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蜜腹剑》虚花

5、[卷一]三章

　　原本吵吵嚷嚷的院子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袁玖侧头一看，门外走来了一位身着青衣、面容昳丽却神情淡漠的正统仙修。

　　此人施施然的走进来，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顾盼生辉，然偏生一张脸上无甚表情，叫人看了不免觉得失色许多。

　　袁玖怔了怔，旋即迅速三两口吃掉一个桃子，将桃核一扔，便眼含笑意的站起来，眉眼弯弯的对陆千臻笑道：“我见过你，你长得可真好看。”

　　“我倒是第一次见你。”陆千臻语气淡淡，随即看向院中倒了一地的人，将视线聚焦在其中一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人伢子身上，道：“他们虽害人无数又何必如此折磨？须知因果循环，三生有报。”

　　“嗯？道友竟是这么想的么？”袁玖挑了挑眉，唇边带笑，看了陆千臻半晌，但见他面色始终平平，看向他们的眼色也不带丝毫的情绪，瞧着着实不像是平白无故会为人打抱不平的愚蠢好人。

　　“你想要救这个人？”袁玖觑着他，面上带笑，眼中却透出了丝丝冷意：“只可惜，今日这个人非得死在我面前不可！”

　　说着一团紫色的魔焰便出现在袁玖的手中，袁玖斜倪了陆千臻一眼，便随手将紫火向外一抛，戏谑笑道：“不过，若你能救下，那就去救吧。”

　　火团急速向那个人伢子掠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紫光。

　　若陆千臻选择救，那么在他打灭这团火的时候，紫焰便会一瞬间分裂成数十朵在须臾之间将那些小乞丐焚烧殆尽。

　　到时候，这个仙修约莫会极为愤怒吧？

　　只是……随着紫火离那个屋主人越来近越来近……

　　袁玖眯着眼看着陆千臻无动于衷的神情，这个仙修莫不是不准备救人？

　　袁玖眼神闪烁，突觉无趣至极，随手一挥，紫火湮灭，便收回视线，看也不看陆千臻一眼。

　　他领着顾流、昙华向外走去，只是在将要出门之际，袁玖侧目看了看陆千臻近在咫尺的脸，嗤笑出声道：“你这仙修，可真够假的。”

　　陆千臻半点也不在意这个奇奇怪怪的魔修，只迥自将视线落在院中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形之上，在他的眼中，这个人的灵魂上闪着一团白色耀眼的光芒。

　　那是世间唯二之人才能看到的先天仙气。

　　天地之间遍布着先天灵气，先天灵气无法为人所用，便创出修行法诀以人身为媒介将先天灵气化为仙灵、魔灵为己所用。

　　但天地之间其实不只有先天灵气的存在，还有先天仙气、先天魔气。这两种气无论如何不可能为凡人所用，唯有天生仙体和天生魔体这类注定会飞升的人才能如臂指挥。

　　可，奇怪的是，历代拥有仙体、魔体的修士却无一不是下场凄惨，能顺利飞升上界的近乎于没有，两千年前的沈仙尊及昙华魔尊便分别是这两个体质的拥有者。

　　总之，起点高必然会面临着比常人更多的天灾人祸，又何况是注定飞升的天生体质？

　　而陆千臻便是天生仙体，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

　　原先的记忆、仙体、仙魂都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那一点冥冥之中的感应。

　　而现在，他要取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陆千臻双眸一抬，那躺在院中的人伢子已然于瞬息魂飞魄散。

　　空中聚起了一团由仙气凝成的白云，它晃晃悠悠的飞到了陆千臻的面前，陆千臻伸出手来，那白云便亲呢的缠在他的手指上。

　　陆千臻垂眸，勾唇一笑。

　　突然，有一颗石子悄无声息的从院外打到了陆千臻的肩膀。

　　手上的白云似是受到了惊吓，條然隐入了陆千臻的体内。

　　陆千臻眉头一皱，微微侧目。

　　却见院墙之上坐着一个适才刚见过的人。

　　“你这仙修，果真是假的很。只是……”袁玖手撑着脑袋，蹲坐在院墙之上，晃着悬空的右脚，瞥了眼其衣角所纹的白梅，漫不经心的道：“乾元宫不是素来都很忌讳与外人结下因果的嘛，适才我将那凡人让给你杀，美人要怎么报答我？”

　　陆千臻看着袁玖，皱眉：“道友想要怎样的报答？”

　　“嗯……”袁玖眯起双目看着陆千臻墨色的瞳仁，似笑非笑道：“不若，道友便告诉我，那个凡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然引得乾元宫的嫡传弟子亲自将之挫骨扬灰？”

　　陆千臻面色不变，视线随袁玖落在他的身上，看着袁玖带笑的脸，仍旧一言不发。

　　院中忽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袁玖却又状似恍然大悟一般用手指敲了敲额头：“你看我，说什么挫骨扬灰，明明是魂飞魄散连带着肉身都整个消失不见了，哪儿还有灰等着扬啊，道友说是不是？”

　　他言语之间，视线饱含歉意，似乎真的因为措辞不谨而感到颇为自责。

　　陆千臻淡淡的看着袁玖那稍显浮夸拙劣的演技，并不搭腔，只是依旧浅淡平静的道：“若这便是道友想要的报答，我现在便可告诉你。”

　　袁玖闻言挑眉，道：“自然不是，适才不过是借此拐着弯的嘲讽你而已。”

　　那团仙气他又不是看不到，但若说什么他想要的报答……

　　袁玖脑中條忽闪过适才惊鸿一瞥的淡笑，便垂眸一笑，就从墙上一跃而下，慢慢向陆千臻走近。

　　在距离一步之遥时，因比之陆千臻高出半个头，袁玖低头看着他便无端有种居高临下之感，他微微低头，凑近了他的耳畔，语气莫名亲密且温柔：“便是什么样的报答，也都是可以的吧？”

　　这距离实在太近，陆千臻隐隐能感受到袁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郭之上，不由眉头微皱，退后一步，抬眼道：“还请道友离在下远些。”

　　袁玖眼神戏谑，见他这正经的模样却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退后一步，便神情温和眼中含笑的说道：“那，道友生的这么漂亮，不若就让我亲一下罢。”

　　语音刚落，趁着陆千臻愣神之际，袁玖低头一吻，便哈哈大笑逃之夭夭。

　　袁玖吊儿郎当的乘风而去，只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那院子便塌了一半。袁玖抚唇一笑，侧目不语。

　　陆千臻面上无甚表情，看着袁玖离去的方向，站了片刻，旋身向扶陵山脉掠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个放肆的魔修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袁玖走在热闹的街头，未免遭到追杀，便撤去了身上的伪装，恢复了原先的样貌，想着刚才那个仙修眼中澎湃的杀意，便笑意更深了。

　　而后，他侧头对顾流说道：“去查查刚才那个仙修是乾元宫中的哪个嫡传弟子，本少主我对他一见钟情，看上他了。”

　　今日之前，沈仙尊长什么样记忆之中他看不清楚，但是今日之后，沈仙尊的转世他倒是碰见了。

　　此时，顾流手中的徒弟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只余了他一人跟在袁玖的身后，其闻言顿了一顿，回道：“主上，那您上次调戏的那位上清宫执剑大弟子灵虚，还需在下时时汇报他的行踪吗？”

　　袁玖挑了挑眉，翻了个白眼，走过一个转角自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青李子，道：“当然要汇报了，不然被他找着我，岂不是又要被追杀一路，今天本少主可还有要事，可没空陪他再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游戏了。”

　　“是，主上。”顾流道：“在下刚得到消息，上清灵虚现在就在您前方半尺处，身着蓝衣，腰佩长剑，正背对着您。”

　　袁玖一听便是一怔，下意识的就抬眼往前方望去，恰巧此时前方那个蓝衣公子回眸一瞥，便看见了毫无遮掩大刺刺站在后面的昙华少主。

　　袁玖心中一跳，下一刻，两人同时动了。

　　灵虚瞬息便抽出腰间的长刀一个闪身来到袁玖面前。

　　袁玖凭着身法左躲右闪退后几步，随后伸手一掏，自空中抽出一柄紫金扇来，抬手一档，随即无奈调侃道：“有话好好说，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都过了多久了，记仇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再说了，不就是看了你的裸/体、调戏了你几句还摸了你几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少主我不介意也给你摸两下啊。”袁玖挑眉笑道。

　　在他成为鉴美修士之前，可就只看过灵虚一个人的，且他觉得他说这几句也算是表明自己确实是诚心求和，万万没想到，灵虚下手更狠了。

　　只听他冷笑一声，一边招招致命的把他往死路上逼，一边阴阳怪气的道：“袁少主的裸体在下可看不起，若想求饶也可，不如袁少主让我砍上两刀，也不枉袁少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做派了！”

　　这哪是原谅，怕是要一刀砍死他，成全他做鬼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