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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我在榻上辗转反侧:“殷宫主,你不饿吗?都一天了,也没见你吃东西。”

      屋内门窗紧闭,能给我回应的,只有我说话间带出的回声。

      我本想找殷雪霁谈天说地,再不济聊我最不擅长的诗词歌赋也成,只要能分散我饿到快啃桌腿的注意力,怎么都好说。

      奈何人家压根不理我。

      这都一天了,那帐子里半分动静没有。

      ……不会出事了吧?

      “殷宫主?”

      我有气无力喊了他一声,照旧石沉大海,没半点回音。

      这都不用多想,铁定出事了!

      这都一天没动静了,万一救不回来,屋里就我们两人,一个谋害宫主的罪名扣下来,我跳河都洗不清。

      来不及再想别的,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掀开他的床帐:“雪霁!”

      殷雪霁倚在雕花床柱上,怀里拢了个白瓷小坛,葱白似得的指间拈着一颗饴糖,刚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放入口中。

      他望着突然出现的我,明显有些呆愣,白皙的面皮上渐渐染上一层薄粉。

      殷雪霁别开目光,饴糖含入口中,手里的白瓷小坛子往我这边送了送,耳根也有些微微发红。

      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谢爷爷我饿得要吃土,这小子一天不搭理我,自己躲在帐子里偷吃糖,还吃得那么悄无声息,摆明了是怕我发现来分他的!

      实在可恶!

      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会和人抢糖吃的人么?

      越想越气,我挤到床边坐下,一把抢过殷雪霁手里的小坛子,把糖当蚕豆,一颗接一颗嚼得“嘎嘣”直响。这玩意儿不能多吃,太甜,还粘牙,一连吃了三个,我气顺了不少,再想想殷雪霁方才脸色微红的模样,心里不知怎地,忽然风平浪静。

      我把装糖的白瓷坛子塞回他手里,殷雪霁封好坛口,盖上盖子,犹豫看了我一眼,掀开床褥,撬起床板,从里头搬出个不小的黑漆匣子。

      我让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黑漆匣子打开后,里面是挨着摆放整齐的五个色彩各异的小瓷坛。

      殷雪霁先将手里白瓷的放入唯一的空缺中,挑挑拣拣,拿出个青花的放进我手里:“吃吧。”

      我打开一看,里头是肉干,忙道了声“多谢”,拿出两块叼在嘴里,剩下的还给他:“藏回去,还够撑几天的。”

      殷雪霁将床恢复原状的功夫,我褪去鞋袜,盘腿坐在他身边。他察觉后躲了躲,床上就这么点地方,躲又能躲到哪儿去?我邪笑着把他逼到床角,道:“看你这回还怎么装聋作哑。”

      铁链“叮咣”一响,殷雪霁再无处可躲,他恼怒道:“你到底想如何?”

      “当然是想做个明白鬼。”我抬手摸向殷雪霁的脸,本来只是吓唬他一下,料想他一定能躲开,结果摸了个正着。

      我愣住了,他也愣住了,回过神后,他先一步打开我的手,不悦道:“谢庄主,我对你已是处处容忍,你若再不识好歹,后果自行承担。”

      我听完乐道:“你们聆霄宫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抓来,不给吃不给喝,还成天关小黑屋,你作为一宫之主,是否得先给我一个交代?”

      殷雪霁神色不善:“那日在鸟鸣涧……谁又该给我一个交代?”

      他一提那日的事,我的气势便散得差不多了,心虚的劲头还没过:“咱们现在算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别‘庄主’来‘宫主’去的假客套了,一同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当日的事,弄清真相,才好有所应对。”

      殷雪霁在床上躺下,只给我留一个背影:“我和你没什么可说。”

      我锲而不舍,绕到他面前,微微笑道:“雪霁,莫要使小性子。”

      殷雪霁瞠目:“你……”

      我这脸皮可是在街头当混混练出来的,殷雪霁这种偷吃块糖都能脸红的,跟我不是一个段数,果然,没多久便败下阵来。

      “别……住手,啊……”

      殷雪霁起初还强忍着,最后笑出了泪。他眼角微红,眸光清亮,望来的一眼似有嗔意,我不禁咽了下口水,手从他腰间拿开。

      他掩好散乱的衣襟,束发的簪子早不知在挣扎间掉滚到哪儿去了。

      我方觉闹过了头,忙从他身上下来,正襟危坐:“雪霁,我们说正事。”

      殷雪霁气恼:“你为何这般固执?”

      “我谢焉不畏神魔,不惧生死,但求活个明白。”

      我顿了顿,继续道:“就算要装糊涂,心里也得是明白的。”

      困惑我一世的问题,如今终于有解开的机会。

      当年,红鸢教毫无缘由挑衅聆霄宫。

      一身红衣的红鸢教教徒,一见那白衣胜雪的聆霄宫弟子,便如闻到肉味的疯狗,扑上去一通虐杀。

      这事在江湖上引起极大震动。

      聆霄宫和桃园庄一样,属中立门派。不同的是,聆霄宫地位超然,宫中弟子为人正派,从不行鬼蜮伎俩,再加上他们功法特殊,大多清心寡欲,江湖上一直将他们纳入正道中。

      红鸢教原先也是中立门派,自从他们换上现在这个神经教主,干出的荒唐事把他们几十年来积攒下的好感全败光了,和聆霄宫对上后,那教主索性带着整个红鸢教,去万堑谷投奔了最大的魔教头子。

      有了魔教撑腰,红鸢教教主在半月后向聆霄宫宫主发出挑战,大言不惭道,如果他自己输了,红鸢教从此不再对聆霄宫门下弟子出手;如果他赢了,他要聆霄宫宫主下嫁当他的教主夫人,并且宫内弟子要无条件给他的教众当炉鼎。

      完全是一副厚颜无耻,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嘴脸。

      我本来对红鸢教还是颇有好感的,娘亲过世后,我去了山脚下的镇子乞讨,一连几天无所收获,在我以为自己快要饿死时,路过一个红衣飒爽的女侠客,扔给我一颗银锭,后来我知道她是红鸢教教主卞秋练。可惜,这份恩情没来得及报答,她便过世了。

      有这样一层关系,这场对决,我仍旧希望殷雪霁能赢。虽然,我一开始挺不爽他的,大家都是中立门派,凭什么说起他殷宫主,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人,我谢焉就成了上不得台面乡村果农?我还觉得他殷雪霁细皮嫩肉,关键时候不顶事呢!

      郁轻哭得梨花带雨,一尺白绫绕在脖子上,振振有词告诉我,是殷雪霁轻薄了他,我没有轻信。在派人调查后,得到的依旧是这个结果,由不得我不信。

      事情透着一股子诡异,像有人织了一张四面透风的网,处处是破绽,可当我想循着上面的蛛丝找出真相时,所有的线索都是断的。

      直到殷雪霁骤然离世,又留给我一个更大的疑惑。

      “雪霁。”

      我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问出了那个困扰我一辈子的问题:“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你会把他生下来吗?”

      殷雪霁脸色惨白如纸,攥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神色中竟显露出绝望。

      我吓了一跳:“你、你……别这样,这只是个假设,就算真有了,你若不愿……我又不会强迫……”

      殷雪霁打断我:“如果真有,无论是谁的,都只能生下来。”

      “我没得选……”殷雪霁的神情看得我心中微堵,他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真到那一步,是你的,我心里或许能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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