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散修[修真]》小狗饿饿

3、第 3 章

　　没过多大一会儿，草洞附近叫叫嚷嚷跑来大大小小好几个孩子。

　　年纪小的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倒腾着小短腿跟在最后面。稍微大点的十多岁左右，嘴里唔嗷乱叫，正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年纪。一马当先在最前面带头的铁杵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正经活儿不见他干，天天偷鸡摸狗，是村里惹事的一把好手。

　　谢映坐在草洞底下，十分想掀起裤子看看自己是怎么个谢大姑娘，就听到脑袋顶上人声鼎沸。抬头一瞅，草洞口围了一圈儿脑袋，惊奇鸭一样齐齐抻着脖子往他这边张望，没有哪长脸是曾经的谢映记在脑子里的。

　　铁杵人高马大，站在孩子堆儿里十分显眼，见谢映抬头看，特意抖了抖嘴里叼着的草杆，很是威风地歪着嘴角说话：“让我看看，底下这是谁啊？哟！这不是谢家的大姑娘吗？”

　　刚刚发现谢映的小男孩笑嘻嘻地接话：“大姑娘飞天走地的，怎的坐洞里呢？”

　　铁杵故作夸张地加大音量：“这还用问吗？找他干爹藏的宝贝呢呗。”

　　“哇——”孩子群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纷纷嚷开了。

　　“什么宝贝？什么样儿的宝贝？”

　　“我知道！我娘说他家是被上界的人赶出来的，肯定是在上界偷的！”

　　“怪不得他干爹天天咳嗽，那是被仙人打伤了？当初就该让他们死在外面，还来咱们村住着，真晦气！”

　　“可不是！哪天上界的仙人生气了，还不得把咱村人全杀了？”

　　“我奶奶早说了，就该趁早儿赶他们走！”

　　铁杵大手一挥，止住孩子们的叫嚷，一副万事皆在我掌控的气势。

　　铁杵的小跟班觑着铁杵脸色，立马替铁杵发话：“一个个胡嚷嚷什么呢！没长毛的猴孩儿，知道个屁！铁杵哥还没说话呢，你们抢什么？”

　　铁杵给跟班递了个满意的眼色，高傲地抬头望天，摆出帝王施舍乞儿的姿态：“我说的事儿，要不你再想想？”

　　他连个正脸都没给谢映，也没有点名叫谢映回答，很有点考验谢映自觉的意思。

　　可惜孩子们说话大多又吵又没有重点，一群孩子说话更是像捅了马蜂窝，谢映早把注意力转移了，哪里知道现在轮到自己的发言时间。

　　既然不好检查裤子底下的事儿，还是优先处理手上的伤口才是正经。

　　鬼知道那只咬人的小家伙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不好的病毒，要是在修仙世界里染上狂犬病之类可没地方吃药打针。

　　上辈子自小残疾，又被人下药彻底毁了根基，谢映再不甘心，也清楚知道自己活不下去，干脆拿自己的命玩了一票大的。

　　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第二次人生，跳山没摔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哪儿能英年早逝在一只毛球的嘴里？

　　拼着绝不放弃治疗的念头，谢映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捏着伤口往外挤血，使了老大的劲儿才挤出来几滴答。

　　铁杵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角一瞥，发现草洞底下的谢映垂着脑袋，理都不理自己一下，顿时有点恼火。再一眼瞟到谢映露在外面的脖颈，又忍不住心里痒痒，重新问了一遍：“我最后给你个机会，你再好好想想。错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你想清楚了给我个明白话儿。”

　　谢映仍旧没反应。

　　有个年幼的孩子看不明白状况，傻乎乎地发问：“铁杵哥，他不理你啊？”

　　铁杵彻底被激怒了。他将嘴里的草杆一吐，双手关节捏的嘎巴作响，冲谢映开骂：“鳖孙玩意儿行啊你，行！”

　　被谢映扔在地上的小家伙第一时间注意到铁杵的恶意。它扭头看了看认真埋头往伤口上涂口水的谢映，只犹豫了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坚定地挺着巴掌大的小身子挡在谢映前方，向铁杵发出呼噜呼噜的威慑声。

　　尽管它尽量压低了喉咙增加威慑力，奈何身娇力弱，这点声音不要说吓唬人了，就是吓唬小鸡仔怕是都吓不住。

　　铁杵一看，连个狗崽子都敢挑战自己的权威，更是暴怒，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小家伙砸去。

　　小家伙差点被谢映压成肉饼，四条腿正软着呢，见石头飞来就往旁边躲，可惜动作慢半拍，刚好被石头砸中屁股，疼的嗷嗷叫。

　　石头从小家伙身上弹到谢映旁边，被谢映伸手捡了起来。他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惨叫的小家伙，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冷着脸抬头：“谁打的？”他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把这只狗玩意儿救活，让人啪叽砸死了不是白挨了一口？

　　铁杵没发够脾气，在草洞口耀武扬威：“我打的！我不光打它，我还打你呢！都给我捡石头往洞里砸，往死里砸！”

　　小跟班一听铁杵下了命令，愣头愣脑地捡了个石头就往里面扔。其他孩子见有人带头，一哄而上，泥块、树枝、草根，甚至还有干了的动物粪块，有什么捡什么，劈头盖脸地砸谢映。

　　谢映眼疾手快地把嗷嗷叫的小家伙捞到怀里，塞到前襟内护着，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头，硬挨了一阵。

　　好在草洞旁边没什么太大的岩块，小石头和树枝看着吓人，砸到身上也就那么回事。

　　谢映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点。

　　在他看到的那个成长回放里，曾经的谢映在村子里确实是个特别的存在。“他”讨厌小孩，拒绝同龄人的示好，与其他孩子的交流只有打架与斗殴——所有人都是“他”获取嘉措关爱的工具。“他”对交朋友没有兴趣，甚至拿人取乐，时间久了，别人自然也以恶意相待。

　　然而即便是那样，村子里也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他”。哪怕有孩子被“他”打破了头，孩子的家人也不会找上门来。大家似乎对待“他”极度的宽容，而这种宽容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交往的范畴。

　　谢映清楚地知道，曾经的谢映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小孩，“他”只是嘉措的附属物，村人们的忍耐只能是看在男人的面子上。

　　一定有什么东西逼得大人们不得不这样做，而这东西是孩子们并不知道的。

　　断枝碎叶和土屑纷纷扬扬地落在头上，谢映突然回想起嘉措刚决定在村子里落脚时和村长交谈的画面。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在村长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拒绝的话之后，嘉措掏出了一张纸。纸上罗列着很简单的几何图形，也许旁人乍看看不出什么名堂，村长却吓了一跳。

　　嘉措举着那张薄薄的纸头问村长：“这里是西州吧？还有五年缴符的规矩吗？”

　　村长狂热地看着嘉措手里的东西，良久之后颤着手朝着嘉措作揖，又朝着西方作揖，“村里有福了……！”

　　在嘉措带着孩子住了两年之后，果然有蓝衣人进村收缴符文。村长领着嘉措把纸交上去，蓝衣人当场检验后便带着纸走了，一日都不曾停留。此后每五年一个循环，蓝衣人准时来了三次，嘉措准时交了三次纸，一次都不曾耽误。

　　后来老村长死了，村里才渐渐传关于嘉措和谢映的风声风语。孩子们比大人更藏不住恶意，恶语相向很快升级成拳脚相加。

　　好在曾经的谢映终于长大了，嘉措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哪怕不特意制造理由，“他”也有正当的纠缠男人的办法。嘉措不太能走得出去门，“他”便乐于在家里陪男人一起。两个人在村头的小土房里冷冷清清地生活，和村里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谢映暗暗合了下蓝衣人这几次来访的规律，又仔细回想了下嘉措画的东西，心里有了底。

　　“啪嗒——”又一块小石头砸在谢映的胳膊上。

　　谢映大喊了一声：“喂！傻大个儿——”

　　铁杵双眼冒火，快气出失心疯：“姓谢的，现在求饶可晚了！”

　　其实谢映遭遇这事真挺冤枉的。

　　早在两个多月前，曾经的谢映在小河里洗澡，刚巧被铁杵碰到了。别说“他”在村里人缘不好，脸蛋倒是公认的好看，比全村加上隔壁村的大姑娘都好看。铁杵鬼使神差地就想趁机看看“谢大姑娘”的身上长什么样，是不是也和其他大姑娘似的高高挂着俩肉包子，白天时候藏起来，洗澡时候才露出来。

　　结果他偷看这一眼，藏着的肉包子没找着，把自己的魂儿给看丢了，连着十好几天梦到谢映白花花的胳膊和腿儿，一个晚上能醒四五次。后来人实在熬不住了，偷摸跑去找谢映，商量用一只猪换他睡一晚上。

　　那时候的谢映正为嘉措的病愁得焦头烂额，哪里愿意听闲人废话，直接把人轰走了。铁杵以为是自己的猪不够吸引人，不断来商量，不断来加价，到后来变成“只要你愿意，我叫我爹把隔壁村儿的亲退了，聘礼全给你”，结果只换来一个无情的“滚”字。

　　眼下的谢映宁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都不愿意接受睡一觉的提议，为压倒骆驼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铁杵咬牙切齿地说：“就算你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鞋底，我也……”

　　“我可去你的吧！”谢映顶着满脑袋的泥巴草叶，样子狼狈得很，眼睛里却发着光：“你回去问问村里的老人，再过几日是不是有蓝衣人要来缴符？有种你就下来打死我，拿全村人的命给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