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妖客栈》鹿拾

19、黄乙

　　彭彧伸手捏住其中一只小黄鼠狼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小崽子四爪无措地被提在空中，夹起尾巴一动也不敢动。彭彧又把它放到自己胳膊上，顺手摸了一把它的皮毛：“手感不错。”

　　小崽子被他吓得活生生打了个哆嗦。

　　李一泽表情不明地看了彭彧一眼，龙目明明没有竖化，却莫名露出一点危险的意味，他一偏头，朝肩头的小黑龙轻轻一动嘴唇，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常人听不到的龙话，小黑龙迅速从他身上溜下来，悄悄迂回向彭彧，突然出现在他旁边，冲他胳膊上趴着的小黄鼠狼发出一声龙啸。

　　小黄仙被吓得一个激灵，一跃而下地逃了，跟两个同伴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彭彧手还没收回来，指尖触碰到的柔软的皮毛变成了坚硬的鳞甲，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条把人吓跑自己上位的小黑龙，慢慢抬头看向李一泽：“你幼不幼稚？”

　　李一泽装没听见，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干似的，而徐丙终于从“飙车后遗症”中缓过来了，他凭声音已经认出刚才教训几只小崽子的人是谁，冲着单元楼里喊：“二师兄！”

　　又过了足足半分钟，里面才犹犹豫豫走出一个人，也不敢靠近，就在楼门口站着——他的长相跟卖耗子药的形容的基本一致，黄毛、自来卷，看上去很年轻，但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好像在畏惧着什么，迟迟不敢彻底出来。

　　“二师兄，”徐丙又叫了他一声，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彭彧打断了，“朋友？我劝你搞清楚状况，我是你老板。”

　　黄乙看了看彭彧，又看了看李一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你们……是为了龙蛋来的吧？实在抱歉，这几只小崽子太调皮，我一没看好它们就犯了事，给两位带来麻烦了，我……替它们给你们赔不是。”

　　“子不教，父之过，”彭彧凉飕飕地戳了他一眼，“一句道歉就完了？那龙蛋里可是条活生生的生命，万一有什么磕损导致蛋壳破裂，小龙死了，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李一泽在龙蛋上摸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哪里摔坏，很想提醒他一句蛋壳比核桃还硬，没那么容易损坏，然而被他一个眼神制止，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等等等等，”徐丙拦在几人中间，“老板你误会了，我们师门不准嫁娶，这几只小的肯定不是我二师兄的崽儿啊。”

　　三只小黄仙躲到黄乙身后，哆哆嗦嗦地扒着他的裤腿，黄乙终于叹一口气，俯身将它们抱起：“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几只确实不是我的崽，它们的母亲不小心吃了被耗子药毒死的老鼠，一命呜呼了。我捡到它们的时候它们才一丁点大，看它们实在可怜才带回来养，昨天从朝暮街经过的时候一个没看好让它们溜了，晚上它们自己跑回来也没什么异常，直到刚才我才发现它们居然往我给它们做的窝里藏了一颗龙蛋。”

　　他说着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给你们带来了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彭彧“唔”了一声，看他态度诚恳，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这么回事啊，其实这事我们也有责任，毕竟是我们没看好，现在既然这蛋也回来了，没出什么问题，那这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吧。”

　　黄乙十分感激地点点头，李一泽看向他抱着的几只小崽子：“你说耗子药，不会是那个卖耗子药的卖的耗子药把它们的母亲毒死了吧？”

　　他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黄乙还是第一时间听明白了，露出无奈的神情：“你们是通过他找来的？就是你想的那样，但药虽然是他卖的，却不是他投的，他也完全不知情，所以怪不到他头上。今天我带这几个小的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那个人，它们觉得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扑上去就要咬，还好我及时把它们拦住了。”

　　彭彧跟李一泽对视一眼，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慢慢捋平手套的卷起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管妖还是人。看你也是个心善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之前在街头装成算命先生行骗的是你吧？这个我可不能放过你。”

　　黄乙明显愣了一下，直起腰来：“行骗？不你误会了，我是用法力算命卜卦的，十算九稳，算不准的我都不会收钱，怎么能算行骗？”

　　李一泽绕着他走了一圈，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看出什么，语调平缓地说：“你从普通动物修炼成人五百年，成人至今又五百年，按理说千年修为怎么也不至于弱到这个程度，可我却感觉不到你有多少法力，因为你用法力替人算命，为人化解血光之灾，法力一直在折损又得不到及时补充。但你也因此功德深厚，再过五百年可入仙籍，我说的可有错？”

　　黄乙惊讶地看向他：“没错。”

　　“那就怪了，”彭彧一捻手指，“你没骗人，我怎么会接到求助，说你当街行骗瞎算命，骗了她一千块钱？”

　　黄乙：“你说的……该不会是一只兔妖吧？”
　　彭彧：“对啊。”

　　黄乙沉默数秒，终于一撩自己额前的卷毛：“我就知道是她，天地可鉴我真的没有骗她，她让我给她算姻缘，我算出她今年没有桃花，即便有也是烂桃花，还提醒她如果最近有人追她，一定要拒绝，结果她不肯信，跟我大吵了一架，我说你不信就算了，我也不要你钱。你知道我算一次命是五百块起价的，加不加钱看客人心情，结果她拿一千块甩我脸上，转头就走了。”

　　他一摊手：“彭老板，在冼州没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经常接这种委托，可你总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的错吧？自从那天被你踹了摊子，我就处处被人排挤，哪里都不让我摆摊算命，不得已只能在这里落脚，甚至没钱养这几个小崽子了，这才导致它们出去偷东西。”

　　彭彧没接话，黄乙又说：“我承认我算命的时候有点故弄玄虚，但我真的没有骗过人，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以前在我这里算过命的人，我留了几个他们的电话。”

　　李一泽张了张嘴，正准备接点什么，却突然听到“咔”的一响，低头一瞧，只见怀里的龙蛋传来异动，比核桃还硬的蛋壳从内部被顶起一个小突起，蛋壳上出现了裂纹。

　　“唔，”他稳稳地托着那枚龙蛋，有些奇怪地说，“明明距离我推测的日期还有十来天，怎么这么快就要孵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