从未想过有那么一日,自己会与柳岸的后代相遇,还是如此仓促,一别两散。

      他与柳岸之间的事情,其实是说不得的,陈清酒这么大岁数,对不起的人不多,而柳岸的存在几乎算是一道旧伤。

      人世间总有那么多巧合的相遇,一经提起,便道伤悲。

      柳岸与他,便是如此。

      “哥哥?哥哥?”

      成钰见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多叫几声,没个回应,一旁的谢思温唯恐人祸水东引,抱着臂早溜到一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低着头。

      他娘的。

      成钰瞪了他一眼,上前还要再说什么,陈清酒已经摆手,声色疲倦,“儿茶,回客栈休息一日再走吧。”

      成钰当场哽在原地,他觉得自家兄长越发可望不可及了。

      原路返回至先前的客栈,陈清酒毫不客气并且熟视无睹地将成钰关在了门外,留下他与谢思温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而谢思温这财大气粗的鬼画手着实不忍心再打击他,拿了银子又开了一间房给成钰。

      成钰仰躺在榻,辗转反侧不能眠,他越想白日时的场景,越觉得心头难耐。

      要不……就去偷偷看一眼,看一眼也无伤大雅。

      思至此,成钰霍然翻身,而后几个纵跃便来到了陈清酒窗下,悄无声息地捅破了那层窗纸。

      那人侧身坐在幽暗的烛火前,微微仰头。

      成钰动作顿住,略微震惊,因为屋内居然待着两人!

      不,另外一位,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

      那道幻影长身玉立,墨发垂落,一双透明的手轻轻抚着陈清酒的面颊,无奈长叹。

      “清酒啊……”

      幻影俯身,似乎想要将人抱在怀里,却又只能于空中消散,落下一屋光芒。

      陈清酒抿唇不语,玉佩握在手中,手心再摊开时,信物已化为了齑粉。

      他这样呆坐了片刻,好似觉得缓了过来,起身便往床榻边上走,可刚走没几步就没站稳。

      陈清酒喉间鲜血翻滚,他一捂唇,一口鲜血直接从指间喷溅而出。

      “哥哥!”成钰当即顾不得其他,掀窗而入,搀扶住了他,手上的身体轻飘如羽,仿佛如那幻影一样,可随时消散。

      陈清酒随他坐在地上,扬起满是鲜血的手指微微摇晃。

      血色殷红,成钰紧握住他的手,触到那冰冷的肌肤时,顿时一颤。

      陈清酒看不见眼前人,只听到他声音,便低语道:“没事,我没事的,你不要……”

      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又呕出一口鲜血,成钰看着心惊,唇色都发白了。

      陈清酒的瞳孔开始涣散,他靠在成钰怀中,声音嘶哑:“儿茶,先回去,回柜山。”

      他垂下眼眸,喉间竟发出了呜咽,那是一两声极细的哭腔,带着压抑的酸苦,“对不起,我不止对不起……”

      对不起谁?

      成钰握着他的手,抿唇不语,陈清酒长睫上沾染了水雾,终于疲惫不堪地昏了过去。

      “好,我们回柜山。”成钰俯身在他耳际落下轻柔一吻,只有在他无意识时,成钰才敢如此大胆。

      回了柜山两日,陈清酒便一直不省人事,期间谢思温还前来拜访过几次――他还是不习惯这鬼地方,去了山下住,看着成钰日日顶着满眼血丝,谢思温心里都发愁。

      成钰知道榻上人只是在沉睡,可他究竟是要睡上几日,还是睡上几年,也没个定数。

      谢思温在院子中为自己描绘着最新的皮相,顺便偷吃了几块成钰新捎上山的点心,“我说你呀,就是关心则乱。”

      “少说风凉话,他要是真的睡个几十年成百年的,你……”成钰眼眸一闪,压下心中焦躁,闷声道:“那让我怎么办?”

      谢思温缄默不语,成钰叹息,“也不知那什么柳折枝到底和兄长有什么关系,都死了百八十年了,还能搅动兄长的心思……”

      谢思温不怕死道:“若是心上之人,别说什么百八十年,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他不死,便不会忘记。”

      成钰大怒,掀起那砚台泼了谢思温半袖子。

      谢思温抱着那新画好的皮相闪到一边,不在意道:“还好还好,新皮没被你这小子泼脏。”

      成钰黑了脸,看向屋内,面容又恢复静和,“哥哥他,真的很在意那个人。”

      谢思温为自己的新皮相还点了颗泪痣,闻言,不禁挑着眉看他,“讲真的,成小友,若那柳岸真是你兄长的心上人该如何是好?”

      成钰心头一凉,五味杂陈地,他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成钰并非自欺欺人,若他们两人真的是那种关系,那么初见柳生时,他便不应该是那样的表现。

      “我只想知道柳折枝与兄长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还不简单。”谢思温换上新皮相,勾唇一笑,眼角的泪痣美得撩人,“他如今沉睡着,你可以去入梦看那部分记忆。”

      成钰脸色又白又青,“你个杀才,怎么不早说?”

      谢思温无辜看他,最后垂首叹气,“你也没问我啊?”

      成钰眼皮一跳,真的想将谢思温的皮扒拉下来,踩碎他那一身烂骨头。

      两人躺在榻上,谢思温从衣袖中取出一条墨线,一端系在成钰指间,一端系在陈清酒指间。

      “我会想办法送你的魂魄到他识海之内,然后以旁观者身份去看他与柳岸的那段记忆,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提醒什么?

      成钰刚一竖起耳朵,谢思温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这不靠谱的鬼画手总是将重要之事拖到后面!

      一阵天翻地覆,似乎有一双手拼了命的想要将他撕开,成钰觉得他身魂已经分离,冥冥之中,魂魄一个颠倒,如坠天堑。

      睁开眼时,处处幽暗,他正身处于一座城隍破庙外。

      “明弈,今晚不作休息了,赶路进城。”

      “是,主子。”成钰听到自己,哦不,是明弈说道:“吩咐下去,继续赶路!”

      他原是借用了旁人的身体。

      成钰在明弈身子里缓了缓,然而他们这一行人还未得及从城隍庙门口路过,那风雨中萧瑟单薄的庙门先垮塌了下来。

      破庙里扔了一人出来,几个半大不小的叫花子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其中一人不屑道:“我呸!你这臭疯子,当真以为这庙是你家盖的啊,赶紧哪凉快滚哪去!”

      明弈的目光自然转了过去,只见那挨打的人蜷缩在墙角,一言不发,只瑟瑟发抖,看身量还是个和他差不多的人。

      “死疯子,臭扒皮,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为首的小叫花子暗唾一口,抄起地上的断木又甩在那人身上。

      “小友,适可而止啊。”

      那小叫花子眼神一溜,瞧这伙儿人的架势,就知道是个上等人家,也不明白他们平白无故插什么脚,还是客客气气道:“里面的贵人,这疯子可是个扫把星,您还是快快离开此地,别玷污了您的马车。”

      车内的人轻笑,而后掀开了帘幔,渐露出一袭蓝灰衣袍,此人束发加冠,端得是个明月皎皎的好皮相。

      陈清酒曾说柳生同柳岸相貌相似,可成钰今日看来,那皮相确实是有八分样的,可柳岸的骨相,柳生却是四分也比不上。

      柳岸此人,就犹如山间晨雾,亦真亦幻。

      “当今皇上治国安民,不曾想天子脚下也有如此劣行。”

      那小叫花子双手叉腰,一声冷哼,“天子脚下怎么了?天子脚下也有活人,有人的地方就得分三六九等。”

      还没等柳岸说话,明弈先是冷嘲热讽一番,“区区几个叫花子,也要在这里论个三六九等之分?”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何况明弈此人怎么看也不是个善茬,他再怎么尖酸刻薄,几个没钱没势的小叫花子也不敢吱声。

      为首的家伙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甩手进了破庙,没好气道:“有本事装好人,有本事就收了那扫把星,站在这鬼地方和我们兄几人瞎扯淡也不怕折了身份……”

      柳岸淡笑不语,一双眸子依旧平静安然,他余光瞥向那墙角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下了马车。

      柳岸半蹲在他面前,道:“这位朋友,是否安好?”

      角落里的人始终抱着头不说话,感觉到了生人的接近,他浑身上下直打颤。

      柳岸一怔,声音放轻,犹如清风徐来,“你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里也没有会伤害你。”

      他顿了顿,又道:“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人似乎在犹豫,随后迟疑地抬起了头。

      成钰在看清那张脸时彻底傻了,任他怎么想,也没料到那人如今会如此落魄,任人欺凌。

      他所敬爱之人,过去究竟遭了什么罪?

      柳岸看着这双不同于常人的眼,好不诧异,中原人多是生得黑色眼睛,而外族人多异瞳,却不是这般颜色。

      眼前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似乎都添着伤,看起来和那些乞丐没什么两样,奈何一双眸子生得好看,怎么瞧都纯良无害。

      柳岸伸出了手,地上人又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我不会害你的。”

      柳岸将手放在他发间,抿唇点了他的睡穴。

  • 作者有话要说:  别枝是个好人,于陈清酒而言,他是雪中送炭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别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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