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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痛 ...

  •   那日,重云站在湖边,对段尘道:“好,那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重云将自己对柳寒衣的怀疑告诉段尘,但这些怀疑还需要证实,他让段尘回江汀画舫,向霍清苓打听清楚,若有结果,便传信给他,而他自己也需要向秦岚湘打听一下,秦岚湘对柳寒衣的敌意从何而来。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而柳寒衣铺垫了这么久的工作怎么可能半途而废,重华宴便是他最好的动手时机。于是重云暗中联系段尘,让他想办法寻些人手来,以策万全。

      。。。。。。

      柳寒衣听这重云莫名的笑容,脸色倏的一变,他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个疏漏,那便是段尘在江汀画舫所谓的“朋友”。

      柳寒衣突然有些遗憾,那日并未同重云一道去看一下段尘那位朋友是何样子,想着段尘既已脱离佛门,那在江汀画舫的朋友,也许不过是段尘在这俗世中的某位红颜知己、一段露水情缘,便也没放在心上,只顾着同南怀漪商量事情去,而今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疏忽大意了。

      他兀自在这儿懊恼,便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道姑模样的女子出现在青屏峰的入口。

      她肤白胜雪,身着一袭碧色曳地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金丝绳,步履持重,水袖翻飞。青丝绾成飞天髻,左手执一柄翠绿剔透的玉如意,随意地搭在左手的小臂上。

      来者正是霍清苓。

      即便见过霍清苓的模样,重云也有点难以将眼前端庄稳重的女子同那日俏皮活泼的少女联系起来。

      只见霍清苓冷淡地朝四周的宾客扫了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段尘的脸色,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双目完好的人是自己认识已久的好友,直到又把视线往他身旁的重云移了过去,这才像是确认了。

      霍清苓的面孔顿时扭曲了一瞬,那一刻重云仿佛听见了她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心里却想着:总算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南怀漪在看见霍清苓的时候,有些惊讶,这人她是知道的,听画舫上的管事琴姨说,这位霍姑娘是被画舫的主人寄养在那儿的,只听说她是画舫主人外出时捡到的弃婴,主人见她可怜,便将她收留了,也不叫她接客,只是养在船上,整日里也见不到个人。

      南怀漪在江汀画舫呆了五六年,从未曾见过画舫主人,这位霍姑娘倒是见过几次,印象也不深,是以一时半会看见她出现在这里,竟有几分惊讶。

      听重云刚才话里的意思,难道这便是他们的人?

      南怀漪一时有些轻视,倒也不是她看轻霍清苓,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霍清苓的修为不过在金丹期上下,何况她虽是画舫主人的养女,手里却没有一点实权,一个既无修为天赋又无领导能力的女人,南怀漪自认为是没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若今日是画舫主人站在她的面前,她或许还会忌惮三分,但也仅此而已了。南怀漪自小在南疆长大,阴毒诡计见识的多,阴谋暗算也遇过不少,能平安活到现在靠的绝不是运气,是以,能入得了她的眼的无不是足够有实力的人,像霍清苓这样空有一副外貌的人,于她而言是不值得在意的。

      南怀漪冲霍清苓傲慢地颔首,唤了声:“霍姑娘。”

      霍清苓冷眼一扫,阴阳怪气地道:“沈姑娘好气派啊,我倒是不知道我江汀画舫何时出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带着一群歪瓜裂枣、虾兵蟹将就敢来学土匪抢劫了。”

      重云在一旁:“……”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段尘,想知道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好友有这样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但段尘接触到他的视线,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眼底有两分疑惑,似乎是想问他看自己做什么,重云撇了撇嘴,收回目光。

      南怀漪的脸色倏地一变,倒不是因为她话语里的嘲讽,而是那句“沈姑娘”。南怀漪曾经是南疆最显赫的仙家望族沈氏的长孙女,加之天生便展现极强的修为天赋,她从一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女,可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在十二三岁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家被仇家算计,整个家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沈氏嫡系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沈家子弟所剩无几,南怀漪被迫更名改姓,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遇上柳寒衣,她的漂泊之旅才算是勉强安定下来。

      沈家自出事起,南怀漪便再没有用过本姓,甚至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姓沈,但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她根本没有见过几次的女人,怎么会知道?她到底什么来头?

      “你是什么人?!”

      霍清苓却没有再搭理她了,径自走到段尘和重云跟前站定,她扫了一眼坐在重云身后的龚如雪,皱了皱眉又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重云是知道她的能力的,见她这幅模样一时着急,脱口而出:“你看到什么……”

      话还没问完就被段尘一把拉住,几不可见摇了摇头示意他住嘴,重云这才惊觉自己莽撞了,霍清苓既然摆出这样一个表情,自然预示着龚如雪日后的遭遇不会太好,他这样当着龚如雪的面问出来,这让霍清苓怎么做,说还是不说?

      收获了来自霍清苓的一枚白眼,重云顿时有些尴尬,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段尘握在手里,他顿时耳根发热,甚至都不敢看段尘,就慌忙把手从段尘手里挣脱出来。

      在他目光没有触及的地方,霍清苓意味深长地跟段尘对视了一眼,霍清苓清楚地看见段尘漆黑如墨的眼底,倒映出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

      另一边,南怀漪还想上前追问,不知道为什么霍清苓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竟让她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但她还未有所动作就被柳寒衣制止了。

      “别管这些人了,迟则生变。”柳寒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下令,“动手吧。”

      “我看谁敢?!”霍清苓清亮的声音高喝,“来人,给我把他们拿下!”

      霍清苓可不似秦岚湘那样的色厉内荏,能把江汀画舫开在槐州,甚至让之在整个西洲有一席之地,她可不是能让人随便拿捏的,手下自然是有些能人的。

      随着她一声令下,乌压压一群人提剑执刀从青屏峰入口涌来,与柳寒衣的人对峙着,一时剑拔弩张。

      看着瞬息巨变的场面,柳寒衣只觉一语成谶,无奈地发出一声叹笑:“都是命。”

      罢了罢了,今日在场的人,几乎都中了蛊毒,时日也无多,龚家今日丢了大脸,总算是气数将尽,日后就算想,也再难重振昔日威风了。复仇的目的既已达到,柳寒衣倒也不是那么在乎是不是要见血,只不过……他原本是想给这些人一个痛快的。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的龚如雪突然暴起,甚至连段尘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提剑飞身朝柳寒衣冲去!

      “阿雪!”

      重云急的要追出去,却被段尘一把拉住:“他们之间的事,你别管了。”

      重云顿时怔住,只见龚如雪出手极快,“流光”银白的剑身在他的手中竟出现了残影。

      柳寒衣对他的攻击混不在意,龚如雪中了蛊毒,虽有重云的药压制,但他此刻强行催动体内真,骨灵草的作用便失了三分,这样做无疑是找死。

      不稍片刻,柳寒衣身上已是伤痕累累,龚如雪一番攻势纯粹是泄愤,却是从没想过真要伤他。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龚如雪难得红了眼,手上的力道因为激动的情绪一时失了控,一剑刺向了柳寒衣的心脏!

      柳寒衣难以置信地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剑,他缓缓抬起头,似乎是有些认不出眼前的人来了,胸口传来的痛楚万分明显,但那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

      而是因为什么呢?

      柳寒衣努力不让自己去思考这痛苦的来源,他勾起嘴角努力扯出一丝笑来,像他曾经做过很多次的那样:“……傻子。”

      明明那么聪明却要故作无知,真是一个十足的傻子。

      龚如雪胸中淤积的一股气顿时散得七七八八,他手上脱了力,剑也拿不住了,手一松,长剑“哐当”一声便砸在了地上。

      “公子!”南怀漪朝柳寒衣冲了过来。

      柳寒衣捂着伤口倒退了两步,栽进了南怀漪的怀里,他脸色发青,难看的厉害,不单单是因为受伤失血的缘故,更多的,像是长久地背负着的东西一时卸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便再也提不起一点劲来。

      “柳寒衣,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把我真正当做是你的朋友?”龚如雪看柳寒衣一副凄惨的模样,只觉得陌生,他眼睛红的厉害,却又固执地想要寻得一个结果。

      柳寒衣喘了两下,平复胸口翻涌的血气,才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龚如雪面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漆黑的眸子里一片破碎的晦暗星光,他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弯下腰将地上的剑,动作吃力得像是一位七旬老人。他将剑插|入剑鞘,这才举步朝山下走去。

      背影萧索,却带着少年人的傲气与倔强。

      他自始至终没有再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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