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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第四章

      兄妹俩都心事重重的,安将军看着让人发愁的自己这一双儿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不行,我得进宫一趟向陛下告罪。”

      安夫人拦住他:“先吃了饭再说。”

      天色已晚,安将军匆匆收拾了一番,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安夫人:“送王爷离开的时候,他人都上了马车了,居然回头看着咱们这院子的方向笑了一下,这是为何?”

      安将军和睿王爷短暂地相处过一段时间,可从未见他笑过。

      不苟言笑的睿王爷忽而展颜,他看着总觉得怪怪的,心里头慎得慌。

      “睿王爷?”安夫人蹙眉,若有所思,“你先去宫里,其他事情回来再说。”

      这边安将军忐忑着连夜进宫去了,另一边的安一心则在挑灯奋笔疾书。

      “朵云,这个算术的‘算’字该怎么写呀?”可是她似乎遇到了瓶颈,为难地向自己的小丫头求助。

      朵云按下她的手:“小姐,不如我来代劳吧?”

      安一心想了想,便放开了手,让出桌前的位子来,自己坐到了软榻上,捏着一颗果子咬了两口:“我说你写啊。”

      “第一,好好跟娘亲学算术经营,要万贯家财。”

      “第二,好好跟爹爹学刀枪棍棒,要无人能敌。”

      “第三,好好跟夫子学读书识字,要学贯古今。”

      “第四……”

      朵云越写越心惊,好不容易写完了,把纸张交给安一心:“小姐,您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而且讨厌才女那一套了吗?”

      “谁说的?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安一心耸耸肩,随手一丢,果子核正正好掉进笔筒里:“你看看,就我这个准头,绝对是有天赋的!刘夫子也说过,只要我肯下苦工,成就一代才女之名不会太难!”

      朵云:“小姐,刘夫子这话是在您六岁的时候说的。可您现在都十四了,会不会太晚了呀?”

      安一心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对折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小方块,珍之又重地塞进自己腰间的荷包里:“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我才只有十四岁,哪里晚了?话说你这个字也太丑了,算了,等我识字了再自己写一个。”

      还有些她有记忆的事情,只能先存在脑子里,等她识字了,再自己一个个默默写下来。

      安一心终于知道了不学无术的无奈。

      朵云凑近问道:“小姐,是不是睿王爷跟您说了什么,您才会这么反常呀?”

      “娘亲让你来套我的话吧?”安一心推开她的脑袋,径自翻滚进床里:“好累啊,想睡觉了。”

      朵云正要退下,又听见安一心问她:“你觉得祝小姐怎么样?”

      朵云:“祝小姐?京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出名,您是要问哪一方面?”

      安一心眼珠子转转:“人品性情?”

      朵云笑道:“小姐,您和祝小姐不是亲如姐妹吗,您可是亲口称赞过祝小姐,说她温柔贤淑、冰清玉洁的。”

      温柔贤淑?冰清玉洁?安一心翻了个白眼,那是她当年瞎了眼,看错了人,竟放了两个白眼狼在身边,还视如亲人一般。

      安一心默默唾弃着自己没有说话,朵云见她没再说话,关上了门退下了。

      烛光被吹灭,屋子里影影重重,居然让人安不下心来。

      安一心闭着眼睛翻滚了两圈,猛地坐起,干脆捧着一盏清茶靠在窗前,眼睛无神地注视着窗外的栏杆草木,茶盏温热,她却觉得烫手。

      躺了好一会,什么祝如雪和颜旭都被她扔到天边去了,现在脑子里却满是睿王爷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还有他那让人心如鼓捶的轻飘飘的话语。

      “来日本王必将扫径以待,听一听安小姐的相思之情。”

      来日,来日是个什么意思?他不会是听进去了吧?

      “啊啊啊啊啊——”安一心心脏砰砰跳着,丢了茶碗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

      哎呀。早知道就不瞎说了,看来还得找个机会跟睿王爷说清楚。

      --

      是夜,睿王府。

      黑衣侍从匆匆走进书房,手中还端着一盅药:“王爷,安将军进宫了。”

      童墨城身着宽袍,长发松散垂落,手中所执毛笔未曾停顿。

      侍从阿良低头,将药盅放在书案的角落,退后两步,正好将案上的画作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惊讶:“王爷,这画上的不是……”

      童墨城勾落最后一笔,上下扫视自己的画作:“像吗?”

      阿良连连点头,给他递上帕子:“像,太像了。就是这幅的打扮不太像,也瘦了点。”

      桌上摆着两幅画,仔细看,画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左手边这幅上,赫然是早先见过的安一心,穿着厚厚的小袄,颈边还有一圈毛茸茸的围脖,仰着头微微笑着,似乎还带着点小得意,娇憨又可爱。

      而右手边的那幅上的安一心瘦了不少,一身粗布衣衫,左手提着破竹篮右手抱着个打满了补丁的布包,眼睛直视前方面容冷峻。

      童墨城一口气喝完了药汁,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药渍:“你可知这布包里有什么?”

      阿良道:“根据这身打扮,再从画上看,倒像是一双布鞋。”

      童墨城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如水,一轮圆月洒落清晖。

      眼前浮现出安一心那张略带慌张和懊恼的小脸,童墨城嘴角微弯:“那是虎符。”

      ——

      静怡公主虚长安一心几岁,肤白貌美,泼辣任性,在皇帝跟前虽不得宠,但还算入得眼。

      五年前嫁了一位探花郎,夫妻二人很是和和美美地过了一段小日子,可惜探花郎命薄,不到一年竟是得了不治之症,没多久就病逝了。

      之后据说又和一位富家子好上了,可惜好景不长,还未谈到婚假,那富家子在围猎中不幸跌了一跤,磕到了脑子,治了半年,也病逝了。

      从此静怡公主就有些一蹶不振,整日呆在自己的公主府里看看花草,没再出去社交。

      可她不动作,坊间却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说静怡公主克夫,不管是谁娶了她或是想娶她,都会遭殃。

      皇帝听闻震怒,抓了不少人,将将平息了谣言。

      而静怡公主在此之后,便放浪形骸,不再管那些风言风语,在府里养了不少戏子,偶尔还会请了名妓回来唱曲,高兴了就摆个宴席,叫上京都的贵女们,一同乐呵乐呵。

      本来她如此放浪形骸,贵女们是避之不及的,可她偶尔还会邀请京中的贵公子,而这些贵公子们不知怎的,都特别卖她面子,几乎是请了便会到场。

      久而久之,静怡公主的宴会变成了大型相看现场。

      这次的赏春宴也一如既往的热闹,所有受邀的贵女都来了。

      “你们听说了吗?那安家的小姐,又闹笑话了。”

      “怎么?我可是听说她病了呢。”

      “就算病了,也是自己瞎折腾的。一心想嫁给那个落魄的颜旭,结果还被安将军给狠狠地骂了一顿。”

      “骂了一顿?我怎么听说她是被打了一顿,起不来床了呢?”

      静怡公主懒洋洋地倚靠在上座,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眼神散漫不聚焦,四周的嘈杂声响倒是一句都没拉,全收进了耳朵里:“听说,听说?安府里竟然会有这么嘴碎的?你去查一查,到底是哪个多嘴的传出来的消息。”

      她身侧的侍女阿娇半蹲下身子,轻声道:“回公主的话,前几日已经着人去查了,那人不是安府的,是祝府的。”

      静怡公主“哦?”了一声,眼神淡淡扫过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的祝如雪。

      祝如雪是京城第一才女,最近又被封为第一美人。如同往常一样,祝如雪装扮得清新可人,今日一袭粉色长裙,配上粉色的簪花,额前还画了一朵粉嫩的桃花,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娇柔了,说出的话也很是“贴心”:“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一心呢,她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痴女子罢了。”

      围着祝如雪的贵女们多半不喜欢安一心,此时听见祝如雪为安一心说话,心里对祝如雪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还有人同情道:“也就只有祝小姐不计较,愿意为她说两句话。”

      “是啊。那安一心嚣张跋扈,哪里会将我们放在眼里。要不是因为她,咱们如雪也不会受伤。”祝如雪的好友蒋如兰气愤道。

      这一句话后,所有人怜惜的目光都转到了祝如雪额前的那朵桃花上。

      安一心竟然暴打了好心上门探望的祝如雪,还害她破了相,这也是近期众所周知的一件大事。

      “当日祝如雪是用帕子捂着额头,梨花带雨地哭着跑出安府的,她边跑还边说:‘一心,你误会我了。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阿娇表情未变,却语调生动地转述了事实。

      静怡公主被逗乐了:“早就跟她说这祝如雪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是听不进去。迟早得跌个跟头摔断腿。”

      而宴会上关于安一心的话题显然还没结束。

      “也是祝小姐心胸宽广,心灵手巧,你们看这朵桃花也是太美了,这脉络都清晰可见呢。”

      恭维之词不在少数。

      蒋如兰冷笑道:“我看今天这个赏春宴,安一心肯定是不敢来了的。”

      蒋如兰是户部尚书之女。近日来户部尚书头疼不已,一回到家就要咒骂安将军,无外乎是安将军连日在朝堂上质疑户部对银钱的管理缺失,导致少发军饷,将士们颇有不满,军心不齐。

      皇帝二话不说,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她自然不觉得是自家父亲的错误,这军饷下发要经过多少道关卡,明明户部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才对。耳濡目染之下,她觉得这安家甚是可恶。

      而且她虽然也是祝如雪的好友,但总觉得祝如雪对安一心比对自己好。

      反正她就是不喜欢安一心。

      安一心步入花园时,正好听见蒋如兰的这句话。还有不少人在应和她。

      四周嘈杂瞬间平息,所有人都面容紧张,屏住呼吸,等待着安一心即将爆发的坏脾气带来的闹剧。

      也有不少人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不是说安一心病了吗?可今日一见,她面色红润,鹅黄色的小袄简单素净,不起眼的翠玉发簪和同样不起眼的翠玉耳环……

      她不是最爱穿大红大绿的吗?

      安一心见这架势,心道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怕是当即就要挥着拳头让蒋如兰难堪了吧,顺带让这满园子的贵女、还有等会要来的那些贵公子们看一看笑话。

      不过前世她确实没来参加这次赏春宴,还被静怡公主唠叨了好多次。

      安一心收敛了心神,佯装奇怪地问道:“请问蒋小姐,我是做了什么,为何不敢来呢?”

      蒋如兰顿了顿,义正言辞道:“你明明伤了如雪,她都破相了,你不道歉就算了,还来装什么无辜?”

      祝如雪暗道蒋如兰没脑子,快步走出来,关切地看着安一心:“一心,你身子好些了吗?本来我还想去看你,给你道歉的……”

      “给她道歉?如雪,你怎么能一直用自己的善良去成全别人呢!”蒋如兰气道,只当祝如雪是顾忌着安一心的颜面。

      伤了祝如雪?安一心嘴角抽动,祝如雪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又是如何在安府受伤的呢?

      然而目光落到祝如雪额前的桃花上之时,安一心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她满面无辜,不着痕迹地拨开了祝如雪的手,转而向正款款向自己走来的静怡公主行礼:“请公主见谅,是一心迟到了。”

      静怡公主轻巧地将她托起,握着她的手便没有再放开:“我还真怕你今日不来啊,还不知道要被别人编排成什么样了。”

      静怡公主今天很漂亮,粉色的绸缎衣裙显得她肤白如脂,灿若桃花,明媚动人。

      当年安家没落,少有的几个敢于站出来为安家说话的,其中之一就有这位静怡公主。安一心很感激公主,也觉得这位的眼光很是毒辣。

      静怡公主总劝安一心,告诫她祝如雪不是什么好人,颜旭心眼太多又太小不是个良人,她迟早会败在他们手上。

      一语成箴。

      安一心当年被蒙了心眼,左右都是不相信,偶尔还会跟她闹个不愉快。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让爱她的人受伤、失望。

      蒋如兰心中有气,静怡公主这颗心偏地也太过分了,这安一心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明白,哪里需要别人编排?

      她正要再说几句,却被祝如雪拉住了袖子。

      祝如雪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静怡公主和安一心交好,她不想去碰这位的霉头。

      蒋如兰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安一心被带到主座上就坐。和静怡公主在同一个排面。

      安一心坐在静怡公主身边,看着下座这百花争艳一般的贵女们,觉得奇妙极了。

      贵女们之间的友情真奇妙,祝如雪看着和谁都合得来,但放在面上的也就只有她安一心和蒋如兰,偏偏这两个人之间互相厌恶得很。而她和静怡公主交好,偏偏静怡公主最烦的就是祝如雪这类人。

      大家居然还能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关系,一边唾弃着静怡公主的品行,一边同聚在这赏春宴上。

      奇妙,太奇妙了。

      安一心边感叹着,边欣喜地品尝静怡公主给她准备的稀罕吃食。她自小就喜好美食,而静怡公主府上的美食,那是最合她的胃口。天家富贵,不管是什么奇珍,这儿都有。

      比如,眼前这一坛前朝的梅子酒,才一入口,酒香果香一同醉人,安一心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静怡公主按住她又要倒酒的手,上下打量她这一身:“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朴素?”

      安一心吐吐舌头,把小酒杯捏到手里:“今天的主角是公主大人您,我哪里敢抢您的风头,又哪里敢丢您的面子?”

      静怡公主大笑,命阿娇给安一心再倒上一杯酒:“变聪明了。”

      安一心刚刚面对祝如雪的冷淡态度让静怡公主很受用,她觉得心气都顺了。

      安一心侧头,悄声问道:“到底是哪位美男子入了您的眼,我真的很好奇呀。”

      静怡公主按着她的眉心将她推开几分,旧事重提:“你怎么就不关心她们是怎么编排你的呢?”

      安一心喝了一口酒:“习惯了,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静怡公主又道:“那你和颜旭又是怎么一回事?”

      安一心捶她一把:“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跟他不熟,一点关系都没有!”

      静怡公主诧异,抬手就要摸她的额头,却被她一低头给躲过了:“你这病得不错啊,整个人都清醒了!”

      安一心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被调笑了几句,佯装气鼓鼓地转过头,一口喝完了小酒杯里的酒水,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吵闹的场面变得有秩序了。

      不少人突然开始演奏乐器,古琴、琵琶、笛子,有人的桌上突然出现了镇纸、笔架、墨碟开始作画,或是吟诗作对,更有甚者,竟是开始跳起舞来了。

      哟,还有人在绣花呢。

      而静怡公主也停了说话,姿势未变,然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炙热的光。

      安一心兴致盎然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前一亮。

      人人都说当朝皇帝陛下年轻时是个不可多件的美男子,而他的几个儿子显然都继承了他的容貌。

      太子富贵天成姿态昂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七八位华服公子,都是一表人才,各有千秋,自门口那边过来。

      安一心甚至看到了她那个被打扮一新的二哥。

      安翼穿着崭新的绿色长袍走在最后面,应该是还没看到她,显得有些拘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所以时不时地和他身边的高大男子说几句话排解尴尬。

      而他身边紫袍的高大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脚步缓慢,远远看着和太子有几分相像,却比太子更为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眶让人见之难忘。他原本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却在偶一抬眼的时候,挑起了眉毛。

      安一心捏着酒杯的手就是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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