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星星更美》柒然qr

78、又起波澜

　　在这里的日子过得非常快，招娣每天虽然又忙又累，但心里却特别踏实。有时候，她能给自己找到些简单的加工活儿做，有时候也去给人家帮忙，云洛还时不时塞给她两个钱。慢慢地，她不仅能养活自己，还不多不少地存了点儿钱。
　　穗子和红娟也挺喜欢这个机灵的小丫头，有时候兴致来了，她们就把招娣叫过去，拿着自己的口红眉笔把她描画一通，还看着自己的成果颇为赞叹道：“这妹子打扮起来，不是俏得很吗？你已经大了，别老是每天蓬头垢面的。”
　　要是她们这样的做法被云洛看见，那她总会不大高兴，板起脸来对其余两个人说道：“你们以后别这样打扮她。”
　　穗子和红娟见她是真的生气，总是先退让道：“我们是好心，行了行了，我们晓得了。”
　　而云洛自己的生活却总是那个样子，有时候遇到粗暴的男人，她总是落得满身伤痕，还经常得被城里的女人们指着鼻子骂。穗子和红娟对此早就毫不在乎了，她们遇到这样的情况从来不会吃亏，往往会和那女人对骂起来，将对方气得跳脚，自己却毫发无伤。
　　可她们这本事，云洛却永远都学不会。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喜不悲的样子。但有时候心里大概真的很苦，她会在下了灯的时候偷偷的哭。即使她已经百般克制，但招娣还是能听到她抽泣的声音。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洛，只能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一拍她。
　　每次当招娣这样做的时候，云洛就哑着嗓子说一声：“快睡吧。”然后，招娣就听不到她出声了。所以到后来，招娣就不做什么了，她想自己要是躺在床上装睡，那云洛还能一个人发泄一下，总比在心里憋着好。
　　可就连她装睡着，云洛也都知道。
　　有一次，招娣正闭着眼装睡。云洛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睡去，而是声音很轻地说道：“你肯定在想，我的日子怎么能过成这样呢？”
　　招娣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云洛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好几个月的工夫又过去了，这家店来往着的人基本都晓得这多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说是云洛的妹妹。招娣搞不好还会碰到来这里的男人抓着她的手轻薄几句，云洛看不着的时候，穗子和红娟也会出手替她解围。
　　“就一没长开的丫头片子，您难为她干嘛呢？”
　　日子一长，这样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办。终于有一天，她们几个人把招娣支出去，聚在一起悄声地打了个商量。
　　穗子素来心直口快，她毫不拐弯抹角地对云洛说道：“这云潇越来越大了，要是你一直留着她，她将来是什么境地你心里也清楚吧。你能护她一天两天，还能护她一辈子不成？”
　　相比之下，红娟的语气要缓和多了，话中的意思也要比穗子来得更加婉转。“云洛，我们晓得你舍不得她。这丫头来了这么久，我们也是真心地疼她。你若真的为她好，就要给她找个更好的去处，做更远的打算。”
　　她们所说的道理，云洛当然也明白。她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的主意，我不是没想过。但我自己都是这样的境地，又能给她谋什么好地方呢？”
　　穗子的话依旧不大中听。云洛话音刚下，她就极干脆笃定地说：“就是让她回家去种地，找地方去打工，也比跟着咱们好一万倍。至少她将来能活的干干净净，不用给人家指着脊梁骨骂。我们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让她和你一样？”
　　云洛彻底地被说动了，纵使心里再不舍得，她也下定了决心要把招娣送走。但她还有一点不忍，这冬天立马就要来了，招娣没有家回，若真是离开了她们，还不知道要睡到哪里去。所以她就跟其余几个人商量，就再留她一个冬天，等开了春，再让她上路。
　　那个被称作徐姐的女人原本是想把招娣养起来的，但相处的时日一长，她也有点不太舍得，决定放她过不一样的日子。
　　云洛提出这个建议以后，她就帮着出了个主意，道：“再留她一冬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让她平日里待在里间少往外跑。有人问起，就说这丫头碍事，叫给赶走了。看样子，今年的冬天不大好过啊，现在把她放出去不就叫她挨饿受冻吗。”
　　云洛很是感激，再三地对徐姐道谢。
　　大家做了决定以后，想着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为了不让招娣起疑，她们谈完以后就立马散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大家都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心里有数，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们总是不自觉地待招娣更好。
　　招娣虽然觉得受宠若惊，但心里也没怎么起疑。
　　有一天穗子招手叫她过去，给了她一身时兴的衣服。穗子摸摸她长长了些的头发，语气复杂道：“妞儿，咱们认识一场，姐姐也没什么送你的。我看街上的姑娘都穿这样的衣裳，就买一身给你。”
　　招娣不太好意思收下，摇摇头，拒绝道：“穗子姐，你拿回去，我不要。”
　　“那你是嫌弃姐姐的东西？”
　　招娣听她这么说，是真的着急了。“我没有没有，姐姐你别误会。”
　　一旁的红娟看到这场景，低声对招娣说：“你穗子姐给你的，你就赶快拿着啊。”
　　招娣这才有些犹豫地接过来。“谢谢，穗子姐。”
　　穗子这才收起了刚才故作严肃的表情，伸手理理招娣的袖子，嘱咐道：“这才对嘛，你以后要学着厉害一点，不要老像你云洛姐姐一样。记着穗子姐的话，以后走到哪儿都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招娣这才听出一点内容，她当下并没有表现出来，晚上和云洛单独待在房间里的时候才很小声地开口道：“姐姐要让我走了吗？”
　　云洛很是吃惊了一下子，没有联想到是穗子她们无意泄密的缘故。招娣既然已经主动开口问了，那么继续瞒下去也没有意义。她神情平静地看着招娣，很耐心地解释道：“潇潇，你跟着我是没有未来的，我放了你，是为你好。我已经跟徐姐商量过了，你可以待到春天。”
　　招娣从小就不会缠人耍赖那一套，即使是和云洛已经如此亲厚的情况下，她也从心里害怕会给对方添麻烦。她没有多说什么，很平淡地说：“我明白姐姐的苦心，也知道你们是心疼我才让我多待些日子。我会按你的决定做的，等冬天一过，我就离开这儿。我以后会好好地过，有机会再报答你们。”
　　自那天晚上以后，大家就不再把这件事情宣之于口，连带一些离别之意的行为都不再有。
　　她们都觉得，招娣会安安稳稳地和她们度过最后一个冬天，然后就此阔别天涯，再也不见。招娣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果然同徐姐预料的一样，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云洛的身体本就单薄，加上心中多有忧虑，因此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虽然只是风寒，但来势汹汹，连日来高烧不止，竟不能下床来了。
　　大家还都要在外场忙碌，云洛的身边也就只有招娣一个人跑前跑后的照顾。
　　当云洛还在病中的时候，一个男人叫嚷着的声音传到她们的屋子里。招娣听那人正喊着云洛的名字，怕他惊醒刚刚入睡的云洛，就起身快步走到前面去。
　　招娣站在前堂的墙壁后面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来的那个男人她从前见过几回，是在这一片地方小有势力的人，虽然权力不算太大，但刚刚好能保护她们这家店面的周全。
　　当然，他不是在做慈善。他帮忙的代价也很简单，就是云洛。
　　徐姐给这人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们真没骗您，云洛病了，病得严重着呢，这会儿没法见您。”
　　穗子也在一旁帮忙说话，她们是真的不敢得罪这个男人。在这个小地方，只要是个人物都能蔽覆一方天地，只要别出什么事情，哪怕要低声下气地讨好着他，她们也愿意。
　　穗子娇然一笑，对那男人柔声细语道：“云洛是真的出不来，要不您找我的。”
　　那男人相当嫌恶地推开穗子，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他抬脚一边往内房走，一边嚷嚷道：“既然你们说云洛病了，我就亲自去看看她。”
　　红娟和徐姐把穗子扶起来，也不敢出声阻拦了。招娣见他真的要走过来，也顾不上心里的害怕，连忙站出来用身子挡住他的去路。她急急忙忙地说道：“你不能进去，我姐姐真的病了。她已经睡了，见不了人的。”
　　穗子看到招娣露面，心里着急的很。她出声疾言厉色地对招娣嚷道：“你不好好待在屋里，跑出来干吗！这么不懂事，冲撞了人怎么办！”
　　徐姐也连忙开口解围，她朝招娣极快地挥挥手，又笑着对那人说道：“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就是个打外面捡来的丫头，平常留在店里干粗活的。她不懂事，要是冲撞了您我替她给您赔罪了。”
　　招娣见情况不好，明白是自己太冲动。急忙转过身，准备回到里屋去。可是还没等她走多远，就被那男人出声叫住了。
　　“你们这儿还藏着这么一个新鲜的姑娘，怎么就用她做做粗活呢？我看这丫头长相不俗，还真有点云洛以前的意思。”
　　穗子听他这么说，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一贯稳重胆小一些的红娟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着胆子上前说道：“这丫头粗手笨脚的，哪能伺候得好您呢？要不您今天就先回去，等云洛身子好了，一定叫她好好答谢您。”
　　那男人丝毫不在乎红娟的话，反而一把抓住了招娣的手腕，饶有兴致地对说道：“你既然和云洛姐妹情深，她今天要是不方便，由你代劳了也没有什么。你觉得呢？”
　　穗子这下是真的着急了，她大步走上去想要把招娣抢回来。她的声音尖利，像是彻底失控了一样，脱口而出道：“你放开她！”
　　那男人这下终于被激怒了，他一只手用力把招娣往后面甩，另一只手指着穗子破口大骂道：“你当你是什么？自己已经一身骚了，还想管别人。我告诉你，也就是我今天心里舒坦，你要再啰嗦，我就全废了你们。你们觉得自己比一只臭虫能强多少？”
　　他话一落，红娟就开始不住地打哆嗦。招娣自己虽然也害怕得要命，但她想起穗子曾经对她的好，要进了后槽牙，支离破碎地说道：“我……我跟你去。”
　　那男人听到了满意的回答，也没有心情再和穗子纠缠了，他连拖带拽地把招娣带离了外堂。招娣没有去看其他三个人的脸，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止不住的发冷，脑子里也木木的。
　　他走到云洛的屋前面，伸手就要把门推开。招娣已经近乎绝望，强忍下哆嗦说了句：“别在这儿。”
　　那个男人极恶劣地笑了一下，又拖着她往下一间屋子走去。
　　招娣看着这个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终于体会到了云洛平日的生活和那些因为无法忍耐的痛苦而暗自流泪的深夜。云洛曾经那么迫切地希望她能离开这里，她为自己的一切筹谋，一切打算终于还是全部落空了。
　　招娣彻底绝望地想：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数，老天让我承受这样的安排，即使我跑得再远，我也跑不过命。
　　那男人办完了事情，随手扔下两个零钱。有一种让招娣近乎作呕的语气说道：“你比云洛还要好着咧，在这老实待着，我下回还来找你。”
　　然后，他随便整理了一下衣服，踢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他刚走出房间不到半分钟，招娣就恍恍惚惚地看到穗子着急忙慌地跑进屋里来，接着是徐姐和红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