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卿兮gl》舆生

2、笑柄第二

　　八百年春秋变换，建康城多少世家没落，又有多少新贵崛起。

　　初春之时，春寒料峭，秦淮河面烟笼寒水，整个健康城都笼罩在朦胧白雾中，深一笔浓墨，淡一点粉白新绿，白墙黛瓦，错落有致的房屋，还有远处延绵起伏的山丘，桃李含苞，那场景竟如仙境一般。

　　健康被选做凤朝都城，有迹可循。而其中繁华热闹犹未可知，建康城中居住清贵名流数不胜数。

　　但就是这样一片寸土寸名士的地方却出了一个名士毒瘤当世笑柄。

　　此名士毒瘤当世笑柄要从何说起呢，与外道人说来可能不信，乃系出名门谢氏的谢三娘谢红药，小字将离的那位。

　　谢红药自有生以来，十八载春秋与之相关的奇葩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流传四方的便有二三事。

　　第一件发生在她出生时。

　　至今与新一辈的小子女郎说来可能颇不信，人品奇差的谢红药曾经也有芳名传世的时候。

　　那件事就发生在她出生时，当时谢夫人难产，本已是盖棺定论一尸两命的结局，谁知最后来了个大逆转。

　　谢夫人何许人也？太原温氏，温峤。一位如山岳坚不可摧的天凤女将。然就是那般英雄女儿差点死于难产，幸得谢郎梦中折花，谢夫人方于棺椁之中起死回生产下一女。而此女出生瞬间建康城中百花齐放，世人为之惊叹，那般奇景自然为宫中圣人知晓，圣人亦惊叹，翌日早朝与谢郎赞叹道：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传入寻常巷陌中关于谢氏红药的传言也越加光怪陆离，什么谢小娘子乃牡丹花仙转世百花仙子下凡，更有甚者认为谢红药的出生是天佑凤朝，国泰民安。

　　那时的谢红药尚于襁褓之中吮吸手指，懵懂不知美名传世。

　　此乃其一，第二件事发生在谢红药十四五岁那年。

　　按理说，出生在谢氏那般名流世家，再怎么养废也不至于臭名昭著啊，然凡事皆有例外。

　　岁月如梭，随着谢红药渐渐长大，那容貌也确如出生时圣人批言国色天香，若是谢红药仅余此便作罢，然此女美得极致也俗得极致。

　　谢氏所居乌衣巷自来名士云集，而同住乌衣巷的王氏也出雅士，王氏常办流殇宴邀请时下文人雅聚。

　　一日健康城名流齐聚王邸，谢岩作为当世名士之最自然在受邀之列。

　　一番宴饮，正值诗酒酣畅，谢红药便大咧咧闯入流殇宴，瞬间惊吓了一众名流雅士。

　　宴席散去不出盏茶，整个健康城上流人士皆知谢郭达（谢岩字郭达）长女品味低下，整日里披红挂绿，言行无状，当真是辜负了出生时百花齐放的盛景。

　　自此，谢氏女郎品味低下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这般还不算完，谢红药接着又干了一件事。

　　那是在她的及笄礼后，规规矩矩挨过礼则，又新近得了小字，自然高兴，在与朋友小聚过后，说起她已成年，当干一番大事业，谢红药又想起她那少时便战功赫赫的阿娘。从军是没希望了，她若敢去从军，她家那老父幼弟定能死给她看，于是思考良久下定决心。

　　这谢红药自小交友极挑，轻别富商不交，世家贵女不交，名流雅士不交。

　　她呀，就与那泥地里打滚，巷陌间卖汤面的平头百姓相交，再就是与城中乞丐地痞称兄道弟。

　　因着交了一帮混江湖的朋友，是以谢红药出外行走常挂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为兄弟当两肋插刀。

　　本着那条准则，谢红药在健康城一众乞丐地痞中威望颇高，隐隐有成为首领趋势。

　　终于在她及笄之年，谢红药于一残破神庙中一番激昂陈词后，登案一呼，成帮立派。庙中立时四方响应，三呼帮主打遍健康无敌手，就那样一个由乞丐地痞组成的天罗地网帮诞生了！

　　若只是成个帮立个派便罢了，也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可人家谢帮主把帮派成立后不仅走街串巷的通告，还买了鞭炮大肆庆祝呐。几十条鞭炮齐鸣，那场面，当真不是一般人控制得住的，幸得巡防的王谨之赶来才遣散了一群阻碍通行的人。

　　别问谢氏为何不出面管管如此有失家风的后辈，盖因谢红药之父谢岩乃谢氏家主，谢岩对子女自来慈爱，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别说管教她了，不出手帮忙已经是独善其身了，更何况,成帮立派怎么了？不偷不抢，也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那还管教什么，自然是由着闺女怎么高兴怎么来啊。

　　这第三件事嘛也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

　　凤朝女子十五及笄，及笄后便会由母亲开始着手准备婚事。谢红药之母在她八岁那年战死阳关，所以她的婚姻大事便落到了其父身上。谢岩生性随意，最是讲究万事随缘而定，自然对女儿的婚事也同样待之，倒是谢红药那比她小两岁的兄弟谢瑀上心些，忙前忙后不知从哪里为阿姊寻来健康城中各家适龄男儿。

　　谢红药自然不会抗拒小弟一番好心，装模作样挑选良久，看过各家男儿还是觉得无一人满意。这可愁坏了谢瑀，好长一段时间狂收请帖，整日出席各家宴会。其结果，自然没有挑到合意的，原因是他总觉得这世间男儿没有一个配得上他阿姊。

　　当是时，谢红药坐在高高屋檐上衣红如火绿带飘飞，美目顾盼，慵懒散漫。“我之姻缘，当皑皑如山上白雪，皎皎若云间明月，若没有，宁缺毋滥。”

　　然而隔日谢红药便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话说那日谢红药带一帮手下在岳来楼庆功（胡吃海喝），酒足饭饱后出得门来迎面撞上一人。

　　当时同行的天罗地网帮众无不觉得此人颇不长眼，敢惹他们帮主。就在大家都觉得那人即将被揍成猪头时候，谢红药却呆立人前，良久方回神竟然意外的与对方致歉。

　　“小郎君对不住，我出门走得急，可曾哪里被撞伤。”她生来铁头娃的脑门，撞一下门都能撞缺了，眼下看着被撞的少年郎君不由担心。自来行动力很强的人，此刻也没想太多直接伸手按上那片胸膛揉了两把，伸手去剥对方衣裳，骇得人顾不得胸腔震痛连退数步。

　　天罗地网帮众原本看帮主大人调戏少男看得双眼发直，这一看那少年郎竟然敢躲，瞬间不干了，立马涌上前，二话不说反剪了那少年双臂压好。“帮主，我们帮你把他压住，你是想强摸还是想强亲，随便你怎么玩儿。”

　　谢红药扶额，被压住的少年惊恐。

　　“都给我放开。”

　　众帮众果真依令放开那少年，退回她身后。

　　谢红药在脑海里搜肠刮肚的回忆了下谢岩与那些名士结交时的场景，自觉自己做来也不会差了，便盯着对方面容道：“小郎君何许人也？姓甚名谁？”就是这般犹如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内容，随着她再凑上少年身前。有句话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大抵说的就是谢红药此人。

　　她一副吊儿郎当样儿语不惊人死不休，身后跟着的一众手下见帮主拿出了上伶人馆的架势，更加随着起哄，岳来楼门口一时之间充斥着嘻闹调笑声，以及时不时两声口哨。

　　谢红药看兄弟们起劲儿更加积极，脑子发热，也不管对方抵触，一把揽过少年的腰高声宣布。“这小郎君以后便是我的人了，小的们以后过路上下可得长眼。”

　　可怜那近日方游学归来的少年满面通红的被一个比他矮的女子捉在怀中，挣脱不得。

　　谢红药是谁啊，就那少年的劲儿完全不够她看，她号称建康城打遍地痞无敌手可不是吹的，一手牢牢困了人，另一只手便去挑人下巴，就问小郎君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岳来楼的掌柜是个身宽体胖的胖子，原本身体康泰的他此刻却头疼的很。小魔王看上他的酒楼，时常带着一帮乞丐前来吃饭，虽说从不曾少了一个子儿的饭钱，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酒楼进出生生拉低了酒楼档次，要知道酒楼初始定的可是高大上的路线。

　　索性大魔王虽常常光顾，到也相安无事。但掌柜的是个有忧患意识的老板，从第一次接待小魔王开始就知道总有一天那帮乌合之众会生事。等了一年多，这一天终于来了，掌柜的反而松了口气。

　　掌柜的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但他相信凡事都有一次，他相信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以后就容易多了，是以掌柜的扬着一张笑得如菊花的脸上前。

　　“呦，原来是杜丞相府上的公子，欢迎光临。”掌柜别有深意的招呼罢又转头与谢红药道：“谢帮主，请务必卖小老儿一个面子，今日之事便算了吧，这样您今日在小店所有酒菜就当小老儿请谢帮主与贵帮众了。”

　　眼前一张笑得和和气气的脸，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点谢红药还是懂的，再加之她带着帮众在岳来楼吃了一年多，那面子还是得给的。她这些年带着弟兄们吃遍了建康城，岳来楼是唯一一家不嫌弃他们的，况且每次吃饭，店家饭菜都很足，可以说是很良心的酒楼了。她想着掌柜的也不容易，再加之听他言怀中少年乃杜丞相家的小郎君，更加要给杜丞相留面儿了，毕竟杜丞相三朝元老，又与谢岩同朝为官。

　　等她松手，那被惊吓到的少年连忙后退，等觉得安全，远离对方那片空间才很快整理衣衫恢复一派镇定，并暗暗打量她，道：“在下杜青楼，敢问你是何人？方才为何那般无状。”

　　“哈哈哈哈哈......”

　　在建康城还有不知道她是谁的，谢红药觉得他说话好笑，指着他叉腰笑了一阵道：“兄弟们，告诉他我是谁。”

　　身后立马有人上前睁着告诉杜小郎君他们帮主是谁。

　　“我们帮主是建康城第一大帮天罗地网帮的帮主，谢红药是也。”

　　杜青楼从未听说过什么天罗地网帮，此时一听，疑惑的皱了皱眉。“什么天罗地网帮？”

　　“天罗地网帮都不知道！”此事再不能忍，一群人就要上前揍人，被谢红药一声轻哼又立马止住。

　　“天罗地网帮便是我成立的帮派，帮众嘛，”她环视退下的人。“便是他们了，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大帮派。”

　　杜青楼又道：“你又是谁？”

　　“我，你问我？那说来，话可就长了。不过嘛，你若是要娶我，我便勉为其难的告诉你我府上何处，至于我阿爹同不同意那得看你入不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眼了。”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什么叫化被动为主动，谢红药今日这一出可算叫那胖掌柜和天罗地网的帮众见识了。

　　“不知羞耻为何物。”杜青楼被她一通言行说得无语凝噎，气急而拂袖离去。

　　“帮主，你真乃神人也！”天罗地网帮的头号军师秦军师，也是所有乞丐中着装最体面的人，举起大拇指都戳到谢红药眼睛里了。

　　谢红药一巴掌拍开那瘦不拉几的手。“你懂什么，我这是先下手为强。”说完又转头对胖掌柜道：“掌柜的可得说话算数。”

　　掌柜的立马回神道：“算数算数，自然算数。小老儿这便奉上银两。”

　　“暧，银两便不用了，下次我帮中人再来光顾你免个单就行。”谢红药叫住回柜台取银两的胖掌柜，兀自定下了下次免单的约定。

　　掌柜的还想再挣扎挣扎定要取了银两予她，谁知谢红药已经小手一挥，被一群乞丐前呼后拥的簇拥着走了，留下苦大仇深的胖掌柜目送着那绯红背影走远，幽幽叹出一口气。

　　谢魔王当街调戏小郎君的事情自然又传遍建康城，谢红药再次成为健康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身为女子当街调戏男子怕是也只有她谢红药才做的出来了。

　　谢红药好不容易看对一人，提起方寸纳入怀中的心思，哪里是予一个酒楼掌柜面子能打消的，再有一群手下的推波助澜，她那追求心上人的攻势简直如洪水猛兽，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对谢红药的穷追猛打，不止杜青楼吃不消，就连杜丞相宅邸的护院管家都招架不住了。

　　谢氏两位贵人，一个上门提亲，一个上门恐吓不准答应。

　　最后，一件乌龙事还闹去了圣人面前。

　　想想夙兴夜寐的圣人，突闻三公之首的杜老丞相与九卿之一的谢宗正同时跪在金銮殿上请求做主的样子，圣人从一堆奏本中抬起头，只隐约听见提亲二字，也不管是谁和谁了，当即赐婚。

　　多烂俗的赐婚梗，谢红药心满意足，叉腰狂笑得一如意郎君。杜青楼在家憋闷不已，闭门三日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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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前后后写了N多版本，涂涂改改成这样，将就看看。
敲黑板：杜小郎君不是女主，不是女主，不是女主。
余生洗脑专区：文中出现的两个名字在此解释下。
【郭达】：这个谢岩的字是余生从百度翻找的，郭达本来是古代一位名人的字（具体是谁忘记了），余生在此借用，只是表示谢岩通透豁达。
【青楼】：这个词出现早期原本指豪华精致的雅舍，有时则作为豪门高户的代称。如《晋书·麹允传》：“南开朱门，北望青楼。”据说古代人漆房子的油漆为青漆，刷出来的房子是青色的，而能漆得起房子的多是有钱人。
文中设定妓?院歌舞房的名称是勾栏和伶人馆，看官们切勿混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