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东方桔雪

5、隐形追踪

　　夜还不是很深，可是，七里街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几乎家家都闭门关窗，扯灯睡觉。偶尔也有夜归之人，匆匆地走过，钻往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孙红和她的男人步行过七里街，一句话也没说。七里街很静，只听到他们刷刷的脚步声。尹榕榕来时，街上是那般喧闹，才没多久，大家全都自觉地把宁静还给了夜晚。大概是这里的人们要起早干活的原故吧。可是，尹榕榕分明听出了人们的呼吸声，这是贴窗呼吸的声音。也就是说，很多人都屏气凝神地贴眼望向街上。也就是说，她跟踪那对男女的情况，已经让人看在了眼里。
　　然而，她的街邻打扮不会暴露她的身份。这么多年来，她习惯在黑暗中行走，也习惯被人们在黑暗里审视。还好，那些黑暗中的人们看街上，也如街上的人看他们，皆在黑暗中罢了。
　　到了街的尽头，那一男一女进入路边停着的车里，女的开车，男的坐于副驾驶位上。眼见着车子发动了，尹榕榕记住了车牌号。车子是朝城南方向开去的，尹榕榕闭着眼，记住了车子特有的喇叭声，纵使它开出一里路，她也能凭那声音追踪而至。她骑上她的轻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这辆专属于夜晚开动的摩托，号称飞摩，可以着地，可以腾空，速度快，噪音低。
　　南里街、路正街、巷汀街、一条街一条街地开过去。尽管越到中心地带车越多，可是，她始终都盯着那辆黑色小轿车。
　　她俯身隐匿于车流中，前面的车根本就发现不了她。她习惯了出没于夜晚的城市。夜晚的城市恢复它的纯真面目。它的纯真就是赤裸裸的纸醉金迷。闪烁的霓虹，扑闪的车灯，静立的行道树，矗立的高楼大厦，坐在车里的人们红肿的眼睛。酒精的味道，KTV的吼叫，女人脖颈间溢出的汗臭与香脂夹杂的气味。摆路边摊的男男女女，有的还带着嫩小的孩子，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拿着凳子在路灯下做作业。尹榕榕朝天深呼吸一口空气，城市的味道便布满肺腑。远处高楼上的巨型钟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半。城市的喧嚣在做着挣扎，要把戏份的高潮演绎到底。
　　然而前面那辆车里的男女似乎对今夜的繁华并不感兴趣，他们等过红绿灯又继续朝前开，如此反复几次，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最后，他们在一座宾馆前停了车，男的先下车，女的把车开到宾馆指定的停车位去停车。这是条远离城市繁华的街道，与七里街的情形有点相似。不过，饭店和宾馆比较多，增了些公共场所的气氛。
　　男的站在宾馆前点了根烟，等女的过来，便拉着女人的手往宾馆大门走去。
　　宾馆前较为明亮的灯光照在男女脸上，使尹榕榕基本辨清了二人的长相。看他们牵手而入，尹榕榕不禁冷笑，心想道：“还说有一顿暴打呢，原来这般恩爱。哪个男人会对与别人偷情的女人如此恩爱呢！撒谎，这个女人一定是个撒谎精！”如果这个女人对那个叫李家文的男人撒了谎，那么，李家文老婆的失踪一定与眼前这对男女脱离不了干系。尹榕榕决定跟紧这对男女。
　　尹榕榕在男女房间的隔壁开了间房。但是，虽然房间隔音效果不好，她却没听到她们谈论任何事情，只听到洗澡放水声、冲厕所的水声和刷牙漱口的声音。然后，就是男女交欢的声音。尹榕榕塞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她的确受不了这种声音。这种声音会唤起她深埋心底的女性因子。那因子是恶魔，会吞噬她，把她坚如铁石的心熔成沸腾的水。可要命的事，那对男女竟然在边交欢时边谈事情，这让尹榕榕不得不与恶魔进行对抗。
　　“你个女人，真是坏啊，你把李家文那个鬼弄成什么样子了啊？你和他在一起时，想起老子没？”男的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责骂着女人。女人则一边娇喘一边为自己辩解，道：“老娘还不是为了给你还赌债，还高利贷，那么多那么钱要还，老娘还不得一个一个去弄。”
　　“啊，你那哪是为我啊，是为你自己快活吧！你敢说，你没喜欢上李家文那小子？”男的喘着粗气，带着醋意道。女的也喘着气，道：“我喜欢他的话，今晚还会和你来这儿？她在想她老婆呢！”
　　男的突然停住道：“不要谈论他老婆！”女的有点生气，道：“怎么你怕了！你上她的时候，想到我了吗？”男的继续行动，想哄女的开心，道：“别提她了，好吗？”女的冷声一笑，道：“怎么你怕鬼？说不定她的魂就在隔壁呢！”男的加快了速度，没有说话。女的大叫一声，道：“你怕啦！”随后，二人便没了声息。
　　尹榕榕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深吸了口气，竟然发现自己冒汗了。她此时竟然无暇去想案情，她脑海里浮起的全都是张正宇的影子。她甚至把自己想成了孙红，把张正宇想成了那个男人。如此一想，她就脸红心跳不止。她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起来，不知如何平复那颗乱蹦乱跳的心。多年来的恶魔终于在今晚唤醒，她又得与它进行对抗。她发现，自从张正宇出现之后，她原来用来对抗恶魔的方法通通皆失了效。张正宇，你把我忘于尘埃，我却把你铬刻在心，这怎么公平！
　　尹榕榕一晚未眠，隔壁却鼾声如雷。约摸早晨七点多钟，她又听到隔壁响起了漱口的声音、冲厕所的声音和冲澡的声音。这些声音响起之后，就听那女的讲：“我们今天要装修的那家人很有钱的，你看那材料可好啦！”那男的道：“记住把剩余的货填进去。”女的道：“知道啦。”
　　接下来，只听得一阵关门声，隔壁恢复了宁静。然后，对面的马路上响起了洗车发动的声音。
　　尹榕榕估摸着他们走远了，便来到宾馆总台。总台上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见了尹榕榕，冲她神秘一笑，道：“昨晚睡得可好？”尹榕榕从没见哪个宾馆服务员会如此问顾客，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姑娘道：“他们声音很大的，不过，也好，我们宾馆生意也因此好了起来，都是回头客。”尹榕榕红了脸，原来，她把她想成了回头客的那种。她道：“怎么没睡好，挺好的！”那姑娘道：“不知这两人哪来那么大的劲，白天上工地，晚上住宾馆，都得使劲！”尹榕榕打量了这姑娘一眼，见她脸飞红霞的样子，断定她昨晚也去听床了。不过，她对她听床一事倒不感兴趣，只道：“也许是工地活儿好干，工资很高吧，他们才这么有干劲！”姑娘道：“那不是啊，盛悦小区的装修全被他们这伙人给包了！他们两口子贴瓷砖的，按平方算，很有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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