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又是何年》橙榆一夏

102、焕然新颜

　　林莫在警察局只被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的律师赶来将她保释出去。她倚在车旁抽烟，烟尽，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这个农历新年，似乎每个人都过得心里不爽利。

　　大年三十，毛里求斯艳阳高照，异国的街头，炎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和心境。

　　中国越来越强大，在国际上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尊重起中国的传统春节来，毛求甚至将这一天作为他们国家的公共假日。

　　之曼一早赶到学校，才知道今天放假，也因此才知道今天是除夕。

　　她在公交站台呆坐了一会，及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爬起来决定去超市一趟，打算以这个新年的仪式跨过旧历的一切，从此以后，是崭新的自己。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抱了满满一大箱东西回到家丢到厨房，转身上楼换了家居服出来，挽起头发挽起袖子系起围裙就忙活起来。

　　来这里几个月，她的厨艺突飞猛进，下载了几个APP已经学会了好些家常菜，偶尔还自己动手揉面蒸个馒头，烤个饼干之类的。

　　实在是这边的食物她吃不惯，毛求人民对吃的几乎没有要求，早餐中餐一个法棍就打发了，头一个月她打不起来精神下厨，每天换着花样的去外面买法棍，法棍里面夹的东西有金枪鱼，鸡肉，鸡蛋，西红柿，薯条，白虾，蔬菜，反正各种料的她都吃了，最后看到法棍简直就要吐了，这样才逼得自己动手学着做饭。

　　一桌子看上去卖相还不错的菜肴是她忙活了一个下午的成果，香菇鸡汤，清蒸石斑鱼，豆腐酿苦瓜，鲜菇杂烩，凉拌生菜，野山椒牛肉丝。

　　一个人，一桌菜，一杯酒，一盏烛火，对影独酌。

　　午夜十二点，外面竟响起了鞭炮声，一滴眼泪伴着窗外的鞭炮声，缓缓滑落在红色的酒液里，她就着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在她彻底醉倒前，有一个心底的声音跟自己说，之曼，新年快乐，你要好好的，还有，

　　年慕瑾，新年快乐。

　　第二天她醒过来时，正午的太阳透过大开的窗帘烈烈地照在她身上，晒得她整个人都要被炙烤熟了，她撑开惺忪的睡眼，昨晚趴了一整夜，现在腰酸背痛，头发疼。

　　她发了一会儿怔，撑起身子一步步上楼，泡了个温水澡正走下楼梯，门铃竟然响了。

　　她愣了一下，她在这边还没一个朋友，谁来找她？

　　之曼带着疑虑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体型有点胖的年轻印度女人，她一见到之曼便开心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并说道，“Happy Chinese New Year.”

　　之曼愣怔的当口，那盒用红色蝴蝶结包装好的巧克力已经塞到了她的手里，她连忙扬起嘴唇笑着回道，“THANK YOU”。

　　真是个热情的印度人。

　　之曼将她请进客厅，她一眼便注意到桌上那满满当当的过了夜的美味佳肴，那双大杏仁似的蓝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崇拜之情，她欣喜地告诉之曼，她很喜欢CHINESE FOOD。

　　之曼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说，“这是昨晚做的，恐怕不新鲜了，要不肯定邀你尝一尝。”她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盘子往厨房走，她暗自庆幸昨晚吃得比较斯文，桌上没有杯盘狼藉。

　　之曼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桌子，给那个女人倒了一杯咖啡，两人边喝边聊。

　　这才知道这个女人叫Bhavana，是她的邻居，Bhavana的老公叫Anshul，是一对从印度过来不久的新婚夫妇，Anshul在亚非银行做IT支持，她是陪同她老公出差过来的，自己也带着工作。

　　Bhavana说经常能看到她要么在后院摆弄花草，要么就坐在阳台上画画，觉得这个中国女孩很有情趣，再加上她对中国一直很向往，对中国食物有着不同寻常的喜爱，早想过来拜访拜访的，可惜一直没寻到好的机会，这不正逢中国传统春节便迫不及待地寻来了。

　　之曼嘴角噙着笑意，为了感谢外国友人对于中国的厚爱，她诚恳邀请Bhavana留下来吃午餐。不过当她抬头看到墙上的壁钟时，吓了一跳，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这个时候吃中饭？

　　不过，Bhavana倒是非常开心，她一点儿都不介意时间早晚。

　　于是那天中午，两人从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开始结缘，Bhavana成为她在毛求的第一个朋友。

　　原来除了中国，印度人也是蛮遵循礼尚往来的嘛，没过几天，小两口就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她也不知道印度人喜欢什么，思来想去送了一幅她自己画的山水画，特意裱了一裱，结果人家小两口收到礼物后兴奋地不得了，一直说谢谢。

　　不过那顿饭，吃的真是。。。一言难尽。看得出来女主人很用心，特意现学现用了一道中国菜，凉拌面条，但是那个味道或许是夹在一堆用咖喱和印度香料烹饪而成的印度菜里面，之曼老觉得怪怪的，她受不了那种咖喱和印度香料的味道。但是为了不让人家失望，她还得拼命忍着才不吐出来，于是乎，那顿饭她就端着个水杯从头喝到尾。

　　忽略咖喱和香料的味道，其实他们聊天还是蛮有趣的，一顿饭的时间，似乎又使得这一段跨国的友谊增进了不少。

　　Bhavana热情好客，健谈开放，之曼只要在家，她便要过来找她聊聊天，渐渐地，之曼从她那里知悉了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

　　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一南一北的他们相遇了，并且一见钟情，自此拉开了一场长达十年的爱情保卫战的序幕。

　　印度几乎是一个全民信仰宗教的国家，其中尤以印度教为主，但是印度教下面又分四个种姓，分别为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婆罗门的地位最高，其余种姓的社会地位依次降低。各种姓都有自己的道德法规和风俗习惯，一般不能互相通婚。

　　于是问题就来了，Anshul属于地位最高的婆罗门，他的家族很富有，是印度上流社会的门面，而Bhavana家境普通，是地位最低的首陀罗，按规定这两个种姓之间是禁止恋爱的，更不用说结婚了。他俩的身份就是典型的白马王子和灰姑娘，自然他们之间的交往注定要受到各方面的阻力。最大的阻力便来自于宗教信仰，宗教大于天啊，可想而知，那时的压力会有多大，难不成谈个恋爱还得上天？

　　偏偏这俩就有通天的本领，那是对爱情的执着，不怕沿途的艰难险阻，始终坚定地认定彼此都是人生中的唯一，非你莫属。他们就秉着这种信念，经过十年的艰难抗争，一点点将挡在他们面前的大山移开，终于携手走近婚姻的殿堂。

　　他们对于宗教有多虔诚，对爱情对婚姻就有多虔诚。

　　这十年的奋斗历程中，到底有多艰难，自是不用多说，也正是因为他们在最艰难的时日都没有松开过彼此的手，才换得如今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微笑。

　　之曼深深地被震撼到。为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为他们彼此坚定的心。好几次她都无意中撞见Anshul深情凝视他妻子的眼神，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爱情是如此神奇，又是如此得不可思议，就像一粒种子，它可以冲破一切阻碍，破土而出，终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爱又能包容一切。

　　因为不管她怎么看，不管Bhavana如何向她描述，她看到的和了解到的他们俩人都是那么不同。印度教的人大部分是素食主义者，Anshul就是完全素食，不吃肉，只吃蔬菜，蔬菜中还有一些也是不吃的，比如蘑菇类，而Bhavana能接受鸡蛋和鱼海鲜，对蔬菜不忌口；一个怕冷一个怕热，一个健谈一个寡言，甚至连两人的体型也是一个偏胖，一个偏瘦；一个其貌不扬，一个一表人才。。。或许还有更多的不同。

　　然而就是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男女，一相逢就像火星撞地球，碰撞出了浓郁的爱情火花，这火花愈演愈烈，最后变成熊熊大火，燃烧掉一切障碍物，他们也像一南一北的磁铁，深深相吸，生生不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