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美人》安慈鹤

14、第 14 章

　　这会儿已是午时，钟婉菱尚算勉强用了午膳，但萧昀还腹中空空，便也没搭理她，自己在前头走，忙着去用膳。

　　钟婉菱忽然想起方才王阿兄那事，还没弄清事情原委，裙一提，急忙奔到萧昀身旁，问道：“方才，你为何要那样对王阿兄？”

　　怎么说，王阿兄也是表姊的邻居，平日来往颇多，要是平白在萧昀这儿受了委屈，说给了表姊听，她也很尴尬的。

　　见她还敢这样小小质问自己了，萧昀方知，刚才请她喝粥是有用的。

　　他之前在府外被她误解的时候没解释，此刻本来也不想再解释，不过，又想起看见的那一幕，若不是他出现得及时，她就让人占了便宜了，既提到了这事，他还是郑重起来，停下脚步，转身凛然望着她道：

　　“你离他远一些。”

　　想了想，又补充：“别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

　　闻言钟婉菱脸一红，有些听懂了，低头怔怔盯着自己脚尖，片刻，抬起头道：“你别胡说。”

　　其实只是小女孩羞赧的否认，不过萧昀却瞬间沉了脸色，嗤了一声：“爱信不信。”大步去了。

　　钟婉菱立在原地，望着他背影许久，她想，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可惜王阿兄方才已经走了，没办法当面说清楚，不过她看出来了，萧昀就是疑心很重，对人很戒备，不说别的，府里每晚巡逻的大批侍卫，鬼魅一样，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眨了眨眼，钟婉菱收起那点小心思，准备出府回家，只是走到府里一个侧门时，却被些微的声响吸引。

　　她好奇走了过去，发现竟是方夫人，一个人在这里不说，还轻手轻脚的，看起来是躲过了所有侍婢，准备要出府去。

　　钟婉菱忙上前询问：“老夫人，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身边都没个人？”

　　那门已然被打开，外面是一条宽阔的街道，并没有太多行人。

　　方夫人顿住脚步，慢慢地回了身，在看见钟婉菱的一刹那，身形晃了晃，凑近了些，问道：“你是，宜月的女儿？”

　　钟婉菱没想到她这次竟记起了自己母亲，欣喜道：“是，是我。姜宜月是我母亲，我是钟婉菱，老夫人叫我阿菱就好。”

　　方夫人一怔：“阿菱？就是和我儿有婚约的那个？”

　　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记得，钟婉菱心想，萧盈所说，也未必是真，说不定老夫人真就记起她来了。

　　只是一切似乎是她的错觉，方夫人接下来说的话，偶尔混沌，偶尔又清明，大体上，依旧是糊里糊涂的样子。

　　但她却不肯回房去，说是要去白马寺礼佛，还让钟婉菱跟她一起去。

　　钟婉菱想了想后道：“要不，我去叫几个侍婢，和老夫人一起去？”

　　方夫人立马不悦起来：“那可不行。我儿近日不许我出门，我好不容易才躲过侍婢。”说着，不再理睬她，朝前走了。

　　钟婉菱强拉她不得，又见她如此固执，只好跟在她身后，一同到了白马寺。

　　白马寺这个地方，钟婉菱很少来。洛阳信佛的贵人自然不少，比如她的生母姜氏，正是在白马寺救了萧盈，才有了她和萧昀如今的纠缠。

　　不过佛自天竺传入中土，毕竟才不过百来年，还是有许多人不信佛，也没有礼佛的习惯，她的继母孟氏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她耳濡目染，不怎么前来此处。

　　方夫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了，刚到寺里，就有高僧引她入大殿，方夫人双手合十，虔诚跪于蒲团之上，高僧口中念念有词，旁边还站了一圈小沙弥。

　　大殿森严而庄重，梵音缭绕，令人生出敬惮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方夫人才跟着小沙弥走了出来，钟婉菱陪她到了后殿一间厢房。

　　从方夫人和小沙弥的对话中，钟婉菱得知，这间厢房是专为方夫人留的，即便她回了明阳侯府，这里依旧放置着她的部分衣物和用具。

　　礼完佛后，寺里一般会送斋饭过来。钟婉菱虽用了午膳，但依旧耐心陪方夫人等待小沙弥送膳过来。

　　就在这过程中，她看着闭目养神的方夫人，不由奇怪，为什么萧昀不许方夫人出门。自然而然，也想到，那夜看到的，府里黑压压的侍卫。

　　萧昀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她着实好奇起来。

　　门被轻轻叩了两下，钟婉菱回过神来，猫着身子，尽量走得轻一些，过去开了门，不料被人猝不及防一推，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方夫人被惊动，也睁开了眼。

　　几个孔武有力的男子鱼贯而入，呈合围之势，将她们困于中间。

　　钟婉菱从地上爬起，将方夫人护在怀里，大声问道：“你们是谁？佛门清净地，也是你们能闯的吗？”

　　最前方的那个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此刻，一双锐利的眸子眯起，在钟婉菱身上睃了一圈，这样娇怯怯的小娘子故作凶狠状，却是实打实的色厉内荏，他又如何看不出？

　　她整个人，正微不可见地发着抖，死命咬唇、强作镇定的模样，实在惹他怜惜。

　　不过他到底还记着正事，收回目光，跪在方夫人面前，拱手道：“方夫人，请随我们回南阳一趟。”

　　这人叫萧容，身后几个男子皆是萧氏族中子弟，他们这次前来，是奉的丹阳侯的命令，请方夫人回南阳老家，庆贺丹阳侯七十二岁生辰。

　　丹阳侯是萧昀的族中叔祖，对于萧氏这样的家族，都尊奉在洛阳城的君侯为家主，但家主常年不在南阳，子孙却又大多在南阳开枝散叶，因此南阳家事由专人统领，如今负责的，正是丹阳侯。

　　照理来说，丹阳侯今年的寿诞，并不是整数，萧昀是不必要非得回去的，派人送礼即可，上次丹阳侯遣人来洛阳询问君侯的意思，得到的也是这样的回答：君侯近日很忙，下次再回南阳看望叔祖。

　　不过，这次丹阳侯须得要萧昀亲自回一趟南阳。

　　既然请不来君侯，就只能请他的母亲了，这样，萧昀自然也会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