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上心尖》苍白微

15、夏至前

　　十三年前，红豆市第一实验中学，夏至前日。

　　放了学，梁宇跟着一帮人呼地从教室里散去，一起去踢球，又回头招呼苏药，“苏药你赶紧过来，走了走了！”

　　苏药背着书包跟在最后，在操场边坐下来，翻开漫画书。

　　梁宇他们踢了一场，有个同学先走了，缺一个人，其他人起哄，“梁宇，让苏药一起来踢吧！”

　　“苏药不行，他不能跑步。”梁宇不同意。

　　“你不是说苏药好了吗？”

　　“我是说他好了，但他——”梁宇咚咚跑回操场边，看着孤零零坐在那儿的苏药，犹豫地问，“苏药，你想不想一起踢球？”

　　“我想，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踢。”苏药看一眼仿佛巨大无比的操场，他从来没在上面奔跑过，从来没和梁宇一起在操场上跑过，梁宇站在操场上的时候，身边永远都别人。

　　梁宇有点失落地说，“那好吧，我们再玩会儿，你等等。”

　　苏药一把抓住梁宇的手，“我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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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赢了球高高兴兴回家，梁宇意犹未尽地踢着易拉罐，往前走了半天，才发现身后没有了苏药，他沿路跑回去找，发现苏药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一面咳嗽一面吐血。

　　梁宇吓得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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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手术室之前，梁宇握着苏药的手后悔地大哭，“苏药，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让你踢球的，我明明知道你不能跑步，都怪我不好！”

　　苏药大口吸着氧气，喘息着安慰梁宇，“没关系，我自己也很想踢一次球，等我做完手术好了，还想和你一起踢球。”

　　“那你做手术怕不怕？”梁宇抹着泪问。

　　“不怕，我从小就知道要做手术的，之前妈妈觉得我太小，怕身体受不了，所以吃药控制，这回做完手术，我就能彻底好了，以后都能和你一起玩。”

　　“苏药，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偏偏要你生病！”梁宇愤愤地大吼。

　　“生病也没关系，我感谢妈妈把我生下来，让我遇到你。”苏药笑得一脸满足。

　　梁宇反而大哭起来，“苏药，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都保护你的！”

　　*

　　十年前，红豆市第一示范高中，夏至前日。

　　梁宇满头大汗地从篮球场上跑下来，挨着苏药坐下。苏药不动声色把手里的画稿盖上。梁宇坏坏一笑，把画稿抽出来，举起来边看边怪笑，“哎哟，画上灌篮的人这么帅，怎么这么眼熟！”

　　苏药要把画稿抢回来，梁宇不给，“偷画我，给肖像费！”

　　“不是你，是前几天看的漫画里的人。”苏药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画板，轻声说。

　　梁宇“切”了一声，把画稿塞回苏药怀里，懒洋洋往草地上一躺。苏药把画稿收好，拿起旁边的校服外套替梁宇搭在身上，忽然问，“明年高考，你准备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高考啊……考试什么的，最烦了，不知道！”梁宇头疼地把脸埋在校服外套里，然后在地上打滚，“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苏药把被梁宇踢翻的水杯扶正，试探地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报帝都大学的动画专业吧，你画画也挺好的。”

　　“动画专业？！”梁宇掀开校服看了苏药一眼，立即又蒙上脸，继续打滚，“不行，我画画都是跟着你瞎玩的，我一点都没天赋，我也不喜欢，我坐不住，让我像你一样天天一动不动坐着，我会死的。”

　　苏药怔了一会儿，轻轻说：“那你再想想。”

　　放学的时候，苏药刚从图书馆借书回来，就有人朝他大叫，“苏药你赶紧来，你家梁宇跟人打起来了！”

　　苏药连忙跑进教室，就见桌椅倒了一地，书本卷子大摞的考试资料飞的到处都是，梁宇和一个平常关系还不错的男生扭打在一起，苏药又急又气，拎起角落的拖布朝地上扭打的两人不分敌我的一顿猛揍——

　　梁宇也挨了几下，和厮打的男生分开，没好气地瞪苏药，“苏药你怎么连我也打啊。”

　　“打的就是你，明年要高考了，你还在学校里打架，不想要学籍了吗？”苏药说得太急，一阵咳嗽。梁宇本来想说什么，见苏药咳嗽了，也就咽回去。他回头瞪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对手”，鼻青脸肿地说，“再让我听到你瞎扯淡，还打！”

　　“对手”鼻青脸肿地笑了笑，朝地上“呸”了一口。

　　梁宇背上他和苏药的书包，拽起苏药，气闷地大步往外走。走到操场边，苏药停下来，从书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棒和创可贴，替梁宇处理伤口。梁宇一直闷闷地，忽然把苏药的手推开，盯着苏药问，“苏药，你不是gay吧？”

　　苏药惊呆，握着消毒棒的手，不可觉地抖了抖。

　　梁宇气愤地大骂，“那个死变态，他自己是gay，居然还说你是gay，操，他还想睡你！操！以后他说一次我打一次！”

　　苏药垂下眼，轻声说，“我不是。”

　　“真的？！”梁宇松了口气，再次盯着苏药，一脸期待地问，“真的不是？！”

　　“不是。”苏药面无血色，攥紧手里的消毒棒。

　　梁宇高兴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揽住苏药的肩膀，神清气爽地说，“走走走，苏药你今天跟我回家住，如果你不在，我妈看见我这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肯定会把我打死！”

　　*

　　九年前，红豆市，夏至前日。

　　苏药提着一个他能提得动的最大的西瓜走进梁宇家，笑着问，“阿姨，梁宇呢？”

　　——自从高中毕业散伙饭那天，梁宇喝多了，和他做了那件不应该做的事后，就再没出现在他面前。

　　梁宇妈妈赶忙接过苏药手里的西瓜，抱怨说，“我也不知道那臭小子天天抽什么风，关在屋子里，有半个月都不出门了。”

　　“是不是中暑了？今年天太热了。”苏药说着，熟门熟路往梁宇房间走。

　　“屁个中暑，空调天天嗡嗡地响，他在家这半个月，我电费蹭蹭蹭涨！”

　　苏药笑笑，站在梁宇房门外，敲了敲门。

　　梁宇妈妈朝房内大吼，“梁宇你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儿，苏药受不了凉气。”

　　屋门打开一道缝，梁宇鬼鬼祟祟地把苏药拉进屋，又鬼鬼祟祟关上门。苏药看着书桌上堆满的课本和资料，诧异地问，“你在……埋头苦读？”

　　梁宇一脸睡眠不足地在书桌前坐下，郑重地说，“苏药，我想复读。”

　　“……为什么，不是考上了你想报考的学校和专业了吗？”

　　“我想了想，我不能和你分开，我对你做了那种事，虽然你不生气，但我很生气，我得对你负责——你身体弱，长得又好看，我得在你身边保护你，以后不让别人再欺负你，所以我要复读一年，好好学习，明年考到帝都去！”梁宇说着，抓起一张表格给苏药，“这是我列的学习计划表，你成绩好，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梁宇平常提到作业和考试，都是一脸烦躁和敷衍，这次居然精心制作了表格，呃，虽然学习计划安排地可行性不太高，但苏药还是一阵意外。

　　“你给我好好改一下学习计划表，我明年一定考到帝都去！”

　　苏药笑了笑，把表格还给梁宇，从背包里取出他的录取通知书给梁宇看——

　　梁宇看完后，惊叫出声，“苏药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我进了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专业！这是怎么回事！”

　　“你分数低，去不了我报考的学校和专业，但我分数高，可以去你报考的学校和专业。”

　　梁宇一字一字再次确认了通知书上的学校和专业名字，还是难以置信，“可是填志愿的时候，我明明看你提交了帝都的——”

　　“嗯，我又回去改了。”

　　梁宇无比珍贵地把苏药的通知书收好，然后恶狠狠地把他的学习计划表撕碎，转身非常用力地把苏药抱了个满怀，兴奋地在屋里大吼，“解放了！我的假期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终于要开始了！哦哦哦哦哦！”

　　梁宇妈妈在外头大吼，“臭小子你给我安静点儿，别鬼哭狼嚎！”

　　梁宇冲着屋门撇嘴，“爷今天高兴，不计较！哼！”

　　苏药不做声把梁宇推开，笑着说，“我买了西瓜，一起吃西瓜吧。”

　　梁宇回身在床上躺下，摆成一个大字，打着呵欠说，“我不吃，我快困死了，好几天没睡了，苏药你过来和我一起睡。”

　　苏药笑笑，“你睡吧，我不困，我帮你整理课桌。”

　　“好好，把那堆讨厌的书赶紧扔了，我再也不想看见它们了！”梁宇说着就翻了个身，打起了鼾。

　　苏药坐在课桌前，把梁宇撕碎的学习计划表拼好，一块一块粘起来，和他的通知书一起放回书包，然后就趴在书桌上，默不作声看着梁宇。

　　看着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心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