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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隆阿坎 ...

  •   隆阿坎刚遇到魏银的时候她正在被十多个男人欺辱,单身已久的前白龙教教主一眼就认出了血污下那张曾经让自己惊为天人的脸,掏银子包下了她。
      而彼时的魏银被哥哥抛弃,又落入娼馆,惨遭凌虐,眼中早已没有了当日的光彩。
      隆阿坎第一次踏进她房间的那一夜差点就只能看到一具尸体。
      隆阿坎吓得半死,拿腰带系住魏银割破的手腕,不顾身份败露的危险连夜找来行丹子。
      然而,行丹子的丹药能就回她的人却救不回她千疮百孔的心,魏银一心求死,不愿再忍受任何男人的碰触。
      隆阿坎无奈之下,给她配了一剂猛药:
      “你总不能叫我百花了那些包养你的银子……大道之初,万物皆同,世族与奴隶、男人与女人并无尊卑上下,男人有多个女人并不高尚,女人有多个男人也并不卑贱……男欢女爱本是天伦,他们自觉是嫖了你你就不能当是自己嫖了那些臭男人?”
      隆教主一点儿没有把自己也归到那些臭男人一行的自觉,硬是将人灌了药按在床榻上:
      “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作与谁看,待你真懂得了男欢女爱的滋味,尽可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那药物折磨了魏银整整一夜,可下药的隆阿坎却碰都没碰她一下,那种万蚁钻心的折磨总算叫死气沉沉的魏银多了一种情绪——恨,对隆阿坎的恨。
      对那个男人的怨恨仿佛一下让她活了过来,她不想再忍受这种折磨,更不想再留在暗无天日的娼馆,她要逃走。
      然而娼馆自古做的都是人肉生意,哪可能这样容易叫她逃走,被捉住了一顿狠打,直到她遇见那个在她掌心里放下一颗玉珠的男人:
      他的脸上带着敷面,别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低下头朝可怜的女子说了一句:
      “我帮不了你,人总要靠自己。”
      魏银听到他的声音,却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恰这时那鸨儿也扑上来,命人拉开了她。
      “郎君对不住,是我们没有管教好馆子里的人,让您受惊了。”
      男人没有理她,转身便牵着雪花骢离开了,再没有看娼馆里任何人一眼。
      鸨儿回过头,顿时手里的一鞭子狠狠抽在了那女子身上:
      “小贱人……不要脸的东西……教训了你这么久还想着要逃走……没良心的东西……”
      鸨儿愤怒的谩骂着,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抽打。
      魏银出生矜贵一身皮肉细若凝脂,一点儿痛楚都忍受不得,往日一鞭子足叫她痛哭流涕求救讨饶,而那天鸨儿足足抽了她一炷香的时间,硬是没有啃一声。
      魏银记得那个男人的声音,那是她的哥哥,整个王朝的储君,神庙卜卦说与她龙凤呈祥的双生哥哥,或许本来还应该是自己的丈夫,然而那日悬崖上,他却对自己说:
      【魏家的人从来不适合手足情深……你我双生的兄妹,若非夙世因缘,必是宿命死仇——】
      如今魏修一身戎装,尽管遮了脸却依旧掩不住那一身贵气,而自己却……真正成了一滩叫人恶心的烂泥。
      烂泥就该有烂泥的样子,反正尊贵的大魏公主早就死在了悬崖下的大河里。她自暴自弃,吞了行丹子留在娼馆里的媚药纵情声色。
      而隆阿坎将她从一堆男人身下拉出来的时候她只是闭着眼睛问他:“哥哥,为什么不要阿银?”
      那张绝世无双的脸上所流露出的媚态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抵挡,隆阿坎却一个人打趴了那间屋子里的三十个大汉,一盆冷水浇到她脸上。
      魏银有那么一瞬间清醒过来,却不愿见这个同样让自己怨恨的男人,就着一身湿淋淋的薄纱躺在地上。
      昏睡中,仿佛有人替她擦洗了身体,换了衣物,她恍恍惚惚葬身噩梦中睁不开眼,到半夜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躺在榻上,而那个叫她怨恨的男人却躺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梦话。
      月光将那下流胚子的脸照得仿佛一个单纯痴情的少年郎,魏银一时受了迷惑,蹲下身凑到他嘴边想要听听他梦见了什么,却是——
      “……神仙……娘子……神仙……”
      魏银脸上顿时一黑,果然是下流无耻的匪类!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魏银还在想要与那人如何开口,当她转过身,地毯上却是空空如也。
      然而不久之后,魏银就遇到了那个将她救出娼馆的男人,安乐乡公王引。
      王引对她说:
      您是玄鸟血脉的继承人,拥有世上最尊贵的身份,这尊贵与生俱来,不因经受的苦难而蒙尘,您是火焰的女主人,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污垢是火焰无法洗干净的,如果您肯接受,我愿以全部的力量让您复仇的火焰将整个污浊的天下洗干净。
      那时对魏银来说,复仇是她最香甜最渴望的毒果,她恨毁了自己少年时代的谢瑾,恨夺走她身体的男人,更恨将她抛弃的魏修。
      就算王引是出于利用的目的,她也心甘情愿踏上这条不归路。
      魏银跟着王引离开的那天,看着被荆州军烧毁的娼馆,没有留下一句话。
      王引明知魏银的过去,对待她却没有丝毫芥蒂,几乎将一个男人能够给予一个女人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了她身上。魏银亦用女人的方式回报了他的付出。
      只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却会忽然醒过来看向床榻下——
      那里自然空荡荡的一片,只有月光苍白如雪。
      “怎么了?”
      王引半梦半醒地将她搂住。
      魏银摇摇头钻进对方怀里继续沉睡,仿佛午夜的惊醒只是一场经不起回想的噩梦。
      王引掌控了整个荆州的势力,而荆州亦在他们两人的手中逐渐壮大,然而她距离复仇的目标越近越是感到窒息。
      “我们去白银城吧,据说魏太子与凉州牧在那里。”
      魏银点点头,将手中的刀刃磨得越发锋利。
      魏银与王引一同出现在祭旗仪式上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当她看见魏修眼中的绝望时,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
      魏修带着兵马渡河,而她与王引的本意是要趁黑骑远去与其他几州牧联手绞杀了魏修最大的依仗,凉州牧韩卓,然而韩卓却先发制人,称与王引扶持自己为白银城女王。
      白银城与王城隔着大河遥相呼应,曾一度被称为副京,白银城之主,女王之名,已然隐隐坐实了她玄鸟继承人的身份。
      如此这般,其他几大州牧哪里还会相信他们与荆州结盟,只当是兄妹两人拉着凉州荆州要设计反吞了他们,决口不提抄凉州后路的事情,面上一派其乐融融。
      荆州陷入被动,其他人都以为荆州与凉州已经背地里结盟,丝毫不会伸出援手,而韩卓却有足够的力量将他们捏在手心里,生死由他。
      就在这时候,消失已久的隆阿坎却忽然带着白龙教的旗帜出现了。
      整整十二箱火丹从白银城四座城门烧起来,那个土匪刮了胡子,束了发髻,真仿佛天人一般从城墙上飞下来,他说:
      【阿银,不要再执着于复仇了……抛弃过往自由自在地活着才适合你这样遗世独立的美人……】
      那时候,魏银才知道,隆阿坎不是不肯带自己走,而是她等不及了。
      十二箱火丹将白银城的城墙烧毁的景象太过壮观,魏银一生也忘不了隆阿坎从大火中朝自己走来的那个画面。
      然而他们谁都不应该忘记白龙教给整个大魏王朝带来过多大的恐惧,一时间所有官兵都联合起来绞杀突然出现的白龙教徒。
      那是血与火交织的一日,那是梦想与现实残酷厮杀的一日。
      魏银被焚毁了整座白银城的大火炙烤着,从无数交织的噩梦中惊醒,直到那些仿佛亲身经历的记忆涌入脑海,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都是为了什么,她嘶喊着想要冲入男人们搏杀的中心,却被王引死死拽住。
      火烧了白银城的一切,毁了白银城,死了无数州兵,也解了韩卓的困杀之局。

      隆阿坎想要给魏银自由,所以他不顾自己白龙教余孽的身份带着所有火丹来白银城。
      可他并不知道,王引早已经设好了局,一手利用白龙教余孽和火丹削弱韩卓和其他几大州牧的力量,一手又借着各州对白龙教的余恨将教主隆阿坎彻底绞杀在白银城。
      当然,他或许早已经知道。
      而从那以后,王引在九州形成一股以自己为中心的扭力,靠着他过人的手腕,打击、拉拢,平衡控制住各方势力。
      王引从来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按照他的计划,建立以魏银和自己为中心的信仰集权,遗患无穷的州兵制总有消失的一天,而当那一天到来,他和魏银就是天下真正的主宰。
      这一切的关键在他的妻子魏银身上,而王引,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对魏银的真心,亦如他同样无法相信,魏银会为了一个已死的白龙教余孽重新扶持元气大伤的韩卓来对付自己。
      “所以阿银,我为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能走进你心里一分一毫?”
      魏银垂落了视线,看着这个在自己脚边露出无限哀伤的男人,手中的剑忽然就往前一送:
      “你确实做了很多,当谢家家主把谢瑾的一切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年就是你将逃出禁宫的母亲引到谢瑾身边,隆阿坎一直想要我远离你,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他告诉我,当初正是你让他遇到了能够资助白龙教起义的谢瑾……王引,你身负前朝血脉,如果说颠覆大魏是你生来的宿命,我亦不能怪你。”
      不怪我毁了你魏氏王朝,但恨我杀了你的隆阿坎,对吗?
      王引握住刺入自己心脏的那柄长剑,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贪婪而眷恋地看着魏银绝世的容颜:
      “阿银……如果……是我先遇见你……”
      魏银的眼中忽的出现一片迷惘,她仿佛回想起与王引在一起的一切,又仿佛真的认真思考起对方的话语:
      “如果我先遇见你……大概真的会一心一意依赖你……喜欢你……”
      王引濒死的目光因为魏银的话语迸发出光彩,却也因为她接下来的话沉入深渊:
      “我会全心相信你,支持你……让你成为国家的主宰而自己退入后宫坦然接受你的保护和庇佑……你的能力越强,野心就越大……你会忘记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你宁可相信……我对你的信任和感情全部源自于你的算计……我助你坐上至尊宝座的玄鸟血脉会成为勒在你脖子上的致命悬锁……你宁可相信权势,不愿相信任何人的真心……一步步剪除可能威胁到你的羽翼,从侍奉我的臣子到我们之间可能会产生的骨肉,直至……亲手将我杀死在那张让你接受天下人朝拜的王座上——”
      王引最初还挣扎着想要否认,否认自己会成为魏银口中那样一个人,可到最后,他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散去,随着心脏彻底停止跳动,那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魏银一直维持着执剑刺穿王引心脏的姿势,两人仿佛摆在明光殿里的一座雕塑。
      直到一旁的行丹子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陛下,他已经死了。”
      魏银才像是突然活过来,透明的水夜从她冰雕一般的眼中滑落,淹没在两人脚边无尽的血水里。
      魏银低下头,捧起王引已然冰冷的脸,将额头贴了上去无声恸哭。
      行丹子看着她压抑地哭了许久,才缓步上前:
      “陛下,王君的棺木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送入王陵。”
      然而魏银猛地一把抽出王引胸前的长剑,带着未干的泪痕,面无表情地朝大殿外走去:
      “将他葬回王氏旧地,不论生前死后,我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阿银,不要再执着于复仇了……抛弃过往自由自在地活着才适合你这样遗世独立的美人……】
      【阿银,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只想用整个天下换你对我笑一下。】
      这世上与多人许多事,遇到一个已是三生有幸,而遇到两个却注定遗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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