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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膳食很精致可口,没有猪脚汤,但有一盘极为味美的卤牛肉,远远站着,钟婉菱就闻到了那种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打自前日起,她就可以吃肉了。

      有时,她觉得萧昀有些小题大做。她真的只需休息一日就好,他却好几日只让她吃素。她听说,自天竺传来的佛教就是如此,门下僧人不吃肉只吃素,因此白马寺的斋饭都是素食,一点荤腥也无。

      这可怎么行呀!人不吃肉可不得憋死呀!她不喜欢吃素的!

      所以,她心里对萧昀这安排是有点小意见的。

      不过,他为她好呢,好到考虑方方面面,好到谨慎到如此地步。她都看在眼里。是以,哪怕她梦里都皱着鼻子在闻肉味了,隔日起来,也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乖乖地夹菜吃。

      甘之如饴。

      用完膳后,忖思着萧昀恐怕依旧腹内空空,钟婉菱为他着急起来。不按时吃饭会生病的。

      小芳进屋来收拾剩余碗筷的时候,就见她皱着眉头,靠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发呆,一动不动。

      “小芳姊姊,你会不会做糕点呀?可以做点糕点给他送过去,先垫垫肚子也好。”小芳忽然听钟婉菱这么说道。

      “他”是谁,小芳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也只有钟娘子能这样毫无顾忌地他来他去了。

      见她蹙着眉,似很忧愁的模样,小芳便轻轻笑了一声。

      钟婉菱似有所感,觉得她这笑声很不同寻常,便问她笑什么。

      小芳捂了捂嘴,待笑意变淡后才道:“我只是觉得,主公与小娘子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主公担心小娘子肚饿,交待我们给小娘子熬猪脚汤定神,你瞧瞧,堂堂君侯竟然亲自过问这样的事,可见多么关心小娘子。而小娘子呢,也担忧主公过于操劳事务,损害了身体,让我给他做糕点。”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心有灵犀罢!”

      小芳颇为感叹地下了结论,不禁心神荡漾。

      她也还是怀春的年纪,就喜欢这样暗自里的默契,哪怕她不是当事者,都被两人的契合勾得心里痒痒的,何况小娘子呢?听了定是臊得脸都红了,羞羞地退到一边去。

      只是当小芳回过神来,目光定到钟婉菱身上,才发现方才的想象竟出了偏差。那样容易害羞又喜欢和她笑闹的小娘子竟突然变了脸!

      面上若有似无的忧愁已消失,唇畔时常含着的笑意也已隐去,就那么站在窗边,双手紧紧蜷在一起,漾了层水雾的眼睁得圆圆的,小芳从里面竟然看出了迷茫和无措。

      钟婉菱忽然向前走了两步,直直地盯着小芳,抖着唇道:“小芳姊姊,你刚才说什么?那猪脚汤是他让熬的吗?”

      哟!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小芳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自责不已。这事,过都过去了,她提它做什么呢!

      她捏了把自己的腰,镇定下来,郑重解释道:“是婢子不好,是婢子乱说话了。其实,那碗猪脚汤确实是主公特意交待熬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小娘子会怕成那个样子,动也不敢动一筷子。那是……那是男子心粗呢小娘子,主公的本意是好的,他是想让你喝碗汤可以暖暖胃。”

      小芳明白了,小娘子完全不知道那猪脚汤是主公让熬的,看来那晚主公没主动提这个,只是哄她喝下饱腹而已。她方才真是说漏了嘴,这不是给二人间制造误会么?

      她可还要在萧府继续待下去。

      小芳真的着急了,因为钟婉菱的表情十分不好看,她仿佛真的被这个事情给镇住了,微微张着唇,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娘子,我……”

      小芳还要再解释,钟婉菱却摇摇晃晃推开了她,自言自语道:“他骗我……”

      纤弱的身影似在发抖,钟婉菱想不明白,他是一个考虑事情如此细致周到,以至于谨慎到多疑的人,他怎么可能犯这样的纰漏呢?不在之前,不在之后,偏偏在那一天,以君侯之尊,交待一个婢女,要给她做什么吃的。

      世上不会有这般的凑巧。

      是了,他那日一再强调不许开窗,赶紧去睡觉。他不那样刻意地说,她根本也没那么大兴趣去偷窥的。

      钟婉菱忽然站不稳了,她膝盖弯了一下,颤颤地朝门外走,却被勾了脚,朝前一扑,脑袋磕在了地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故意要她看见,要她看到萧容断手,要她喝猪脚汤,且是以这样暗暗的方式。这,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钟婉菱脑子已经混沌,额头也有点痛,她呆呆地坐在地上,听到小芳惊呼了一声,随后又有几个侍女过来,给她额头上药,清凉的感觉在蔓延。原来额头磕红了一块,破了个小伤口。

      她顾不得痛,她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她还以为,她还天真地以为,他是关心她。结果……竟然是反的。

      她从地上挣扎爬了起来。她得去问他。

      ……

      一场学问考校了约莫两个时辰,萧昀几乎滴水未进,很是认真。虽然他对正安帝这个姑父无比失望,但他还不能阻挡别人的前途,否则便是失职太过。

      接受考校的十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美好未来的渴望,他送他们入太学,之后如何,那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确实如萧德所说,萧昭是很有才学的,值得一个入太学的名额。

      最后择定三人后,萧昀让其他人都离开,独独留下了萧昭。

      萧昭止步,面上闪过一瞬的讶异,但很快收了回去,目光坚定,神情毅然。

      萧昀看他许久,又绕着走了一圈,才缓缓地开口:“那日的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

      萧昭忽然睁大了眼。他清楚了?他清楚什么了?是自己那场可谓浅显的策划么?

      确实策划得太浅显了,一则时间仓促,二则他根本没想到会在中途碰到萧昀一行人。而钟娘子全然无心机,是不大可能猜出什么的。

      萧昀将他一霎时的错愕看得清楚,但那错愕又如荡起的水纹,一瞬间就没了。这个萧昭,其实,各方面都是极出挑的。

      萧昀继续说道:“那日你做了什么不必我多说罢?我已调查清楚。”萧昀走近一步,语气蓦然严肃,“今日你前来为何,我也已经知道。其实无论你来不来,这份名单都有你,你实在没有必要……”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萧昭握紧了拳头,脊背愈发笔直,他抬起头,看向萧昀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我只是想多些砝码。我确实是挟恩图报了,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他呢喃着,对不起萧昀只是顺带,实则他真正感到对不起的,只是那个缓缓伸出手给他梨花糕的小娘子,那个笑着向他道谢的人。

      “你不要告诉她,可以吗?”不知为何,他这时终于感到害怕了,怕她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人。其实他也不想做这样可恶的人的。他怕她难过,更怕她讨厌自己。

      萧昀讶然看他一眼,旋即沉了脸:“不可能。这件事我必定会告诉他。不是为了羞辱你或是什么,而是她需要知道这些,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其实萧昭做的事算不得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计谋,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是放大来看,又非常地危险,甚至会危及到她的性命,所以他必须得告诉她。

      “倘若那马车撞到一旁的树上,她很可能会死,即便没有,若那马一阵疯跑,将她从车窗甩了出去,下场也是惨烈,你有没有想过?”萧昀厉声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她和死亡或许只是擦肩而过。”

      萧昭瞳孔猛地一缩,他撇过了眼,沉默着,复又不自觉为自己解释:“我没有想要害她,所以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我早就和车夫商谈好了,那周边的一草一木我也极是熟悉,我会准确出现在那里,勒停马。”

      他说着,渐渐低下头去。萧昀说的这一点危害,他没有想到。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死呢?他只是……所以他一定会及时出现的。但是蓦然被萧昀点出来,他才发现,当时的她确实是危险的。

      萧昀冷冷笑了一声,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看得一旁观战的萧阳亦是心头一跳。

      “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算准的。”说着,萧昀顿了一顿,神思有些恍惚。

      他深有体会,就像他没有算准钟婉菱是如此地自得其乐,无论他怎么做,她都要抓紧他衣角,不肯退后一步。他拿她毫无办法。

      案桌上放着一个苹果,并一把弓箭,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萧昀让萧昭将苹果放在头顶上,萧昭不明所以,却只能照做,将苹果放到头顶上,用一只手稳住。

      旋即,萧昀搭箭,拉弓,瞄准苹果。面色沉静无虞。

      萧昭讶异看他,拿苹果的手甚至微微发抖。他……这是要做什么?

      萧昀没有将这一箭射出去,而是保持这姿势,淡淡道:“我的本意不是射杀你,而是射穿那苹果。但是,即便是百发百中最优秀的弓箭手也无法保证,自己能顺利地只射穿苹果,不伤顶苹果的人分毫。”

      萧昀收弓,将其交给堂弟,看向萧昭道:“你刚才与死亡只是一瞬的距离,而倘若你那日晚了分毫,那马车就会撞上树干,那也就是一瞬间的距离。”

      萧昭愣愣地看他。毫无疑问,他说的是对的,自己先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许是太过自信了罢,也或许,钟婉菱对他来说本就只是一面之缘的人,他还没考虑到那样周全的地步。

      萧昭默了一瞬,他比眼前的人只矮了一个大拇指左右,但他此刻周身的凛冽气势教他不寒而栗,虽然他甚至没有发脾气责骂自己。

      应该的,他不悦是应该的,那个人是他的未婚妻,又是如此不谙世事,他自然担心她安全。萧昭想到这儿,竟有一丝羡慕他。

      萧昀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对萧昭道:“你可以走了。入太学就好好学习,有需要可来明阳侯府找——”

      话到一半,定住了。

      钟婉菱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屋内,抿着唇,眼神空空的。

      其实她根本没有遮掩自己,只是里面的三个人都太过投入,以至于没人看见她。

      她依旧穿着那件鹅黄色襦裙,像一只小雀儿,但不似上次那般轻盈,这次倒像只受了伤的小雀,微微抖动着身子。额头上,还挂了彩,正贴着一方膏药。

      萧昀反应了过来。

      他上前一步,轻声问:“都听到了?”

      钟婉菱没说什么,只呆呆地看他,吸了吸鼻子。

      萧昀叹了口气,原本是想待会儿找个机会慢慢告诉她的,下次不要随便什么车夫都相信,不说萧昭了,要是车夫是个坏人,掉转车头卖了她,她毫无办法。

      萧昭看到她时,身形晃了一晃,心里无比地后悔。他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几次张口,却发现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还未想过被她知道后要怎么办,这一瞬,只剩茫然。他定了定神,低声道:“对不起。”他自认也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做的也不是什么大坏事,但偏偏对象是如此纯粹的一个人,就由不得他不惭愧了。

      钟婉菱听见他的声音,便看了他一眼。

      她刚才都听到了。但奇怪的是,她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在听别人的事一样。因为她满心满怀都想着萧昀,想他为什么要让她看见那一幕呢?她一开始觉得被萧昀算计了,但走这一段路的过程她又想清楚了,其实这算不上算计她,只是将发生的事情呈现给她,但她就是很好奇,他这样呈现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才能让心重新安定下来。

      至于萧昭,他是真正地算计她了,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萧昀帮她想到了,一旦那马车撞上树会是什么后果,听后她也背后一凉。

      如此一来,她应当对萧昭又失望又愤恨才对,但事实上,她毫无感觉。只想着要赶紧问清楚萧昀的目的是什么。

      她淡淡地对萧昭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伤害我,不过,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说着,她看着萧昭目露惊诧和感激,然后被下人请了出去。

      她很快转过了头,继续看着萧昀。

      萧昀正一动不动注视她的伤口。

      他站在逆光里,面目笼着一层柔和的光,但却因此而模糊。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到他很专注。是呢,她根本还是没看清他,她原本以为,这一次的南阳行让她和他贴近了。可为什么,此刻才发现,还是什么都不了解呢?

      萧昀按一按她的伤口,见她蹙了蹙眉,伸手拉她进屋。

      让萧阳去给她倒水的同时,他转身停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叹了口气道:“怎么回事?怎么几个时辰不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这是你自己摔的?”

      想也知道是她自己摔的,这府里有谁敢伤害她?

      钟婉菱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萧昀又看了那伤口一眼,有一点红色显现,看来是真的流了血的。他感到心有一丝攥紧,想撕开药膏看看,却也知道这刚上了药,不应当妄动。

      萧昀苦笑:“你也不是孩子了,怎么笨手笨脚的,走个路也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钟婉菱没有接萧阳送过来的水,只是慢慢地抬起了头,空空茫茫看了萧昀一眼,低声道:“是呀……不仅笨手笨脚,还是个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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