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逞芳菲》卜茕

12、徒费唇舌

　　“不好了！内阁大人中毒了！来人啊！”

　　茉莉扯着嗓子，用力拍着厚重的门，放声大喊：“快——来——人——啊！开了！”

　　石门忽然松动，由外向里推开。

　　“哎呦！”茉莉被门撞了一下，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向里指着，晕乎乎道：“快！内阁大人出事了！她吃了一口鱼……”

　　里侧的钟鲤卖力配合，此刻正扒在铁栏杆上，向外招手，为了演的逼真，她脸憋得通红，时不时掐着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如果不是茉莉的馊主意，钟鲤这幅仪态尽失的搞笑模样，恐怕无人有机会欣赏。

　　“你怎么没事？”送饭大哥本已走到钟鲤面前，忽然扭头盯上茉莉。

　　钟鲤一愣，通红的脸瞬间白了一半。

　　茉莉及时反应过来，她由捂着脑袋换成捂着肚子，迅速屈膝倒地，躺平，指着送饭的人，一脸不解与愤怒：“你！你竟在饭里、下毒！”

　　“我只是奉命行事。”

　　钟鲤猛的直起身，将手中暗藏的发簪向面前人的后脑勺刺去，那送饭大哥察觉异样，扭回头，根本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只听哀嚎一声，他左眼眼睛的位置，血肉模糊。

　　茉莉没想到钟鲤这么彪悍，更没想到那送饭的大哥也不是个软柿子，反应极快，抬手就扇了钟鲤一巴掌。这一掌给了茉莉时间，她飞身而起，绕过那一掌，已扑到钟鲤面前。

　　半晌，茉莉掸掸裙角的灰，抬头笑道：“早知饭有毒，就不劳烦鱼刺了。”

　　茉莉自顾说着话，送饭大哥的尸体直直倒在钟鲤面前，身首异处。钟鲤脸色煞白，这才想起丢掉手中发簪，她用力的在袖子上擦着手里不存在的血迹，直到那头滚到铁栏杆，滚到钟鲤眼皮子底下，她停下来，掩住口鼻，真正一阵犯呕。好在她不吃不喝，吐不出什么。

　　“不过大人演的不错，值得鼓励。”茉莉抖抖被拴住的手腕，甩去那些血渍，自己都感觉自己得意忘形了，“对了，钥匙！”说着，她收势回身，蹲在血泊中翻找。

　　正翻着，身后有铁链声响，茉莉回头，发现钟鲤竟手持钥匙，打开了拴她房门的锁。

　　“你把自己锁在里面？”茉莉感到意外。

　　“里面比外面安全。”钟鲤直视着茉莉的一举一动，这般解释着，同时向门口的位置移动，“多谢。”

　　“不客气。你得把我解开。”

　　“钥匙在他身上。”

　　“不，不用钥匙。”茉莉无奈，举手给她看，“拿火灼一下就断了。”

　　“这里没火……”钟鲤说着，人已经退至门口，语气里充满着厌烦，“你知道的。”

　　茉莉此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语速飞快：“我把他们引进来，解开你房门的锁，你去上面找火种，再下来救我。我们说好的。”

　　“我觉得你在这里比较合适。”

　　“你言而无信！”

　　“你是无义之人。”

　　“你不能走，外面……”

　　“嘭！”

　　茉莉瞠目结舌，后半句话没了声：“……不止一个。”

　　钟鲤毫不留情关上门，茉莉望向在空中悠哉的苏，哪还顾得什么身份，一脸气愤：“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救了她好吗！她、她、她真蠢！”

　　“呵呵呵，她不就是因‘蠢’出名的。当初帝辛瞧不上她，她气得跑去出家，民间道她痴情，在我看来就是蠢。”

　　“你还笑，现在怎么办？”

　　“她在时，我无法帮你。”苏飘下，握住茉莉的玄铁手腕，嫣然一笑，“她一走，好办多了。”

　　一股灼热之流扑面而来，幽蓝的火焰转瞬即逝，茉莉缩手蹿到一旁，有些结巴：“那、那是什么！”

　　“鬼火。”

　　懒得解释，苏飘向房门，视门墙如无物。

　　“阁主神威，苍天保佑……茉莉这条小命还经得起折腾。”茉莉嘴上念叨着，一边擦去额头冷汗，一边四处寻觅。忽然，她眼中灵光一定，抽出地上尸体的腰刀，这才勉强有了件傍身之物。

　　片刻，苏从墙面露出上半身，见茉莉还杵在原地，催促道：“磨叽什么，快走。”

　　门开的时候，茉莉担心误关，在门脚卡了块硬石头。此时走近蹲下一看，石头果然早已被夹碎，不过碎石卡在门里，门缝隐约有风，还有撬动的机会。

　　茉莉试着拿刀去撬，苏半个身子卡在墙里，叹道：“是个做事谨慎的人，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大材小用，浪费。”

　　“茉莉只求乱世中有一线生机而已，握不住刀的。”

　　“怎么，嫌脏手？”

　　“不敢。”

　　茉莉卡住刀，握住刀柄，用力一拧，门松动了。

　　“有件事你得知道。”门开了，苏挡在茉莉面前，眼中晦暗不明，“当初逼我跳崖的杀手，来自钟家。”

　　“怪不得她那时态度奇怪，为何不早说？”

　　“因为还有姬家。”

　　不顾茉莉脸色变得有多难看，苏挪开门口的位置，“倚”着门，左手掌心向上，向外平移着，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请。”

　　暗道重新响起脚步声，来者是只身一人，走的极慢，似是察觉异常，嘶哑的声音再次发话：“去看看。”

　　护卫得令，转身之际，背后一凉。

　　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屋内人定睛一看，倒下的护卫，背后赫然插着一把利刃。顺着刀的方向寻去，众人一惊——暗道里走出的人，周身一股阴冷之气，面白，眼红，嘴紫，活像深渊的女鬼。

　　扫视一圈屋中情形，茉莉“哦”了一声，有点后悔没听从的苏的建议。她确实不该被浪费，以她的运气，就应该时刻握刀，以防万一。

　　“你骗了我。”

　　姬音黑纱遮面，往日含情脉脉的眸，此刻再无处闪躲。四目相对，姬音率先开口：“茉莉……”

　　“你骗了我！”茉莉重复了这句话。

　　面对姬音，茉莉眼里没多少愤怒，更多的是失望，无尽的失望。茉莉服从苏的一切命令，唯姬音不肯妥协，直到今日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她一直抵抗着苏对姬音的讨厌，从来乐府的第一天，就一直被这份矛盾所折磨，但她从不妥协！这是她和苏的不一样，茉莉时常这样提醒自己，她重生一遭，是为了弥补遗憾，弥补她欠姬音的未说出口的喜欢，而不是为了当一个可悲的怪物来复仇！

　　现在，她怕了。

　　她第一次害怕开口，即使现在姬音就在眼前，她也不敢问。不敢问这桩桩件件，哪一件她没有参与。打断她的腿？把她囚禁在乐府？这些都是小事。那刺杀女帝，绑架内阁呢？白茉莉不是傻子，她也曾是青冥阁万里挑一的精英，只是多了份软肋，不敢承认她的爱，也不过如此。

　　“为了你的轩辕大业，你真是煞费苦心！”

　　“我……”

　　“你断了我的腿，我认了，你让我站起来，我站起来了，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茉莉，你听我解释！”姬音上前一步，嗓子急得更发不出声音，她手一挥，制止身边的护卫上前，“你们退下。”

　　“真相？这是你的真相，不是我的！”茉莉捂着脑袋，头痛欲裂，一腔委屈喷薄而出，“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白茉莉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茉莉，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姬凊岚逼我的……”姬音没料到茉莉会如此激动，她一手控制着护卫的蠢蠢欲动，一手缓缓上前试探，“我真的很高兴，你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高兴。”

　　茉莉眼中骤降的温度，姬音看着一惊，手欲缩回，却已被面前之人死死抓住。茉莉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拽，反拧，锁喉，冷冷环视一周：“退下！”

　　姬音吃痛，挣扎道：“她不敢……”

　　“不敢什么？”茉莉反问，锁喉的手一扬，玄铁手腕狠狠落下，砸在姬音肩头，顿时叫她花容失色。见护卫借机靠拢，茉莉重新锁住姬音的喉，亮出手中暗藏的十字小刀，反威胁道：“你们最好照我说的做。”

　　荒宅，内院，一间年久失修，落满灰尘的房子。

　　“咚咚咚。”床板下传出敲门的声音。

　　屋内两名护卫等候多时，一头一尾，抬起床板。暗道露出一条缝，寒光一闪而过。床头的护卫察觉有异，抬眼一瞅，对面的兄弟的脖子，鲜血横流。

　　“什么人！”护卫一声厉呵。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一个女人推开门板，连滚带爬，失声惊呼：“小侯爷！快去下面救小侯爷！”

　　护卫看不清她的脸，又见她衣裙满是污血，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拔刀相对：“你是什么人？”

　　“下面、下面有鬼……”

　　女人哆哆嗦嗦，似是吓得神志不清，一个劲往下面指着。护卫惊疑不定，往床头靠了靠，刚扫过去一眼，再转眼，那疯女人已贴上前来，护卫挥刀去砍，胳膊一僵，未料到他胸口，早已插中一把极小的匕首。

　　茉莉双手握住匕首的刀柄，狠狠向里一拧，那护卫再挣扎不得。

　　“都说了有鬼……”茉莉拔出匕首，袖子一甩，将自己的外裙一把扯下，接着又褪去另一个护卫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她手中是一把十字刃匕首，甩不干净，索性拾起自己的脏裙，将手和利刃擦净，随手一丢。

　　把十字刃藏到靴筒，茉莉推开床板，命令道：“出来。”

　　姬音抬头，面对茉莉眼中的厌恶，哑然。这些护卫，虽不是青冥阁的杀手，也是姬府培养的精英……原来茉莉武功这么高，高到腿瘸了，一把十字刃，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茉莉找到荒宅后门停靠的马车后，继续命令：“上去。”

　　姬音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

　　“上去。”

　　茉莉对自己态度变化之大，姬音不信，于是她低头展了展裙面上被扯坏的黑纱，伸出纤纤玉指，等茉莉来牵。

　　“咔嚓。”断裂之声，来自玄铁。

　　茉莉揉着自己的手腕，笑里藏刀：“你不听话，休怪我无情。”

　　姬音气得眼圈微红，扭着身子爬上较她而言高大的马车，仪态全无。茉莉扶着车辕，一步登车，直接把姬音往里一塞，拉起缰绳，“驾。”

　　茉莉有怨，姬音敢怒不敢言，只能任她宰割，借机逃走。好在茉莉没捆了她的手脚，她还能掀起一角车窗帘，看看这是要去哪。

　　车外喧嚣越来越远，府门衙门越来越多，姬音越发觉得不对劲：这车不是往城外逃，而是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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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更新是深夜修了下第十一章，今天有更新的，更新定在了5：20！今天这么甜，咋正好赶上我撒玻璃渣……在此表白读者大大们！祝早脱单！多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