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攻略指南》许开

38、第 38 章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不过刚过七点，头顶的天空就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路旁的白色灯光照射在有点破损了的人行道石砖上，楚悠有点吃力的带着刚刚被他叫醒了的谢安，将他半揽着从出租车上抱了下来。

　　谢安瘦归瘦，但好歹有那么高的身高，沉甸甸的重量不断提醒楚悠他此时抱着的是一个男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心情上却一丁点都没有产生想要抗拒的意思。

　　手指和身体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的接触，楚悠松开了过于明显的拥抱姿势，手掌轻轻抬着谢安的胳膊，和他说：“好些了吗？”

　　“……”

　　谢安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困倦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小镇夜晚的星空，看起来非常的明朗。丝毫不像雾蒙蒙的首都一样，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到几颗星星。

　　空气给人带来的触感很冰凉，大口的呼吸之后，似乎身体都跟着被净化了一般，清爽舒畅。耳边若隐若现的传来附近人家的对话声，这里的生活气息很浓厚，非常能给人带来安心感。楚悠左顾右盼的寻找着来时路，很快就沿着两旁的树木和建筑，看见了那显眼的独栋木屋。

　　谢安一路靠自己的双腿走过来，人渐渐变得清醒许多。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不需要再让楚悠搀扶着了。楚悠迅速收回了他的手，隔着一小段的距离跟谢安并排走着。

　　谢安忽然说：“酒真好。”

　　楚悠接话说：“嗯，你喜欢喝对吧。”

　　谢安说：“喝完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就像在做梦一样。不会痛苦，也不会难过。”

　　楚悠闻言，眼睑微垂，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唇，很想说上一句：“那你会开心吗？”

　　他知道，此时这个回答不上来、让他下意识产生反抗心理的情绪叫什么。

　　是嫉妒。

　　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太无言以对了的心情。

　　不希望谢安在与他一起喝酒的时候还想着别人，希望谢安能够因为他的存在而永远保持着开心。

　　会这样争风吃醋的他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画室里的学生还在学习，因此家里依旧只有阿姨一个人出来迎接。注意到谢安那超出寻常的红润面色，女人忙凑近了两步，紧张的目光观察着谢安的神情。忽然鼻尖嗅到了一抹酒味，女人诧异的张大了眼睛，快速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楚悠，对谢安说：“喝酒了？”

　　“嗯……”谢安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含糊：“我想睡了。”

　　“……去睡吧，好好休息。”女人带着谢安回房间，看着他走进去趴在床上、随手拉过被子往身上一遮、就躺着不动了的模样。走过去熟练又自然的替谢安拉好被角，将被子小心收拢盖在谢安的身上，看了几眼谢安沉静的睡容，女人这才直起腰来，关了灯从屋里走出。

　　一举一动，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

　　楚悠站在门口和阿姨小声说：“不好意思，让小安喝多了点。”

　　女人沉默了片刻，才对楚悠笑着说：“没关系，他已经长大了。”

　　二人很自觉的离开谢安门口对话，一路上边走边聊。

　　楚悠走在有些老旧了的木头地板上，听着耳边咯吱咯吱细微的声响，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回想起刚才谢安说“喝酒之后，就不会再想起来”的神情，心情不由得有些烦躁。

　　有心想要问眼前女人，关于那个女孩和谢安之间的事情，但深刻清楚这种问题绝对不适合随口问出来，楚悠忍着情绪，和女人有说有笑的讲着今天谢安在外面的事情。

　　“……虽然知道，阿安已经可以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但直到今天亲眼看见他和你一同出了门，我才真正体会到那种实感，阿安真的很努力。”看着楚悠分享给她的动物园里有关谢安的照片，里面谢安的神情，实在是良好到足以让女人眼中含泪的地步。她语气感慨的说：“距离上一次，阿安和谁一起离开家去外头玩……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楚悠问道：“那三年里，小安都没有出过家门吗？”

　　“出过，但都是去医院。”女人苦笑着说。

　　头几次是因为谢安受伤，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家里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伤口，所以只能绑着谢安把他带到医院里缝针。后面几次则是家里人带谢安去看心理医生，因为医生的要求，谢安被身边人好好看护着，没多少机会弄伤自己。偶尔会有用笔尖、叉子扎自己大腿，或者用头撞墙的行为，这个怎么防也防不住，害得女人那两年经常因为谢安的原因以泪洗面，人都看起来老了好多岁。

　　“我太害怕他做傻事了，根本不敢让阿安出门。”深怕哪天一不小心没有看住谢安，打开门就在池塘里发现了谢安冰凉的尸体，这种提心吊胆的噩梦女人做过好多次，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不忍心再去回忆当初，女人满脸疲惫的用手撑住头，低声喃喃的道：“还好现在已经过去了……”

　　楚悠默默听着女人对那些年，谢安状况的描述，心脏一阵一阵无声的抽疼着，他低垂着头，脸上笼罩着一片阴影，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昨天听到阿安说要和你一起去动物园，我真的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高兴的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女人抬起头，对楚悠露出了感激的微笑：“不过高兴着高兴着，我又忍不住担心，阿安出了门之后，会不会心情不好，毕竟上次带他去动物园的是他姐姐。”

　　姐姐？

　　楚悠说：“我记得，小安和您女儿在一起交往过一年。”

　　“嗯，我家那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阿安了。”女人回忆着说道：“当时阿安同意和她交往的时候，她都哭了……明明以前不小心摔断了手腕也没见她掉一滴泪。”

　　楚悠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问道：“小安也是这样看待您女儿的吗？”

　　女人笑了笑，说：“阿安对她才不是那种简单的感情……”

　　似乎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点的形容，女人停顿了一会儿，干脆将当年心理医生告诉给她的话，说给楚悠听：“您能想象的到吗？如果您从出生起就一直呆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除您以外，只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周围的一切尽皆都是虚无的。你们共同相依为命的在房间中生活了十几年，一直都视对方为自己的唯一。有一天，这个人却突然离开了你，永远也回不来了……那么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毁灭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存在价值。与其孤零零的独留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是一种折磨，不如干脆陪对方一起离开。”

　　因为人生已经失去继续活着的意义了，谁都不存在的世界，其他的什么都感知不到，没有目的没有欲望没有依恋，除了痛苦以外心里头什么都不剩下，活着干什么呢？

　　楚悠沉默的听着，然后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当初，他的父母离开之后，楚悠面对巨大的悲伤和压力，不止一次产生过想要去死的念头。只是身后还有楚枫需要他的照顾，所以楚悠才一次又一次的挺了过来，安安稳稳的走到了今天。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时那种绝望的思想实在过于冲动。但那时候的楚悠压根没那个余力去思考什么未来和以后，无止境的负面情绪挤满了他的大脑，光是呼吸都已经让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人总会有想不开、觉得过不去的时候。

　　女人眼里闪过了一抹水光，叹息道：“所以我很庆幸，阿安不懂事，不理解恋爱是什么意思。那种过家家一样的交往，不至于让他伤得更深。”

　　包括女孩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谢安压根不懂得爱情是什么滋味。他光是去试图理解正常人的感受就已经费尽全力了，有时候甚至连开心和难过都分不太清楚。

　　周围所有人都把谢安当做女孩儿的弟弟去看待，除此之外两人之间也产生不了别的什么东西。但既然女孩那么喜欢谢安，谢安又只在意女孩的看法，这种感情或许就算再持续个几十年也依旧会是如此，那么女孩说想要和谢安在一起，也没有人会提出反对。

　　他们俩的确是最合适的。

　　楚悠诧异道：“您说小安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意思？”

　　女人点了点头，没有去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继续垂着首说道：“我是那孩子的妈妈，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能永远记得她，知道她曾经活在这个世上过。但是……如果因为记得她的原因，让阿安永远都这么痛苦，那我宁愿阿安干脆忘掉我女儿，然后好好的活着。”

　　楚悠听后静默了下来，再一次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对方的痛苦感到深深的遗憾。

　　“所以……在看到阿安对你那么的信任，在看到你拍的这些照片之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女人的眼泪忽然无征兆的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我好像看到那孩子还活着的时候，阿安的模样了……我真的没想到阿安可以这么快振作起来……真的，我太激动了……”

　　楚悠将桌上的纸巾递给女人，女人用纸轻轻掩住眼睛，将泪水拭去，红着眼眶哭笑着说：“抱歉，情绪忽然有点控制不住……我知道，将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放手不管，交给您去照顾的行为实在是说不过去……但希望您能可怜可怜我家阿安，多关心一下他。您可能不太清楚，可是我看得出来，对于阿安来说，您真的很重要……”

　　她从未见过谢安对女孩以外的人露出照片里的那种眼神，所以就算被楚悠觉得厚颜无耻也好，她就像抓住了绝望时忽然出现的救命稻草一般，恳求着楚悠，实在是无法忍住想要拜托对方拯救谢安的迫切情绪。

　　这希望来的太不容易了。

　　楚悠看出了对方的焦急，保证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就算女人不说，楚悠本来也是这个打算，会竭尽所能的去帮助谢安。现在听到了对方发自肺腑的恳求，楚悠就更不可能放手不管了。

　　“小安对我而言，同样也很重要。”楚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语句，都充满了足以让女人安心的认真：“我会像照顾我自己一样，去用尽一切办法守护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特别没有状态，写的每一个字都觉得很别扭，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