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1.0之时代起源》天侍

40、第一次大叛逆（九）

　　惯例的领导会议还是如期召开，只不过这次的会议，只剩下商徵羽和刘洋两个人。两人彼此对坐，良久无言。
　　“你打算怎么办？”刘洋还是问出来了，尽管如今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全世界的反抗势力或投降或颠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伊甸也不会例外。唯一还能算作筹码的只剩下一个植物人杨言，现下也是毫无作用。即便如此，商徵羽丢了南平城后，既不懊恼也不绝望，自岿然不动，每日行事如常，似有密谋却不动声色，让刘洋难以看透。
　　商徵羽叹了叹气，微笑地说：“等他来了再说吧。”
　　刘洋不解，询问：“谁？”
　　商徵羽不说话，只是摆摆手，然后就自行离开了。大厦将倾，连基本的会议流程都不存在了。刘洋被云深雾罩搞得有些懵，如今这种局势，自己这样的战士毫无作用，只有商这样的掌舵者才能扭转乾坤吧——如果还能扭转的话。
　　警卫队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2108年，即新历8年。这年的寒冷来的比往常还要早，中秋刚过就刮起了刺骨的北风。唐池的人失去了基本的给养，如今只能囫囵过冬。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即将结束，士气低落到极点，连基本的纪律都已经散了。即使警卫队不到，可能要不了多久，该逃的逃，该兵谏的兵谏，也撑不了多久了。
　　警卫队与母亲的协议，剿灭反叛军的第一步必须是劝降。这种愚蠢的步骤，完全不符合军事规律，若不是极大的实力压制，警卫队根本不可能百战百胜。
　　警卫队第一个人来到唐池劝降，商命人开门迎接，而且没有多久，就下达了开门迎敌入城的命令。
　　刘洋咋舌，难道商徵羽的深谋远虑就是投降吗？刘洋似乎觉察到了阴谋的味道，但是是非恩怨皆无妨，自己早早地准备好了一把手 枪和三具棺材，等着警卫队到了，就抱着苗儿一死，殉了自己的信仰。
　　然而，有些时候，命运就是那么病娇，不愿意让你事事顺心，只想看你事与愿违之后窘迫的反应。
　　刘洋想过各种与孙禾重逢的场景，却从来没想到过，甚至连做梦到没想过，孙禾会穿着警卫队的制服，从唐池的城门走进来，面带笑容，还冲着自己招手。
　　孙禾没变，还是那么好看，笑起来小虎牙透着俏皮，皮肤还是那么好，甚至比之前还要好，像个刚剥开的水煮蛋。声音也没变，还是那么得拽，让人又气又爱。
　　孙禾凑上来打算拥抱刘洋的一刹那，刘洋下意识出手，一拳重重打在孙禾的脸上，然后抬起一脚朝着孙禾的胸口就是一击，把孙禾彻底踹飞。或许是见到孙禾过于激动，所以当刘洋反应过来自己动了手，又有点后悔，连忙跑到孙禾边上搀扶。期间一直喘着大气，没法说话。
　　孙禾没有生气，擦了擦嘴角的血，略带歉意地说：“就这两下，扯平了，你再动手我就打死你！”
　　二连的衣冠冢前。
　　战争面临溃败，一切制度都没法好好地实施，原本护理很好的二连墓地，如今也长出了不少杂草。刘孙邵三人动手清理着杂草，互相没有说话，然后一共祭拜了自己的兄弟们。祭拜完成后，三人就坐在墓碑上，互相递了烟，一番吞云吐雾后，刘洋问出了第一句话：
　　“说说吧。”
　　孙禾砸吧了口香烟，呛得肺疼：“也没什么，那天我出去找出路，遇到了南片一支队伍，不知道哪儿听来的米娜的消息，想来捡个便宜。看到我身上的军服就扣了我，我怕他们继续搜，就谎称我是你，然后被带到了他们老窝，当了大半年的俘虏。后来你带兵征了南，他们知道我是冒牌的，又打不过你，就带着我投降了到了象郡，我被警卫队关到了叛军集中营，又当了五年的俘虏。前段时间警卫队剿叛军，你们是大麻烦，也查到了我是伊甸的老兵，就让我来当说客，劝你们投降，然后我就来了……咳咳！这什么破烟，呛肺！”
　　邵泽听了心里怪不好受的，孙禾什么样的人，就这么当了六年的俘虏。“孙哥，你没打算逃吗？”
　　“呵，”孙禾又吸了一口咽，“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是啊，象郡是南亚的重镇，四周城市环绕，就算能逃出象郡，也没法跑到中亚的范围。
　　刘洋拍了拍孙禾的后背：“抽不来就别抽了，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你儿子。”
　　孙禾表情一僵，瞳孔有些放大，仿佛瞬间记忆被唤醒，“我的儿子？丽丽她……”
　　“丽丽等不到你，改嫁了。苗儿现在算是我的儿子。”刘洋轻拍孙禾的后背，小声地说。
　　孙禾又吸了口咽，继续咳嗽，“你会怎么样，丽丽会怎么样，我都想得到，只是没想到，还能有个小的。咳咳……”
　　刘洋看孙禾咳嗽不止，皱了眉头，“好了，别抽了。冬天到了，本来身体就不好。”
　　孙禾摇摇手，嘴角露出微笑，“畏寒症已经医好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变化有多大。等这里的事儿了了，我带你去看看，你能乐得像个傻子！”
　　就在这时，唐池内响起了警报，要求所有人回到阅兵广场。刘洋觉得有异，不让孙禾归队，连带上邵泽，到了阅兵主席台。发现主席台上，商徵羽和米格米娜正在聊天。
　　孙禾告诉刘洋，米格投降了警卫队，被安排了一个职务，只因中亚叛军厉害，所以特聘了米格作为顾问参战。可是没想到，米格入伍后，原本的领导人相继出现各种意外，一边打仗一边损耗，走到唐池城前的时候，米格居然成为了警卫队的一把手，操控着整支警卫队。看着米格和妹妹、妹夫谈笑风生，刘洋只觉得内心深处一股子寒意。
　　“刘洋来了啊，孙禾也在啊，等会儿你们就坐边上，我们有事儿宣布。”商徵羽看到来人，仿佛没有惊奇，只是继续同米格说着笑。
　　刘洋虽然不知道会宣布什么，但是还是浑身不安，坐在一旁盯着商徵羽和米格方向看。米娜的肚子微微隆起，似乎是有了身孕，而米格脸上也透着谜一般的笑容。这对刘洋来说太诡异了，势同水火的两路首领，居然在一起说笑！
　　两路士兵召集齐，加上伊甸护卫队，商徵羽仅剩下最后的十二万人，米格则带来了五万设备精良的警卫队。十七万人在阅兵场上排齐，虽然衣着不同，但是显然互相之间都卯着劲儿。
　　“喂喂，啊，都到齐了嘛。”商徵羽拿着老式的话筒，时不时还有些杂音，落后的设备让警卫队的人暗暗耻笑。
　　“报告首长！一师应到两千五百人！实到两千五百人！请指示！”
　　“报告首长！二师应当三千人！实到三千人！请指示！”
　　……
　　一阵阵声如洪钟的报告，着实吓到了边上的警卫队。伊甸的人数都到了，商徵羽把位子让给了米格。可是米格没有用话筒，而是捏了捏嗓子，然后轻声说：“警卫队一组缺两人，还在厕所里，三十秒内马上到广场来！”
　　如此小的声音，可是警卫队下面似乎都听到了命令，互相在找什么，二十五秒的时候，两个急急忙忙的警卫队士兵，从房楼里跑了出来，在对内站好。商徵羽看到如此神奇的定位系统和计算系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阴郁，不过也是一闪而过。
　　“喂喂！都到齐了，下面我和米格将军宣布一件事。那就是从今天开始，正式对病毒以及病毒的拥护者宣战！各位，你们都将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清除毒瘤的最后机会！”商徵羽从容地发表者演讲。
　　如此言论，米格就在商的身后，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是赞同的模样。警卫队的几个领队捏了捏嗓子，仿佛在说着什么，只见米格用小拇指扣了扣耳朵，然后轻轻地弹掉。那些领队就停止了说话，开始转身和自己的队员大声呼喊，可是没想到还没开嗓，就被某些前排队员直接用激光刀斩掉了头颅！
　　兵变！警卫队的兵变！
　　只是死了几个领队，警卫队这边就完全乱了。这时候米格又捏了捏嗓子，大声地指挥队伍站好，这才暂时稳住了局势。
　　“你们看啊，这些人被病毒洗了脑！他们自愿成为病毒的猫狗，甚至是牛羊！完全失掉了人类的尊严！在伊甸的外面，又很多这样的人类，他们做着傀儡，做着木偶，做着螺丝钉！就好像冷冰冰的程序一样，完全没有了道德、礼教和哪怕一点点为人的自知！可悲啊！我们人类战胜过寒冷酷热！战胜过洪水猛兽！战胜过天灾！战胜过地祸！却毁在了自己的手里！麻木！颓废！下贱！当年我们的祖先从树下爬下来的时候，尚能自保，尚能繁衍！可是如今呢，我们有手有脚有智慧！却被病毒所控制！做着没有自主能力的宠物！废物！今天，我们就是要让病毒知道，人类还没有全部跪下！人类尚有脊梁！人类还能反抗！”
　　商徵羽一顿深情并茂的演讲，口水都乱飞了，激情澎湃，讲的台下的人都群情激动！开始叫嚣，开始咒骂，仿佛病毒就在眼前，恨不得食之而后快！
　　“我们要出去！整个中亚的警卫队就在这里！只要他们肯帮助！我们就能冲进城市和乡镇！冲进高楼和瓦房！教育那些麻木的同胞！顺我者同道！逆我者屠之！只要人人都能放弃网络！放弃现有的科技！病毒又能去哪里生存！等到我们焚毁这个世界最后一台处理器！我们再从头来过！为了全人类！”
　　“人类万岁！伊甸万岁！”
　　十二万人群情激奋，五万警卫队一开始不置可否，可是当他们的首长米格也加入呼喊，也就只能跟着一起大喊口号。
　　刘洋震惊不已，商徵羽刚才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反攻城市和乡镇，没有警卫队保护的城市就像小婴儿一样的脆弱。顺我者同道，逆我者屠之！这，这是要大屠杀……
　　孙禾在阅兵台的角落，阴着脸，对身边的刘洋说：“我只是个说客，没有配武器，你有枪吗？”
　　刘洋一脸惊恐：“你要干什么？”
　　孙禾一脸无畏的样子，咬着牙说：“趁现在，杀了商徵羽和米格，不然就是生灵涂炭！”孙禾一下子就从刘洋的后腰上摸到了手 枪，刘洋的习惯一直没变。
　　刘洋按住孙禾的手，示意他停下，“孙禾，你现在动手，会被下面的人打成筛子的！”
　　“我们早就该死了……”孙禾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用头顶着刘洋的头，“刘洋，我们不能做历史的罪人。外面真的很好，我真希望你也能去看看，记得把我和二连的兄弟埋在一起。”
　　就在刘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孙禾举起枪，朝着商徵羽和米格，多年未碰枪的孙禾还是保持了漂亮的射击姿势，刘洋慢了一拍，眼看没法阻止，只听两声枪响，嘈杂的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孙禾的扳机还未扣下，枪响来自台下。一个一直关注着台边刘洋和孙禾动向的小孩儿，在孙禾掏出手 枪的一瞬间，拔枪射击。
　　开枪的是苗儿，而中枪的，是孙禾。
　　孙禾应声倒下，刘洋疯了一样的扑向他，将其抱在怀里。大声地叫喊：“啊啊啊啊！”刘洋想的是叫队医，可是话都嘴边，竟然完全没有了字，只剩下叫喊。
　　“刘洋，台下……那个……那个开枪的小……小孩儿，好像……像我啊……”孙禾含糊地说着，“他，是……是不是我的……儿……儿子啊。”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刘洋泣不成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早……早知道就……不……不结婚了……”孙禾双眼通红地看着刘洋，“一直……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你别说话了！”刘洋大声地叫喊，眼泪止不住地流。
　　“别……别让……他们……”孙禾没有说完这句话，眼神慢慢空洞，直至暗淡。刘洋当即心口一堵，憋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