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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喝茶 ...

  •   “哼!”

      不悦的小人抱着三当家脖颈不撒手,小脑袋埋在他突起的肩部肌肉里。吐息在他颈窝处。三当家有力的肱二头肌沦为他小翘臀的坐垫。这是拿他堂堂日升会三当家当抱枕布偶之类的玩物了。

      这人没大没小的小屁孩儿样儿,是他们日升会所有人的长辈之一。本姓安,奈何尚未有本名就被父母抛弃。哥哥安歇,就是与李冰、安稳一起治理安居岛水患的蝎子。他自己也作为日升会白纸扇,鞠躬尽瘁了好几年。犯错禁足西街。自那之后拉下双腿不能行走的毛病。自此退居西街,多年未曾踏出六重门外。终日与门前绿草迷宫相伴。因为生于兔年,所以名为兔子,小巧玲珑的身材也正好人如其名。

      兔子爷发色比常人更淡更细,看起来也更柔软。转头的时候散开一根根,近乎透明。让人很有拢起来一小撮仔细辨认那偏白的亚麻色的心思。

      如果没有这一地空啤酒瓶碎纸片的狼藉,兔子爷这回眸一哼还是相当唯美的。毕竟本人颜值在线。

      三当家大掌轻抚那亚麻色发端,柔声细语毕恭毕敬地问,“爷觉得如何?”

      从前大家都厌倦了□□的日子之后,居正式就任三当家,西寅退出日升会。诸事报告完毕,手下鱼贯而出。龙头宝座上的居看身边这人一身干干净净蓝色多瑙河的衬衣,除了手上菩提手串儿,再没有旁的任何挂饰。显得朴实无华。忍不住问,“你的金链子呢?”

      “爷说俗。”

      三当家毫不掩饰他眼里的怜爱。说到那人名号尚且如此,居不敢想象到了西街见到情人的会是怎样陌生的他的三当家。

      居挑起他手边的菩提手串儿。“这一串都是十瓣以上,找起来可费劲儿呢。亏你能找到。”

      “一点点慢慢来找的。我的手链不是每次都少一颗吗?原来是兔子爷拿了。”

      原来,每次三当家在组里杀了人,就上西樵找他喝酒,兔子爷趁他睡着把他手链上一颗菩提子取下来存着。久而久之,也就凑成了一条手链。

      “前些天我跟爷说起退休的事儿,爷把这些年存下来的菩提子串好,给我做成手串儿盘在手上。他要我拿不动棍子,他要我记住,这些年俩犯下的罪行。时刻警惕着,仇人眼里,我还是三当家。”

      从前三当家眼里的兔子爷,是温和作弄他的长辈,也是真心真意细心教导的老师,更是苦尽甘来的情人知己。

      旭相信,重来一世,人心是不会变的。他认为,兔子爷,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再者说,三当家在此,当然会为他这个球友说尽好话。

      旭毫不怀疑这一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兔子爷似乎,真的特别不高兴,特别不待见他。

      “你还真敢呢。且不论我行走不便。就是论年纪,我好歹是你父亲那一辈人。竟然敢喊我去给你开门?”

      前世三当家把恋情藏得深。只有他继位,三当家退会时候喝醉了才告诉他。

      “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被别人叫西爸爸吗?我爸爸管不住自己的身体,跟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样,坏毛病。我烦的时候喜欢抽烟。他喜欢去西街。你以为我那些兄弟为什么一个个都忠心耿耿?他们都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九里香阿姨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可他亲口跟我承认了。他要我照顾好哥哥们。”

      “西爸爸是谁?西瓜不是死了吗?为了救爸,我,”居好久才把爸爸改口,说出,“义父。”

      西寅喝醉了。说着胡话,泄露了他媳妇儿的下落。“托媳妇儿的福,我这几个月都偷偷去看望他。偷偷的。不能被发现的。电子猫好可怕!一口,整个手臂就没有了。消失了。血都没有流不出来,那手就断了!可怕。”

      西寅还要喝。居抢走他的酒瓶不让喝。“我还闪电狗呢!别喝了!”

      西寅上手来抢。酒醉的抢不过清醒的。他开始耍花招。“还给我!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你不要抢我的酒!我是永生不死的!我爸爸传给我的能力!”

      旭不信,“我还青春永驻永远十八岁呢!”

      西寅一脸认真,“你不是。我媳妇儿是。那个人,真的,不老。”

      “是是是。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旭试图拉起他趁他没醉到走不了路,赶紧让他自己走回家。

      “不好。我要喝酒。”

      西寅趁他不注意抢了酒瓶对嘴吹。居只能好声好气哄他,“我们去找你媳妇儿喝酒好不好?”

      “我不像我爸爸。我不会乱来的。我自己喜欢就行了。我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好好好。我们去找你小情人。让他照顾你。”

      “好呀!”

      喝醉的三当家重死了。那个人把三当家放在膝头,推着轮椅进屋去。

      那是居第一次知道三当家有这么一个情人。好不容易知道,却已经是将近居14岁死亡的时候。

      因为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居对此人了解不深。旭不晓得什么先礼后兵。但是,从前三当家教过他,礼多人不怪。

      旭恭恭敬敬站在门口,按组内规矩行了个拱手礼。弯着腰,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岂敢。俗话说进门都是客。我这个客人呢还不是一般的笨。要是擅闯作了花肥,我家人是要伤心的。兔子爷就不一样了。坐着轮椅也能把门前六重门的篱笆修剪成一个迷宫,当然也有本事开个门,呵护一下小辈。”

      兔子爷一拍三当家大腿,“我就不护着。”

      一句话吼得旭手脚都没敢动。还是三当家捂着腿说疼,又好声好气哄着兔子爷,旭才艰难坐下。

      兔子爷顺手招呼“西格玛”给他带过来一张小板凳。

      旭还没坐下呢。兔子爷手底下打了个手势。那“西格玛”一刀下去把小板凳剁开两半,自己坐了一半,另一半放在侧边,拍拍凳子面上,示意旭坐那刚够半个屁股的半个板凳。

      旭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把那平平无奇的小凳子观察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爷调教的机器人就是厉害!一刀沿着对角斜着从上往下切开两条腿。四条腿的变成六条腿。我三条,西格玛三条。分得真叫一个匀称。”

      说完那阿谀奉承的场面话,他才胆战心惊地坐下。

      这一坐下,兔子爷居高临下把热茶压在他额头上。

      旭感觉自己不应该这么矮。即使现在是坐着的状态。旭眼睛一瞄,瞄到了兔子爷坐垫下面抬高的铁架子伸缩两下,折叠回去了。

      兔子爷又懒懒环着三当家的脖子,和他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对视着。仿佛刚才没有在天花板趾高气昂地俯瞰他这只蝼蚁。

      “喝茶。怎么?被吓愣住了?”

      旭端茶喝了。以示我没有被你吓到。

      “这就喝了?你不怕我的茶里放了什么?”

      茶下肚才后知后觉担心下毒的问题,悔恨自己中了他的激将法,没有好好检查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自己真是没用。

      转念又想,没那个必要。他来,是爷让来的。这话都没说,杀了他做什么呢?

      这才安心下来。回道:“无缘无故,你没有理由害我。”

      身心都感觉被大水冲刷过,干净清透得如同午夜清河泄洪洗刷过后的下水道。赞一声,“好茶。”

      兔子爷看他在别人地盘还这么悠然自得的样子,笑道,“很好。也没有什么。茶里不过放了,”

      他故意顿住不说,旭吓得背部紧绷。毒药?泻药?早听说这兔子爷不好相处,没想到还滥杀无辜,三当家,你究竟是怎么在这个恶鬼他爹面前全身而退的?紧张的时候五感特别灵敏。

      兔子爷欣赏他的恐惧呢也不出声。房间里静悄悄像是没有人。

      嗡嗡嗡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传进耳朵里的。由远而近,步步紧逼。

      屋子小,什么声音都被四面墙壁反射。声波来回激荡交错。辨不清方位。危险在暗处藏匿着。

      旭双脚一抬,猴儿一样手脚并拢挤在了唯一安全的凳子上。

      凳子下面,一个圆盘机器人张开了开刃的铁片,疯狂地原地旋转。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切割机。

      兔子:“贝塔,听话,停下。”

      圆盘机器人停下来。旭在那渐渐慢下来的速度中看到了原来模糊的叶片。数了数,只有三片。

      那被唤作贝塔的圆盘机器人很听话。兔子爷命令发出的那一瞬间就停止了他那嗡嗡嗡的发动机声音。

      可旭还是不敢把双脚放下去。天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阿尔法?

      兔子爷被他这胆小的样儿逗笑了。哄孩子一般哄他下来。兔子爷:“你下来。我保证没有阿尔法。”

      旭执拗地:“不下,信不过你。”

      兔子爷乐了,放肆的笑声从西街尾响彻西街口。

      妓女们都好奇这个进去的小学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把兔子爷逗乐了。同时她们也不再担心兔子爷折磨这个人。

      兔子爷折磨一个人也是要看心情的。他没心情的时候,能把人关起来三天,饿死了就算,饿不死他又刚好想起来这事儿那就取出来玩一玩。兔子爷今天心情很好。那个小学生暂时很安全。她们是这么想的。

      屋里,兔子爷怎么哄旭都不肯下来。他像一个被打针吓怕了的小孩子,再也不相信地球上的护士阿姨了,即使兔子爷嘴上笑得那么甜。

      兔子爷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三当家开口想要说话,他更是脸一拉。挥挥手,让贝塔,切。

      三当家不乱动,不说话,免得火上浇油。

      贝塔冲旭张牙舞爪冲过来。一路粉碎掉路上的啤酒罐子,纸片等杂物。飞扬的尘土混合着碎纸屑,偶尔还有铝箔片高速擦过耳边。

      旭坐着的凳子腿被跳圆圈舞的贝塔削一下短一截。

      旭眯着眼睛挡着扬起的尘,抱着三脚凳子一路跳着跑开去。

      找不到人,贝塔亮起了两盏红灯。更加疯狂地向四周射出红线。

      旭不知道那是红外线探测。只知道不能碰到那些红线。旭仔细观察那些红线,看到红线瞄准他,贝塔过来。他若有所思,舍弃凳子一跃而起,刺溜爬上了那直通天花板的大衣柜。

      贝塔在下面晕头转向找不找人。因为红外线一射旭就躲进高大的衣柜和墙壁中间。

      真庆幸这个衣柜没有和墙壁贴近。可惜有一个明显能过人的密道口被砖土封死了。看那和周边格格不入的土色,应该是新砌没几年。要是密道口没有堵上,这房子今日还能轻松逃过血光之灾。

      “衣柜。”兔子爷喊了一声。

      贝塔听了,帮兔子爷把衣柜从底下开始把木板切成一条条流苏。

      大衣柜倒下之前,旭脚一蹬,接力攀住了对面的窗子。成败在此一举。窗子上的铁枝是铁做的,承载一个小学生绰绰有余。

      谢天谢地!窗子!稳!

      除此之外,旭其实再没有别的办法自救。环顾四周,到处破破烂烂。最□□的,只有杀人机器贝塔。

      贝塔还在锲而不舍地切切切。敬业程度让人不禁竖起大拇指敬佩一番。

      旭抱拳向对手行礼:“承让。”

      兔子爷正奇怪他的突然淡定。本就根基被毁摇摇欲坠的大衣柜终于撑不住,以泰山压顶的势头从贝塔上方覆盖下一片阴影。

      旭得意地摆摆手,笑着说:“贝塔再见。”

      贝塔的红灯以前所未见的高频率闪烁着。如果它能说话,大概会惊慌得呜哇鬼叫一番才被大衣柜砸成一堆废铁。

      电线裸露在外,嗤嗤冒着火花。红灯闪了两闪,心不甘情不愿地永久熄灭了。

      确认红灯再没有亮起。旭才松了一口气。有空单手从怀里摸出药丸拍进嘴里吞了压压惊。

      下方,兔子爷鼓起了掌:“好样儿的!贝塔不是你的对手。西格玛,给客人上茶。”

      是上茶,不是上座。旭还在窗枝上吊着呢。他也没管,一拍身下“坐垫”就吩咐,“一二三四五六七,出来收拾。”

      懂事的三当家提起两条腿。还不能磕着膝盖上坐着的兔子爷。别提多憋屈。

      两人脚下亮起七盏和贝塔一样的红灯,七个和贝塔一样的圆盘机器人老鼠一样钻出来。吓得旭咕噜一口又是一颗苦药,随时准备迎战。

      那些贝塔没有攻击他。它们只是伸出小手,抓起地上碎木板,粗鲁地投掷出门外。也不管门外有没有人经过,更不在意木板太长,卡在门框上反弹。

      旭听见兔子爷清晰的一声啧。万般嫌弃地说:“七个呆子。都是呆子。”

      旭猜他大概是要改程序,让这些贝塔更加聪明地杀人越货了。

      真是可怕的残疾人!这就是旭对兔子爷不那么全面却十分正确的第一印象。

      一群贝塔在外面用爪牙粉碎木板。三分钟毁坏一棵长了三十年的树才切割出来的上等楠木,效率非常高。半点不可惜。

      兔子爷就着这木头的清香眯眼品着茶。勾着窗子的铁枝把自己吊在半空,接过西格玛的茶,喝了几杯。味道和家里安夫人给的一样,甜甜的,底下一丝丝的茶叶,又像是廖天瑞耳尖的大红花朵纹身。然而旭知道,长生花无法做茶。倒真的不晓得这是什么茶叶。

      兔子爷泡的茶,入口有一种特别的清爽,旭只知道,味道还不错。虽然这人脾性有点古怪,泡茶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旭挺喜欢。

      兔子爷说木头粉尘太大,让三当家把门关上。旭知道这是要好好说话了。

      三当家这才把双腿放到地上,颤抖着把自己关在门外。

      旭这才发现,三当家竟然一直维持着坐在原地抬高双腿的姿势直到刚才兔子爷下令。

      三当家对组内的规矩,辈分,相当看重。当初宁日一句话,他就能从此不来中心小学找自己这个校友打球。这在长辈面前的乖巧劲儿,怕是再来一世也改不了。

      三当家走后,旭端坐好,放下茶杯。仔细听这破除小霍霍血刀子威胁,打败贝塔铁齿铜牙,来之不易的好好说话。

      哪晓得平静下来的兔子爷竟然问他,“茶好喝不?”

      为什么问这个?大概是客套话吧。旭随口答,“还行。”

      兔子爷又问,“是不是很熟悉?有家的味道?”

      这,大概是因为此人热衷茶道吧。才这么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像他前世杀叛徒之前也会先玩一局街霸。顺便把人晾在一边,让凶神恶煞的兄弟给他一个下马威。如果那人有胆识和他能聊上两句,他可以考虑给那人留个全尸。一种爱好而已。

      然而旭对茶叶是真没半点了解。“跟安夫人教我妈妈茶道时候的味道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份清凉。”

      看着兔子爷面色大变,旭心道失策!他似乎不满意这个业余答案。只能苦苦思索道听途说的那关于茶叶那微薄的知识。

      “大概因为跟我家是同一片产区同一个时辰采的同一种茶叶。”

      糟!漏了说同一个匠人晒制的!他曾经听安夫人说过,每一块茶饼都是独一无二的说法。温度、师傅什么的太复杂。他不太记得。

      兔子爷倒没在意这些。他直接了当地坦白,“这就是从你家拿的茶。”

      “哈?”

      “安夫人亲自送过来。那时候,她刚拍下七王爷的《又一年其七》。她穿过六重门,手把手教我泡的茶。你喝到的清凉,是皱叶留兰薄荷。”

      兔子爷得意笑笑,“你果然记得这个味道。明明只喝过一次。”

      旭很奇怪这西街的瘸子怎么跟安夫人有联系。然而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

      “我,重生,”

      旭试探着说出这禁忌的两个字,没有察觉胸口有针刺的不适他才继续,“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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