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美人》安慈鹤

59、第 59 章

　　没过几天，就到了姜宜月的忌日，因挂念着给母亲做佛事这件事，钟婉菱没再想二表姊那话，好在二表姊这些日子也再没派人来请她过去，两厢都乐得清静。

　　一大早，几辆马车就从惠安侯府驶出，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白马寺。

　　里面的僧侣出来相迎，钟婉菱不言不语，很温顺地跟在父亲背后，父亲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多说一个字，在做佛事的过程中，更是全神贯注，虽然高僧嘴里念的话一句也听不懂，她还是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佛事完毕，就快到午时了。

　　父亲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夸赞她有耐心，而后和高僧朝后面厢房走。

　　兰月说去看看斋饭准备得如何，也转身离开了。

　　钟婉菱闲得无聊，忽然想起母亲救萧盈的地点就在不远处，想了想后打算去看看。

　　她本就极少来这里，偶尔前来也是来去匆匆，今日有空，反倒起了好奇心。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宿命的地方，让她和萧昀谱出了这一段孽缘。

　　其实这些日子闷得慌，尤其在二表姊闹出那一出戏后，心里有股气总是压抑不下去，有时夜深了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忘不掉表姊那荒谬的话，心里没来由就很生气。

　　怎么可以？

　　凭什么要人代替萧昀？

　　她就只喜欢他而已！

　　绕过厢房就到了一个大院子，这会儿小和尚都去准备斋饭了，院子里很清静，一个人也没瞧见，不时能听见几声雀鸣。

　　院子两侧栽满了树，如今是夏日，郁郁葱葱。

　　钟婉菱记得，曾听孟夫人讲过，说母亲是在这个院子最粗壮的那棵树后面，找到了不小心掉入大坑里的萧盈。

　　最粗壮的树……

　　钟婉菱仰着头，一边走一边比划加观察。

　　但是，怎么觉得每一棵树都差不多……

　　就这样观察完了左边一排树，又去观察右边那一排。

　　她嘴里念念有词，一直仰着头在看，压根没注意到脚下的路，忽然一个踩空，瞬间失去平衡，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掉下去后发现，自己竟然也是落到了大坑里。

　　好在她已经是个大人，不像萧盈那样容易受伤，坑里还有些软沙土垫着，没觉得屁股有多痛。

　　钟婉菱努力站起来，比了一下，发现自己的下巴刚刚超过大坑的边缘，照理说，只要双手撑住边缘，很快就可以爬上去。

　　可也就是在使力的过程中，她才发现，右脚不小心崴了一下，很痛，脚底无法搭上力，加上她的臂力不够，几次尝试爬出大坑都以失败告终。

　　沮丧之下，她不打算再白费力了，坐在坑底，大声喊道：

　　“有没有人呀，救救我呀。”

　　“有没有人呀，我不小心掉进坑里了，可以来拉我出去吗？”

　　“有人在吗？快来帮帮我好吗？”

　　她心想，总不可能运气这么差，这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个小和尚经过罢？

　　果然，没叫几声，就听见脚步声靠近。

　　刚听见的时候，那脚步声很匆忙，待她又激动呼唤了几声，那人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停了一会儿，才又匆匆朝这边走过来。

　　钟婉菱没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见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立马伸出手，欣喜地说：“请你拉我出去好吗？”

　　由于不知道来人是大师，或是小沙弥，又或是香客，便没加称呼，但无论如何，举手之劳的事想必他不会拒绝。

　　那人果然是个好人，只顿了一下，就伸手拉住了她的小臂，看起来还是个很讲礼数的人，特意没拉她的手，而是隔着一层衣裳的臂膀。

　　钟婉菱很高兴地说：“谢谢你。”那人便已开始使力把她往上拉了。也正是这时，刺眼的阳光总算移开了些，她可以看清他的五官了。

　　但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原地愣了一瞬，她忽然挣扎起来：“不要你救我，你放开我，你快松手。”

　　萧昀原本没理睬这话，继续拉她，她却挣扎得厉害，她又嚎了两嗓子后，萧昀原本淡然的神色也瞬间变作了无奈，将她丢回坑底，蹲下身问她：“闹什么脾气？想在这里待一晚上吗？”

　　他低头仔细看去，她整个人都坐在坑底，却保持着很戒备的姿势，凶凶地瞪了他两眼，又抿起唇，小心翼翼揉了揉自己的脚踝。

　　“扭伤脚了？”萧昀怔了一怔，问。

　　“没有。”钟婉菱梗着脖子道，又缩回去小声说，“不要你管我。”

　　想了想，她又补充：“会有小和尚经过来救我的。”

　　萧昀抬起头，望了望正午的天色，大太阳垂直打在她脑袋上，额上已经起了层细细的汗，整张脸白里透粉，也不知道晒了多久的太阳了。

　　“小和尚现在都去用膳了，没这么快过来救你，你再晒个一时半会，我怕你撑不住中暑了。”萧昀很不客气地说。

　　钟婉菱撇了撇嘴，不满道：“我才没那么弱。你不要老是看不起我了。”

　　萧昀哑然失笑：“我哪里又是看不起你了，我在和你讲道理，现在太阳这么大……”

　　“不要你的道理。”钟婉菱偏过头，蹙起了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反正就是不想顺他的意，想和他反着来。其实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好的，尤其现在自己正很惨地掉在了坑里，可是就是想要把这股郁气发泄出来。

　　发泄出来后，似乎就好了很多，她心里舒畅些了。

　　这才偷偷朝他瞟过去。

　　他不会真的不管她了吧？

　　下一刻，萧昀就说：“既然你这么排斥我，那我就先离开了，我去帮你找人过来。”

　　诶？？？

　　钟婉菱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说到做到，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走的真快！

　　跟他无法交流！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哼！

　　钟婉菱气得抓起一把沙土朝上面撒，结果又掉下来，全部都落到了她的脸上和衣服上，吓得她立马闭紧了眼睛，又死死抿住嘴唇，防止沙土进了嘴巴里。

　　耳边突然传来动静，似乎有人跳到了坑里。

　　那人指尖微凉，很温柔地帮她把脸上的沙子都拂去，温声说：“怎么傻成这个样子。”

　　感觉面上干净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萧昀正专注地看着她。

　　阳光落在他脸上，覆上了一层柔和的淡淡的光晕，整张脸白皙如玉。

　　钟婉菱看呆了会儿，但很快就回过神收回了目光，哼了哼：“我自己会把沙子擦干净，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你就跳下来了。”

　　萧昀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嘲笑她，但钟婉菱总觉得他在心里笑了，又哼了哼：“你不是走了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萧昀忽然低低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人之间有一段距离，但钟婉菱总觉得这笑就在她耳边，仿佛是贴着她耳朵笑的。

　　她尴尬摸了摸耳朵，烫得惊人。

　　肯定不是因为他吧。

　　应该是太阳晒的。

　　“就是看见小猫小狗掉进坑里，也会救它们上来，何况是个活人。”

　　萧昀很认真地说，或者说是解释，因为不想让她以为，他刚刚真的不愿意救她，狠心地转身走了。

　　刚刚离开，一方面是见她反抗得厉害，忽然生了念头，想逗她玩儿；另一方面也是心里有点难过，这一次再见面，她待他的态度似乎大不如前，整个人竖起了小爪子，每一句见外的话都挠在了他的心上。

　　突然如鲠在喉，有话想对她说。

　　萧昀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变得灼热。

　　但钟婉菱正顾着拍身上的沙土，没有看见，可她耳朵听见了，下意识就反驳：“我才不是小猫小狗。”

　　萧昀神色慢慢敛起来，在她抬起头时，微微一笑，说：“所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就是小猫小狗我也会救它们上来，何况是个活人。”

　　钟婉菱：“……”

　　她承认她听见了，她就是想和他反着来罢了。

　　这么说了几句，气氛似乎轻松活跃了不少，钟婉菱偷偷瞧他，小声说：“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救我了呢。”

　　萧昀笑：“不是你说的不要我拉你吗？所以你是在撒谎？”

　　钟婉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抱着膝盖，盯着某一处发呆似的看，也不回他的话，模样可怜极了。

　　萧昀叹口气：“以往倒是没见你脾气那么大，总是笑嘻嘻的什么都好说。今日一见，我看你发起脾气来也不比老李家的媳妇差。”

　　“老李是谁？”钟婉菱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好奇地看着他。

　　“是我家的车夫。”萧昀说，“他媳妇凶名在外，老李稍微晚一点回房就不许回房睡了，给条被子在房门外的地上睡。”

　　说完，萧昀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这么诙谐地说话。

　　或者是希望拉近和她的距离。

　　或者是不想她从此讨厌自己，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又或者，这段日子本就攒了太多话，这会儿见到她，就单纯想和她说，不管说的是什么。

　　自己也不清楚。

　　钟婉菱却气得扭过了头，眼尾翘得高高的，很不开心地说：“你胡说，我才不是这么凶巴巴的人！你，你就会欺负我！”

　　竟然说她和那么凶那么粗鲁的妇人有一比，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哼。

　　说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撒娇了，钟婉菱立马又不敢看他。

　　过了片刻，再悄悄抬眸，发现萧昀神色如常，倒是没在意。

　　她心里又没来由有点失望。

　　萧昀正盯着她的脚踝，从他的角度看不出什么来，他不由问：“扭得很严重吗？要我帮你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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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甜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