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鲤絆

28、28 不忍

　　若是言教主一早便知易孤与严夕爱恨交织的关系，她一定毫不犹豫杀了易孤，也许这样就不会奏响这一同迈向破灭的舞曲。

　　“我想你是对的，活着总归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沈默道。

　　“我们会这么想，也许只是还没走到那一步吧。”

　　“不会。”沈默认真的看着言教主，“我们一定不会走到那一步。”

　　言教主自然听懂了沈默的画外音，一根棍子就丢了过去，笑骂，“白痴你成天都在想啥！”

　　沈默和言教主会金沙帮已是黄昏。上官府邸又一次挂起了白灯笼。灵堂里放了两口棺材，跪在地上的人也只有上官青一个。武林盟以及一些江湖人也都还没走，可没有一人唏嘘。易孤的罪行昭然若揭。苏尚卿更是讲严夕当年的事告知众人，并召发武林通告为严夕平反。整个金沙帮至此只余下了上官青一人。

　　言教主和沈默踏着月色进来，江湖人见着言教主纷纷移开了视线。没有火上眉梢的江湖人自然残存着理智。

　　如今人死灯灭，众人都不想再多追究些什么。整个灵堂安静极了，只余下一个孤零零的上官青，还有黄纸焚烧的声音。

　　上官青呆楞着，目视前方，说道，“言教主，我是师兄未过门的妻子，我不会同意让师兄和师姐葬在一起。”

　　言教主冷笑，“我非把他们葬在一起，你能如何？”

　　上官青转过脸，“那个女人不干不净，千人骑，万人踏，她没那个资格。”

　　嘎吱的声响蓦然从言教主的脚下传出，脚下地板龟裂开来，垂在背后的发烧无风自动。

　　言教主抬手捋上垂在额间的发，她长出一口气，说话只剩下了气音，“我没太听清，你说的是什么？”

　　没人会怀疑下一个呼吸言教主就要要了上官青的命。

　　“我说她不干不净，怎么配”

　　轰的一声，言教主一脚踢过去，上官青的脑袋砰的一下撞上严夕的棺材盖，撞开了一半。上官青的额头撞出了血，她疼得很，扒在棺材上迷迷糊糊。正好棺材盖被撞开，她一睁眼便看见了棺材里的严夕。

　　“啊！！！”上官青腿脚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几乎是爬着往后退，她指着那棺材，畏惧得说不出话来，“她她她……”

　　上官青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惊奇，上前查看。除了沈默。

　　言教主轻功最快，一步就移了过去。但她什么都没看见，沈默就已经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言教主被沈默捂住眼睛看不见，但其他人都看见了。接二连三的呕吐声传出，就连最为粗壮的大汉都跑了出去。

　　言教主按在棺材上的手几乎要抓出血痕，她压制着极致的愤怒，“放手。”

　　“求你。”

　　言教主一怔，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沈默说话一直油腔滑调，张嘴就是道歉，从来没几分诚意。只是这一句，她听得出，沈默是真的不希望看见。

　　她无法想象严夕的尸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沈默那般忌惮，那般不忍让她看。

　　言教主断喝一声，一抬手，拉过棺材盖，砰的一声关上。

　　上官青的畏惧扎进了骨头里。她看见在场所有人的惊讶恶心，唯独沈默一人镇定自若。

　　上官青忽的抓住了沈默的衣摆，“你知道对不对，你认识那个人对不对，你一定知道合欢散的秘密对不对？”

　　“我不想变成那样，我求求你告诉我啊！”上官青的眼泪说下就下，她抓着沈默的手臂，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默把上官青的手捋下去，“上官姑娘此话怎讲？”

　　“所有人都惊悚，唯恐避之不及，你却泰然自若。你一定是知道的，你知道合欢散的秘密。”上官青抹着眼泪哭着。

　　合欢散是门邪功，和它扯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处。上官青话说得模棱两可，似乎有几分要挟的意味。沈默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言教主把沈默拉到自己身后，挑起眉头问上官青，“你问他是不是知道合欢散的秘密，意思是说你也知道了？”

　　上官青哽咽着，“言教主什么都没看到又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呵，和她玩把戏？

　　言教主再问，一步一步逼近，“你怎么知道严夕没了清白之身？五年前的事你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言教主一把擒住上官青的手腕，怒目逼视着上官青，“是你给了她合欢散的功法！是你带人毁了清白！”

　　她一句一句的逼问，语气快似剑锋！

　　“不，不……我不知道……你别杀我。”上官青的眼泪挂在睫毛上，甚是可怜，她扭头有对苏尚卿道，“苏盟主，求求你，救救我……”

　　但正在气头上的言教主没人敢惹，苏尚卿亦是不敢。

　　“我知道白玉杯的所在，我可以带诸位去找。”上官青忽的说道。

　　一言瞬间惊醒梦中人，这些江湖人之所以聚集在此就是为了白玉杯。上官安和易孤的事情一闹似乎把所有的重心都移了过去。

　　众人开始劝慰言教主，一来没有证据，不过是凭空瞎猜，二来上官青不过一个弱智女流，言教主堂堂七尺男儿怎好意思欺负人？

　　言教主何曾因他人置喙而放弃自己的决定？但意料之外的，言教主竟然同意了松开了手。她看着上官青发笑，舔了舔嘴唇，“如果猎物一点挣扎都没有就被逮住，那狩猎的过程也是很无趣的。”

　　上官青同江湖众人约定翌日早晨带众人去寻白玉杯。这将是夺宝前最后的宁静，每个人都养精蓄锐，等着明日手快拿，脚快跑。

　　除了沈默。

　　沈默被言教主关在房间里一个时辰。

　　言教主说了一句我没开口前你别说话，然后就整整一个时辰没说话，干坐着，连个正脸都不给沈默看。

　　沈默整整坐立不安了一个时辰。言教主究竟在想什么，是想他们的关系，还是觉得他待她不诚对她有所隐瞒，还是在琢磨他的身份。

　　不论言教主在琢磨什么问题，对沈默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局面。现在是他的危险时期，言教主没发话前他真的一句话都不敢开口。

　　“沈默。”

　　“我没有骗你，也没有知情不报，我没想过瞒你！合欢散的事我一定全部告诉你，你别私自给我判刑，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沈默的话蹦豆子似的以最快的速度从他嘴里蹦了出来，偏偏还没一点强势的意味，越发可怜兮兮。

　　言教主终于把脸转过去，沈默心情浮了上来，能理他就已经不错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就是马后炮，这就是欺瞒这就是无耻！现在跑来说你可以和盘托出，你早干嘛去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脑子里都装了你大爷吗！”

　　“装了你。”沈默嘀咕道。

　　言教主一脚踹过去，“你还跟我油嘴滑舌！”

　　沈默连喊疼都不敢，默默坐好，“我下次不敢了。”

　　言教主冷呵一声，转过身去，看都不看沈默。

　　遭了个糕，要是言教主连生气都懒得生，沈默才真是大祸临头了。

　　沈默屁股带着椅子挪到言教主身旁，抬手把她的脸掰了过来，“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别不理我，也别不看我好不好？”

　　言教主冷笑，又扭过脸。

　　沈默再次把她掰过来，“你要真的不爽就打我一掌，要么砍我一刀，刺我一剑，我都不会还手。”

　　言教主冷笑，“这么喜欢找虐？那成呀，我这就找七八个人把你往你死里打，你就开心了是不是？心里平衡了是不是？”

　　沈默蓦然一把抱住言教主，下颚抵在她的肩窝，低低的笑，“看吧，你不忍心了。”

　　言教主脸颊一红，恼羞成怒，“你简直就是个泼皮无奈，流氓败类！”

　　言教主向后递了一拳，逼得沈默一声抽气，腰脊都弯了。

　　“还不撒手？”言教主带着威胁逼问。

　　沈默没敢再喊疼，松了手。

　　“其实合欢散的心法一旦修习了是不可能消除的。你用自己的内力去帮严夕只能抑制她不会发作，也就是不需要那种方式修炼内力，但其本质问题并没有解决，所以严夕的样貌会变得越来越老，五年就好似别人五十年。”

　　言教主道，“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上官青让严夕修习了合欢散。”

　　“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先给你把脉。”

　　“为什么？”

　　沈默道，“若我问你是怎么帮严夕的，你一定不会说真话，所以我就不打算追究了，让我看看你的内力如何。”

　　沈默抬手按上了言教主的脉搏，良久后眉头有些蹙，“你怎么有那么多暗伤？”

　　言教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把个脉就能看出我的暗伤？”逗了吧。

　　“我需要看了你的身子才能确定。”沈默神色认真，手已经拉上了言教主的腰带。

　　言教主敲了敲桌面，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问道，“你确定你要看？”

　　沈默猛然一个激灵，“呃，我不确定。”

　　沈默灰溜溜的滚回自己的位子，捧着茶杯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