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你无需画出星夜》古攸一

12、11

　　A

　　这就是他的报应。

　　这一次，周循和他进行拉锯战的时间有些长。徐冉的乞求从六月初持续到九月末，轮转过耳鼻喉、眼科、急诊内外科、社区、心电图室和精神科等诸多内外妇儿之外的小型科室，其中倒有一大半时间在翘班，烂在家里变成一滩扶不上墙的泥。在此期间，周循离开了兴南，去摘下他理想之冠上的明珠，徐冉知道他是真的忙，三天两头熬夜赶项目，而自己是假装忙，实习生涯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紧张，在这些不属于主流的科里更是如此，但他仍然会在打给周循的每个电话里摆出被繁重的工作压垮了心智的假象，以换来对方额外的同情和宽容。

　　然而卖惨的把戏只在第一次管用。周循毕竟不傻，一回生二回熟，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而他无疑相当聪明。

　　“徐冉，我知道你的意思，”周循没有再用昵称叫过他，“可我们都得好好想想。你没那么喜欢我，我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你，我只是见不得人哭。我们就算继续下去也是互相折磨，不如早点放手，对大家都好。”他听起来疲倦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

　　徐冉却清醒得过了头，恐慌密密麻麻地爬满他的心，如果连眼泪都不再管用，他还有什么终极武器呢？周循愿意接听他的电话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至少他不像某人一样，只会冷暴力再玩消失，他该对此心怀感激，而不是怀着得寸进尺的非分之想。

　　“徐冉，我们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临近国庆节时，周循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我再和你聊下去，你会以为我给了你希望。的确，我一开始觉得，如果不能当恋人，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所以好言相劝了那么久；但如果你还没认清现实，我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你也要拉黑我吗？”来不及字斟句酌的徐冉说了一个多余的字，他悚然一惊，然而覆水难收。

　　“也？”周循在这方面不可谓不敏锐，“迟一恒把你拉黑了？怪不得。”

　　徐冉无话可说。

　　“国庆节到了，他又要过生日了吧，”周循一针见血，“你那么喜欢国庆节，这次也别忘了回去祝他生日快乐哦。”

　　他做了和迟一恒同样的事。

　　O

　　刚从本科毕业的周循看上去和几个月前偶遇时不太一样，小时候的他是个把喜怒哀乐通通写在脸上的人，看来现在也未曾改变过，因为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有心事”几个大字。

　　“徐冉真是什么都能告诉你。”他们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麦当劳，徐徐兴奋地用手掌抓薯条吃，把番茄酱弄得到处都是，周循抑制不住地露出嫌弃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迟一恒的问话还是因为熊孩子带来的混乱，也可能二者兼而有之。他撇撇嘴，移开目光：“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咯。”

　　“就算不问时间，你看到她的长相，就会明白这和徐冉有什么关系了吧。”

　　“我是有这个猜测，”周循的眼睛本来就大，用力一瞪更是大得吓人，“那你干嘛要把无辜的人卷进你们这档破事？”

　　“你哪里无辜？”迟一恒不假思索。

　　“你什么意思？”周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撸袖子干架，然而最终只是象征性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指的又不是我。时晓捷你认识吧？”

　　迟一恒心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会通过这个人、这种形式到来，报应不爽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他破坏了一个人前半生最大的机会，引导他做出了并非利益最大化的选择，间接改变了他的人生。他活到这个年纪，做过许多错事，真正称得上罪过的只有两件，其一是和未成年上床，其二就是这件事；不幸的是，第二件事的受害人同时也被他用第一件事加害过。

　　“你为什么要骗他？你想利用他找到徐冉吗？”周循气势汹汹。

　　迟一恒报以沉默。这件事他无法解释，即使解释也无法说服对方。

　　“我知道你的孩子是徐冉的，你不可能给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生孩子。”周循瞥了一眼徐徐，她的脸上沾满了番茄酱，薯条洒了一餐盘。迟一恒抓过一张餐巾纸，给女儿擦了擦。

　　“你到底为什么要骗他？”周循咄咄逼人。这次他拍桌子的力度比上次大多了，震得薯条都蹦了起来，徐徐睁大那双酷肖乃父的眼睛，以纯粹的惊奇神色目睹着这一切。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孩子！”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迟一恒注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大二的时候，他加入了我们学校的长水老乡会，逢人就打听医学院有没有一个叫迟一恒的学长，”周循哼了一声，顺着迟一恒的目光看向一门心思吃薯条的徐徐，“他是我直系学弟，还是我们学院足球队的，我很快和他套上了近乎。”

　　迟一恒看了周循一眼：“他知道你认识我吗？”

　　“……知道。”周循抓了抓头发。

　　“那你怎么不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他？怎么到现在才来兴师问罪？”迟一恒发现了不对之处。

　　“因为他紧接着就说了和你之间的事，还有孩子的事，我发现时间差不多能对上，你知道的，就是大一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周循别过脸，“我……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也是大二的事了，现在你都毕业了，中间隔了整整三年。”

　　“你想表达什么？”周循转过头来瞪着他。

　　“和徐冉有关系，”迟一恒瞪回去，“你知道他和我的事。你知道这是我和他的孩子。”——说出这句话比他想象的要轻松，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花费毕生的努力才能道出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怕我因此回头找徐冉，对不对？”

　　“不对！”周循站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最近才知道你们——好吧算了之前我虽然不知道但是的确有这样的直觉，因为他一天起码向我提五十多次你的名字！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每天都和他一起吐槽你！不对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个……我……”他疯狂地抓着头发，“好吧，时晓捷他找上徐冉了。我的猜测被证实了。徐冉他喜欢你。我和他结束了。”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迟一恒把女儿手指上的油渍擦干净，收紧了抱住她的手。

　　“我希望你给时晓捷解释清楚，向他道歉，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周循向他出示自己的手机屏幕。

　　“只有这个？”迟一恒看着他。周循再次转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

　　“你不是很清楚吗。”周循小声说。

　　迟一恒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和徐冉早就结束了。”

　　他抱着女儿，起身离开，迎接迫在眉睫的某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