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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   屠苏的老榆林在山谷里面,树木遮天蔽日异常茂盛,即使光秃秃的黝黑枝杈连一片绿芽未发,也几乎挡住了头顶的青天,又因少有人来,林底尽是黑朽的枯枝腐叶和苔藓,不辨深浅,一脚踩下去吱吱作响。
      沈锷见徐温走得吃力,蹲了下去,“我背你过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走。”徐温忙摆手。
      “上来。”沈锷的语气不容置疑。
      徐温只好乖乖趴了上去。
      沈锷走了一会,问道:“这里怎么连石头都是黑色的?”
      徐温道:“师叔每年都会在林底栽种一种草药,那个药流出的汁液是黑色的,久而久之,这里的草木山石都被染成了黑色。”
      “好奇怪的药,治什么病的?”
      “他叫幽零草,通体乌黑,白花红果,果实质地如玉,可起死回生,不过这么多年了,他们连花都没开过。”
      “治命?起死回生不过无稽之谈,那里做得了准。”沈锷摇头道。
      “上古残卷上的零星记载,或许只是先贤给后人开的一个玩笑,屠苏师叔却当真了。”
      又走了一会,沈锷把徐温往上送了送,在他腰上拍了一下,笑道:“你小孩儿最近又长高了,再长下去,师兄我就背不动你了。”
      “你不生气了?”徐温欣喜道。
      沈锷在他面前不知不觉就破功,心中郁闷,又严肃道:“你身体原就不好,偏要逞刚强,现在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今天是李健斌,明天若再有别人也来跟你师兄约战,你也要跟人打一架吗?全天下的人都跟我过不去,你也要一个个打下去吗?可是你自己说的,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说出来骗我玩吗?”
      “你还真啰嗦。”徐温嘀咕道。
      沈锷有些急了,沉声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听进去了。”徐温乖乖道,伸手搂住了沈锷的脖子。
      沈锷心肠一软,想他也是一心为了自己,再严厉的话也说就不出来了。刚要说几句软话再劝谏他一番,软硬兼施嘛,却忽听徐温在他背上喊道:“蛇。”
      沈锷一惊,循着徐温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条蛇拦在路中间,那条蛇通体黝黑,吐出一条猩红的信子,一双小眼发着绿幽幽的冷光。
      沈锷手刚按上腰间佩剑,只见一片银光闪过,那条蛇已被钉死在了树根上。
      沈锷抬头望去,见苏泠泉一袭白裙从黑色树干后闪出,山魈鬼魅一般,月余未见,她清减了很多,身形都单薄了。
      苏泠泉又走近了几步,忽然看清是沈锷负着的是徐温,一时只觉得十分刺眼,她停下脚步,艰涩地问道:“徐温,你怎么了?”
      “一些旧伤。”徐温答。
      苏泠泉对沈锷微微一笑,弯腰拔下方才飞出的匕首。她心里虽然反感徐温和沈锷的关系,可还是做不到对徐温不关心,关注他,或者说关心徐温已然成了她许多年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她蹙了蹙眉头,道:“师叔刚好在家试药,这边走吧,林子里多蛇虫,需要留心脚下。”说罢转身快步向前奔去。
      沈锷觉得今日的苏泠泉不同往昔,神态不大一样,说话语气也变了,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他按下心中疑惑,背着徐温快步向前走去。
      沈锷第一次到屠苏的药庐来,不免多打量了几眼,推开柴扉,只见竹篱内杂乱地种着些草药,一条青石小径通往院子正中的三间茅屋,屠苏闭目坐在草庐廊下,旁边药吊子上煎着什么,草药味伴着大团白色水汽在院子里弥漫开来,空气中都是浓郁的苦涩气味。
      苏泠泉瞥了屠苏一眼,抿着嘴低声给沈锷解释道:“师叔养的那只山猫前些天跑到山里去了,不知中了什么毒,师叔这两天正在试着给他解毒,不过我看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怕是难以救回来。”她说着快步走到廊下,蹲在屠苏跟前拉起她的胳膊摇了摇,“师叔,徐温病了,请你瞧瞧。”
      屠苏这才抬起眼皮来,目光在沈锷脸上稍稍停留,便即移开了,“进来吧。”她起身,佝偻着腰向草庐中走去。
      房子矮,沈锷背着徐温弯腰走进去,但见三间草房并没有隔断,屋里也没什么家具,不过是一架一架的草药与书籍,东窗前有一张榻,沈锷扶徐温在榻上坐下,屠苏把手指在徐温的腕上搭了一下便即收回,示意他躺下,“自己开药吃了?”
      徐温点头,屠苏袖着双手,目光枯寂地望着窗外,“时间拖得太久,用针吧。”
      “还是吃药吧。”徐温道。
      屠苏瞥了他一眼,烦躁道:“那你就回去继续吃你自己开那方子吧,你这毛病,我是没啥好方子开给你。”
      苏泠泉跟屠苏相处时间不长,却知道她最厌恶别人顶撞她,又知道她还烦着徐温不肯跟她学用毒,怕她翻脸后真的把徐温赶出去,一边拉住屠苏的衣袖软声细语说好话,“徐温就是随口说说,师叔莫要当真。”一边回过头去不停地冲徐温眨眼睛,让他乖乖听话,又示意沈锷也说些好话劝徐温。
      沈锷忙轻声劝道:“你都病了这么久,既然师叔说针灸有效,就针灸吧。”
      屠苏哼了一声道:“我可没说针灸就一定有效。”
      沈锷被她抢白一句,也不在意,只微笑着对徐温比了个快答应的口型。
      徐温在沈锷殷切的目光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向屠苏说道:“请师叔行针吧。”
      苏泠泉听见说,忙跑着去案头拿银针,似乎生怕两人反悔。
      沈锷绕到矮榻的另外一侧,扶徐温躺好,握着他的手,他知道徐温怕针灸之疼,想要给他一点慰藉。
      徐温眉头果然舒展了一些,他凝着沈锷看了一瞬,见苏泠泉把装银针的针囊交到屠苏手里,向屠苏道:“师叔,让师兄把那扇屏风搬来吧。”
      沈锷会意,因为他伤处在前胸,针灸起来少不了要宽衣解带,苏泠泉在场多有不便。屠苏于这种小事也不在意,哼了一声算作答应。
      苏泠泉方才看见两人双手交握,只觉得十分碍眼。又见徐温望向沈锷时眼中流露的暖意,更觉得格外刺目,至少徐温注视自己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的目光,苏泠泉心里难受得简直想要去死,巴不得躲出去,当下摆手道:“不用麻烦,我正好要去外面找一味草药。”说罢掩上门便向院外走去。
      屠苏侧身在榻上坐了,见徐温只是扒开领口,不耐烦地皱起眉道:“脱了。”
      徐温无法,只得爬起来松开腰带,解了衣衿,把整个脊背裸露出来,因为沈锷在场的缘故,他觉得很难为情,褪了上袍后便立即闭上了眼。
      毕竟早春,榻上只铺了一领蒲席,裸露的肌肤贴在冰冷的席子上,冷意透过皮肤渗入五脏六腑,徐温甫一趴上去,就忍不住吸了两口气。他肤色莹白细腻,身下的席子因敝旧而显得乌黑,两相映衬,身躯更宛若一尊玉山横陈在前,沈锷一望之下,只觉心中阵阵滚烫,忙压下了那些绮念,他甚至有些悲愤地想,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
      屠苏浑浊的眼睛中露出丝揶揄的笑,“竟然知道冷,看来你体内的热毒,青云老道先前给你清得也差不多了。”她说着忽然拔出一根银针,认准徐温胸口一处穴道刺了进去,出手又快又准。
      原来小温以前是有热毒,那又是怎么回事?沈锷正自寻思,只觉得眼前一花,屠苏手里那根针就已刺入徐温肉中,针尾微微颤动着,徐温一张脸瞬时就白了,他忙握紧徐温的手,“很疼?”
      屠苏讥诮道:“那些年青云老道应该没少给你用针吧,竟然还这么不中用。”
      徐温跟屠苏相熟已久,知道她开口多损人之言,也不搭理她的讥诮,向沈锷道:“还好。”
      “呵呵。”屠苏干笑一声,又取出一根针。
      沈锷蓦然抬头,见屠苏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清澈起来,只见她运针如飞,转眼间徐温胸口肩头已被她刺入数十根银针,细如发丝的针尾在冰凉的空气中闪着银光,屠苏用指腹轻轻捻动着银针,半阖着眼,眼底光芒迫人。
      徐温额上已密密地渗出了一层汗粒,紧紧抿着唇,睫毛不时地颤动一下,握着沈锷的手伴随着屠苏的动作,时而用力,时而脱力。沈锷不敢多言,紧张地看着屠苏动作。
      屠苏运徐温胸口那根针时,她刚转动了一下,徐温就从榻上弹坐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那口血淋淋漓漓几乎喷了半条榻,沈锷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屠苏瞥了他一眼,开始收针,“就是要先催出这些淤血,好了,你扶他回去吧,三日后再来。”
      “奥。”沈锷用袖子替徐温抿去嘴角的血迹,“觉得好些了么?”
      屠苏道:“他现在不宜讲话,最好一个时辰之内都装哑巴,有话以后再问吧。”
      “多谢前辈。”沈锷向屠苏道完谢,在草庐中寻了块毛巾擦去徐温胸口血迹,帮他把袍子重新穿好。徐温知道沈锷忧急,握着他的手缓缓摇了下头,告诉他自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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