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今天又死了》禾中子

19、谁家的傻妞？

　　叶娉虹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求救弄昏了头，她纳罕道：“你家主子是谁？又为何求到我这里？”

　　照理说若是染疾攸关性命，不该去寻大夫？要说她的言下之意是这都城中有人仗权欺人，那也该去求兵马司啊。找自己有何用？

　　那侍女似是没料到叶娉虹会如此发问，一下子被噎住，她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朦胧，“郡主是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黄府的丫鬟，名唤茜珠，之前一直跟在大小姐身侧侍奉的。”

　　说着还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滴。

　　这时，小蝶也将一物恭敬地递了上来。
　　是块玉佩，背面小小地刻着一个黄字。

　　……这么说起来，叶娉虹好像还真有点印象。只不过她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侍从，若是经常跟在主子身边的，或许印象会更深些。可是眼前这个嘛，貌似在她的记忆中，只跟着黄姐姐出来过一次，她记不得也实属正常。

　　“黄姐姐怎么了？”忖量不过转瞬，叶娉虹瞟向小蝶，示意她扶起仍跪在地上的婢女，边不解问道。

　　本来就眼泪汪汪的茜珠听到叶娉虹的问话，竟是直接抽泣起来。

　　小蝶在一边扶着她的胳膊，面上透出几分手足无措。

　　稍一思考，叶娉虹便猜到了这茜珠是怎么说动小蝶替她通传的，肯定是一通软磨硬泡加不停哭诉，她又有信物，确实是黄家的人，小蝶不好直接打发把人走，才松了口答应帮忙。不过明显小蝶后来还是犹豫了，才在敲过一次门后不再吭声。二人便在门外争执起来，这才让叶娉虹听见响动出门查看。

　　茜珠呜呜咽咽却不说正题，只求着炜彤郡主快跟她一同出府探望她家主子，还没等叶娉虹不耐烦，却先惹恼了小蝶。

　　小蝶一把抓住茜珠向郡主衣角伸出的手，压低声音厉道：“你先前是如何和我说的？你不过就是给黄大小姐捎封口信，得了郡主的答复后便悄然离去，怎么如今却这般猖狂，居然就凭你一句话，就要郡主千金之躯随你出府到某处去？你是要故意害我不成？”

　　小蝶平日里对上叶娉虹总是一副退让的软弱模样，但与其他人板起脸来，还是很有几分威势的。

　　看着茜珠眼泪都被吓回去了，结结巴巴地要解释什么，叶娉虹半掩着面，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看起来黄姐姐是没什么事，不然也不能派这么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婢女来。

　　叶娉虹右手转了转左腕上的串珠，“可是黄姐姐与薛状元置气？还是黄姐姐又和黄夫人吵了起来，闹着要出家做尼姑？”

　　作为回都后最先交到的好友，叶娉虹一开始知道她娘逼黄姐姐嫁给不喜欢的人时很是替她义愤填膺，一直鼓励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结果她听了后，却只哭着摇头，说什么父母养育她十几载，她不能违背他们的话，伤了他们的心。

　　一个月来个七八次，叶娉虹也就歇了帮她出主意的心思，再听她诉苦时，便变得含糊其辞，无论说什么都是连连点头，附和答应。

　　毕竟哪怕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不能替别人做决定啊。

　　也就上一次见面时，黄姐姐突然坚定地与她说要和家里坦白，叶娉虹才重新对她刮目相看，并且当时还被她与她那情郎的决心还感动得不行。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黄府那头依旧风平浪静，昭穆王府也没有传出一点要解除两家婚约的风头。叶娉虹就知道，她的黄姐姐再次许了个空头誓言。

　　茜珠喏喏回道：“回郡主的话，我家主子从昨夜便嚷嚷着要出家……”

　　怎么就没点新意，叶娉虹不满地摇了摇头，她以前找借口出府寻表哥时就从来不说以前撒过的谎。

　　……虽然长公主依旧每次都能识破她。

　　“就算我跟你去了，怕是也帮不到黄姐姐什么……”叶娉虹摊手道。

　　上次在她与自己哭诉黄夫人又撮合她和昭穆小王爷的时候叶娉虹走了个神，之后可惹恼了她，赌气说绝不和她再抱怨一句烦心事。

　　再加上她那情郎的母亲在祖母寿宴上透出了一点想要求娶叶娉虹的意思，叶娉虹可怕自己到了好友面前反倒更惹她不快。

　　“不会的不会的，大小姐被我们几个丫鬟劝下后一直以泪洗面，只念着想见见郡主，求您办件事。”茜珠忙道。

　　叶娉虹见她说得真切，转念又想到，这是个偷溜出府的好机会，便有些意动。

　　小蝶似乎看出自家主子的想法，急忙插嘴道：“郡主别忘了长公主下的死令，您不可能出得了正门的。”

　　“你是怎么进来公主府的？”叶娉虹没理会自己的丫鬟，转头向茜珠问道。

　　公主府对她来说是铜墙铁壁，但既然茜珠作为一个外人都能进的来，没道理她不能混出去。

　　茜珠见叶娉虹似有答应之意，立即激动道：“我远房表舅在公主府的厨房里当差，每日早晚都会到外面采买时令蔬果。昨日我与他说，我在黄家待不下去了，想要赎出自己到公主府做工，他便应我愿意让我熟悉一日公主府后厨的工作，我才有了机会进来。他不许我在公主府里乱逛，我这是偷溜出来的，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郡主您也可以换上丫鬟的衣裳，混在队伍里跟我们一同出去。”

　　“笑话，郡主怎么能混进一群侍女之中！”小蝶义正言辞地否定了茜珠的提议。

　　叶娉虹也摇了摇头，她不是没想过这一招，可公主府里的总管和侍卫都是认识她的啊！就算茜珠的表舅职位太低，还真的一次都没见过郡主殿下，那他怎么可能忍不住自己早上刚带进来的外甥女？她又不可能换套衣裳就变张脸。

　　茜珠似是知道叶娉虹的想法，垂下头小声道：“不是让郡主殿下同我换……”
　　“嗯？”叶娉虹没听清，她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茜珠视死如归地抬起头，“同我一齐来的还有一个傻妞，她额前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另半张脸又总是灰灰的，一路上表舅都没有看清她，身形也同郡主相差不多，您可以同她换，之后我安排她躲在柴房里，采买回去后我再带她出府。”

　　傻……妞……

　　“大胆！”
　　“好主意。”

　　小蝶诧异地看向主子，叶娉虹抚掌道：“为了黄姐姐，如此紧迫之际，怎能注重这些细末小节！”

　　“可是……”

　　“没有可是，你换上我的衣裳，留在屋里好好待着，不许随便出去。”眼见小蝶满脸委屈还要说什么，叶娉虹立刻将她推进房里。

　　随后朝看傻了眼楞在一边的茜珠扬眉道，“还不带路？”

　　“可是小蝶姐……”

　　炜彤郡主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无事。”

　　小蝶虽说会一直跟着她叨念不能做这个，不能违背长公主的意思做那个惹她生气，但等叶娉虹真正下了决定，她总是会义无反顾地帮着她做事。

　　本来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
　　叶娉虹不知想起什么，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

　　“傻妞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傻妞你在黄家做什么事啊？”
　　“傻妞你……诶你个小妮子推我干嘛？”

　　叶娉虹脸上抹着炭粉本就难受，一路上又被那个据说“想讨傻妞做自家傻儿子的媳妇”主管事一个劲搭话，她烦躁地几乎马上就要爆发，脸上的傻笑早就维持不住了。

　　眼见炜彤郡主要发火了，茜珠哪还敢让何管事继续靠近她，赶忙就插进中间把二人分开。

　　茜珠站在前面护着身后“唯唯诺诺还遮住大半张脸”的“好姐妹”，啐道：“我妹妹才不嫁给你那个傻儿子，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边说着，茜珠心中暗暗抱怨起了她那个不靠谱的远方表舅，说什么要帮傻妞介绍个好亲事，还完全不听她拒绝。结果傍晚的采买就交给了何管事全权负责，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何管事听茜珠一副瞧不起他儿子的口气，立刻来了火，斥道：“又不是你亲妹子，哪来的野狗非要拿这耗子？何况我儿子哪里不好，你这妹子要是能嫁到我何家才是三生积的福气。”

　　二人吵闹不止，叶娉虹开始怀疑起这次出门到底是对是错。

　　好在很快到了采买的地点，茜珠要带着“傻妞”要到另外一条街上，趁着何管事不注意的时候，二人便悄悄进了一醉阁的后门。

　　炜彤郡主在一醉阁后堂擦洗很久，直到脸上都泛了红才停下手，只是还是总有种还有哪里不干净的错觉。

　　“干净了干净了，郡主殿下快同我上去见大小姐吧。再过会儿何管事发现不见了你我，总要来找的。”茜珠守在门口不许人进，等得心里焦急，回话时也是匆匆忙忙的。

　　叶娉虹嘟着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又拍了两遍水，才不情不愿地出去。

　　跟在茜珠身后左拐右拐上了一醉阁三楼，二人到某个雅间前才停下。

　　茜珠轻轻敲了敲门，唤道：“大小姐，郡主来了。”

　　里面若有若无地传出一声“进来”，隐隐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鼻音，似乎说话人刚哭过一场。

　　叶娉虹自然听出这嗓音就是好友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虽说她不喜黄姐姐遇事只是哭而不作为，但到底也不想她郁积于心，终日以泪洗面。没等茜珠动作，她便自己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黄姐姐不喜母亲的安排，却又不敢抗争，也不敢告诉黄夫人你心中真实所想，你又怎么会过得开心？”叶娉虹边说着，边绕过屏风。

　　却在看清屋内人之后一下子怔住。

　　“臣薛祺安拜见郡主。”
　　“……免，免礼。”
　　叶娉虹为这二人的大胆而惊骇，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万一叫有心人发现他二人在此私会，添油加醋宣扬出去，就凭黄家人的那个古板劲，黄姐姐怕是真的就只剩出家做尼姑这一条路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娉虹，求求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安静了一会儿后，黄芷终于忍不住说了第一句，说完还直接就跪了下来。

　　叶娉虹一下子跳开，惊道：“黄姐姐你这是何意？”

　　一对小儿女对视一眼，男人环住女方拉过她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深情地看着她。
　　黄芷似乎被其鼓舞，鼓起勇气与叶娉虹道：“薛郎的娘正托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向公主府求亲……”

　　叶娉虹好像明白了，“你们不必担心这个，母亲是不会答应的。”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里似有瞧不起薛状元之意，又紧着解释：“不是说薛状元不好，我的意思是说……”

　　“娉虹不用解释，这些我都知道。我要求的不是这事。”
　　“不是？”叶娉虹这回是真的晕了。

　　黄芷紧咬着下唇，“我身负婚约，已不奢求能与薛郎做一对光明正大的夫妻。我本欲与薛郎共同赴死，以期来世……”
　　“你疯了？”叶娉虹大惊，不安地看着她，“还是说，你是在与我玩笑？不论如何，这话太不吉利，我可不爱听，你莫要再说。”

　　黄芷摇了摇头，“我如今已不想来世，今生若是无缘，又怎么期望来世有份？”
　　“那就好。”叶娉虹舒了口气，旋即疑道：“那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

　　黄芷脸上透出几点潮红，头压的很低，“我后来又想，我要嫁我不爱的昭穆小王爷，而薛郎最后也一定会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若是……”
　　“若是什么？”叶娉虹感觉不太好。
　　“若是我嫁给昭穆小王爷，你嫁给薛郎，我们平日里互相以礼相待，到了夜里你我相换……”
　　“你疯了！”叶娉虹脸瞬间白了，“你怎么会想出这等龌蹉事来，我不可能会答应你的！”
　　“要是，要是你没什么其他的事，我这就走了。”

　　小郡主何曾听过这等荒唐，受到惊吓的她脚下虚浮，还是强撑着快步走出了房间，连撞到门口等待的茜珠也没有反应。

　　等出了一醉阁，阳光洒落在身上，她才感觉周身有了一点温度，攥了下手掌，掌心冰凉。

　　“郡主等等……”

　　叶娉虹只听见后面男人的声音便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假装没听见，快步向公主府的方向走去，到了后来几乎可以说是小跑了。

　　“哎你说，这俩人跑到了哪里？怎么就突然间没了人影。”一抬头，叶娉虹又见到何管事一行人簇拥着走过来。

　　眼见前有到处找傻妞的何管事，后有紧追不舍的薛状元。
　　叶娉虹一咬牙，跺脚钻进旁边的小巷里，撸起袖子就……开始爬树。
　　就不信藏在树上还会被发现。

　　她才爬到一半，却见得薛琪安马上就要往巷子里拐。叶娉虹慌了神，脚下一滑，直接就要面朝地摔下树去。
　　“啊！”

　　就在那一刻，叶娉虹居然还苦中作乐地在心里自嘲道，这回说不定就轮到她把皇叔公给拉回过去了。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叶娉虹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抓上了小巷东侧的屋顶上，刚要回头看那人的模样，又被他如提小鸡一般抓住腰带，从檐上一跃而下。
　　二人刚一落地，那人便立刻松了手。叶娉虹双脚无力，径直跪在地上，她头昏脑涨，忍不住干呕起来。

　　“茜珠，傻妞……”模模糊糊地从远处传来何管事的呼喊声，还没等叶娉虹感受一丝逃脱“两方围捕”的庆幸，却蓦然听到一串熟悉的笑声。
　　她的皇舅舅正坐在远处的亭子里看她，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帝王形象。
　　再一抬头，危机关头救了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还在心心念念的皇叔公木易是也。

　　男人见她无事，便要转身离去。恍恍惚惚中，叶娉虹似乎听见了一句，“还真是个傻妞。”

　　叶娉虹鼻子一酸，猛地扑到了男人的背上，无法自控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手里抓着皇叔公的衣角，只觉得他的后背瞬间硬得如石头一般，小郡主将鼻涕擦在外衣上，胡乱想到，傻就傻吧，反正这回也丢人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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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被吓到的小郡主投怀送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