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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021 ...


  •   做了又深又粘稠的梦,回忆和现在都搅在了一起。国中同学与大学同学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未来和现在重合。自己在镜子里还是在大阪那个朴素又单纯的十四岁少女,没有感受过帝国饭店旋转餐厅的水晶灯、没有拥有过昂贵皮质的奢侈品包,也没有住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市区高级公寓里,是平凡又自由的人。迹部景吾与自己回到了素不相识的阶段,但是自己认识他,他却视而不见地走过了,她喊他,但他没有回应。她着急,想拽住他,伸手又是触碰不到的空虚。

      “该醒了,啊嗯?宝贝。”她在梦的尽头被他慵懒地呼唤叫醒,她睁开眼时,昨天没拉好的窗帘缝隙已经漏进了大片的白光,但是并不明媚,看来是个阴天。她蹙起眉,把头更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这是很少的时刻,迹部一直都比她起的早,非常多的时候,她一觉梦醒,枕边人早就无影无踪。在那样的早晨,她会觉得自己非常的可笑,就像真的是他迹部少爷一位见不得光的情人一样,夜晚相拥入眠,天亮的一刻就是撇清的一刻。

      “我是第几个?”她没有说早安,也不好意思抬起头看他。
      “为什么不问是第几次,而是第几个?”他勾起玩味地笑,手掌揉进她浓密的头发里。
      “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二十一岁才第一次。”
      “噗。”他笑出声:“那你倒是说说,本大爷是哪样的人。”
      ——哪样的人?初识是自傲的、骄矜的、高高在上的,往下交往发现是孩子气又温柔的人。有些霸道,有时候又捉摸不透。但不变的是,英俊的、富裕的、养尊处优的、优秀的人。
      “回答我。”她仰起头,刚睡醒的迹部景吾,头发有点散乱,少了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自我约束,他不知什么时候穿上的睡袍,而且衣着非常齐整——跟自己被撩到胸前的睡衣比。她脸一红,扯了扯领口,遮住了露出的香肩。
      “如果我说实话,你会生气吗?”他勾起她的下颚问她,非常鲜见地用了“我”。
      “不会。大概。”她移开下颚,这么久了,她还是不喜欢男人这样端起她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调戏的轻佻。
      “第三个。”他很确定地说出这个数字时,她心里还是有漏一拍的痛感。
      “那……哪三个?”
      “初恋、一个酒吧遇见的女人,和你。”
      “这样。”她没细问,她怕问下去,深究下去伤害到自己脆弱的自尊,这些年她迅速长大,即便刚成年也知道了人没有必要和过去较劲。她在他面前是活生生的人,但过去的女人皆是记忆里的一幅画。
      “不问问这些人都是谁吗?”
      “不问。”她有时识相和懂事的有点过分,他明明很想看她跟别的女人一样追究到底的样子时,她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迹部微微蹙眉:“你竟然不感兴趣?”
      “已经过去的事,我为什么要感兴趣。”她翻身坐起来,下床,脚踩在他的地毯上,有一种彼此之间天长地久一般的幻觉。她拉开窗帘,光像花洒一样落在身上。迹部景吾眯上眼睛,这一刻的凉宫,有纤长的腿和手腕,在光下,身体还是通透的白,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看过她裸露的肩膀、腿、和胸脯。但是在事后清晨里,她的四肢都显得跟过去比多了些陌生的成熟,有种曾经从不属于她的稚嫩的性感。

      “真是个不错的小女人。”他撩开被子,走上前,从后面轻轻揽住她的腰,青灰的胡渣摩挲在她的皮肤上,心满意足地发出了让她脸红心跳的感慨。她在他面前唾手可得,但在这一刻真正得到时,他还是有孩童般的满足感。

      落在她脖颈边花瓣一样的吻痕,被粉底轻轻的盖住,只有淡淡的粉红的印记。所有在学校的时刻,凉宫凛一如既往地疏离、凉薄和生人勿近般的禁欲。这些年她越发与名字里的那个字一样凛冽。她每次与好友走在路上,遇见自己会跟同学一样喊一声:“班导好。”目光没有丝毫的青睐和流连。他有时甚至会一时语塞,想到这些年里她在他面前展示的数百种情绪:青涩的、娇羞的、自卑的、柔弱的、温柔的、妩媚的。现在都变成了一张商务微笑的脸。冷漠、没有情绪,但是安全。他会寒暄一样问一句:“要去上课啊嗯?”但是争相答复的绝对是她身边的女生,凉宫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仿佛与他人一样是今年刚刚认识他。他有片刻的失落,甚至认为他与凉宫之间扮演的角色,其实不知不觉已经颠倒了,期待她对待自己与众生不同时,自己就已经与她调包了。

      “不许对本大爷那么冷漠。”他会在无人注意时把她拉到学生会长室警告她。嘴硬的女人,身上印着自己的吻痕,每一寸肌肤都有他的抚触,与自己有三年的过去,为自己流过那么多眼泪,却能在每个公事公办的时刻比他更加公私分明。“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老师。”她压低声音对他说,“在学校里这样,不怕被导师批评吗?班导。”她在他耳边低语道,把最后两个字强调的很用力。
      “你觉得本大爷在乎吗?”他冷笑:“你在挑衅本大爷,啊嗯?”
      “不是挑衅,只是提醒,何况一直不愿公开的是迹部班导啊。”她不怕死地接着他的话火上浇油。他欲发火时,会长室便有人敲门,他蹙眉,最终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进 。”,凉宫便找准时机一下甩掉他的手,转身去开门。吉田站在门口,在看见凉宫的一瞬间有些错愕:“凛?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孩抬起精致的,水果一样饱满的脸问她。她心里划过一丝不爽,心想这个问题似乎自己问她更合适。但表情上却没有任何波动:“迹部班导找我有些班级事务处理,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有一道微经题看不懂,想来请教一下班导。”
      “拿给我看吧。”她第一时间接过她的作业本。
      “……啊?”
      “怎么了?难道我没有景…迹部班导看着可信赖吗?”她清楚地听到身后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嗤笑。
      “没有,你看也可以。”
      “好,那我们去教室吧。”她合上门,没有理会后面男人的嘲笑。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拦截了吉田莉想要与迹部亲近的机会。做得太明显了,后面的人大概也看得出来,她有点后悔,自己在他面前又暴露了她对他的在乎。

      在一起两年有余,还要这样若即若离,大概是虽然时间撑到了两年但并没有两年的感情基础吧。

      “明明就很在乎啊,某人。”周末时的约会,她低头切着牛排时听到男人的嘲讽。
      “你不也是吗?”
      “所以不要假装大度。”
      “好笑。”凉宫没回复,只回了这冷漠地两个字。他知道她在怪他,怪他过去为她准备的所有限定的快乐。
      “在怪我吗?”他沉默几秒,问她。
      “怪你什么?”她抬起眼看他。
      “怪本大爷,大三前没有,尽到男友的责任?”
      “难道不是故意为之吗?我知道。”她回复:“为了不让我陷入非议,也为了,让我更期待你。”她一清二楚,长到十九岁,她慢慢懂得了他过去对她冷漠的意义。拴住她的心,囚禁她的自由,那么简单的道理,只有十七岁时的自己才会不懂。她对他的感情,在两年里有崇拜、爱慕,转换成了一种复杂的爱恨交织。她知道从他为她搭好锦衣玉食的笼子开始,自己就很难再飞出去了。物质和精神,她都在依赖他。他可以对自己若即若离,但自己对他的手段是空虚的,又没有底气的。

      她有时从那张床上醒来,会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是富家少爷们的玩物、是上流社会的附属品、是迹部景吾的金丝雀。很多人说她幸运,幸运在哪?幸运在可以生活在迹部财团旗下的公寓里,还是幸运在可以在九条宅寄人篱下。幸运在余生被买断,就算是将来真的和迹部景吾一刀两断,也只会落下“被迹部家的大少爷包养过”的话根让别人嚼一辈子。她恨他给了她这一切,她又爱他给的这一切。

      *******************

      五月底是她的生日,记得的人向来很少。生父、母亲、迹部景吾,还有九条宅的管家。忍足侑士会发来不咸不淡的祝福。加起来也就四五位罢了。十九周岁,二十虚岁,不是大生日。她照常上课,回复一下社交空间里的祝福。“晚上七点在会议室等本大爷一起走。”她上完最后一节课时收到他的信息——这样的幽会总有种隐秘的刺激。

      “凉宫同学,周末方便一起吃饭吗?”她欲回复时,高桥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仰首。不知不觉教室的人已走净,只剩下这位从神奈川来的男生,她有印象,是因为自我介绍时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书是《丰饶之海》。她记得自己当时饶有兴趣地抬头,想看看是哪位喜欢这本文字优雅到极限的书。
      但在他发出这个邀请时,她觉得他有些可怜。“抱歉。我周末有约。”
      “那样,今天呢?”他抿抿嘴,自以为执着地发出第二个问句。
      “……”她已经很少再心软,但文艺男青年的诚恳总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她左右为难时,听见了浓重关西腔调的声音:“抱歉哦,她今天也有约。”忍足侑士从教室后门踱进来,非常自然地站在了凉宫的身边。
      “忍足学长?”
      “实在对不起呢,高桥同学。”她错愕地转过头看这匹关西狼。
      “我…我不知道凉宫同学的男朋友是您。”
      “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迟啊。我不会介意的。”凉宫惊讶于忍足侑士竟然可以这样平静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抱歉,实在打扰了。”他憋着涨红的脸,弯腰鞠躬后,转身离开。

      “真是演员的料子。”男生一走,凉宫便往旁边走了两步,把距离保留在一米,对他嗤之以鼻。
      “我帮你挡了烂桃花,你应该谢谢我才是吧?”
      “谢你什么?怎么个个都要我感谢。”
      “谢我舍己为人啊,要是我不是单身的消息传出去,可是会少收到很多情书的。”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残忍的女人。”他啧了一声,摇摇头。
      “干嘛?是在约会的路上顺便路过看看我这个老友,还是专门来祝我生日快乐的?”她坐上桌面,问他。
      “当然是专门的。”明明知道,不管是不是专程拜访,对方都会这样说。
      “哦,那谢谢你哦。”她拖长声音。
      “不客气。”他把礼物递给她,“上次的事。景吾没有计较吧?”
      她知道他意指的是当众为她贴上创口贴又穿上高跟鞋的事,她眉毛一拧:“当然计较了,迹部景吾是谁?”随即,又口头禅一般地扔出一句:“我恨你!”
      “乖,我爱你。”他假意悲天悯人地回复道,眼里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失望。
      “少无耻。”

      她当然没发现,她怎么可能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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