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溪桥》自锁

42、你就不要忘记我

　　“我在你昏迷时，定下契约。”
　　林溪见一直轻松地微微笑着，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悠闲的时刻。
　　她说：“这个契约只有一个用处，就是能让你在我死后，将我想让你记住的东西，牢牢地刻在你心里。”
　　大概是看穆西江沉着的脸色，想活跃一下气氛，林溪见说道：“放心，只是些幻术书、功法招式，你有幻雲骨，不该被埋没了。”
　　“你出去之后，要另谋出路，待在这个大陆是没有结果的。我给你留的资料里，有些记载了如何建造空间通道，还有人体转换，这些很有用。”
　　林溪见能感受到体内一点一点虚弱的呼唤。也许进来前，她只有几百岁，一个在修行者中算小的年纪，她一直很柔和地说这话。
　　——那些疯魔在一万年间，已经耗完了。
　　她很快就能去找师傅了，他在阴间一定混得风生水起。
　　她随意着说话，想要驱赶寂寞，“你真的挺不错的，要是生早些，一定能大乘，只可惜，这个大陆早已千疮百孔，你去过大陆东南边吗？那里有个小村子，名字我忘记了，有二十几户人家，我家旁边的那个嫂嫂，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
　　说着说着，她语气低落下去，面上却还是轻柔的微笑，仿佛是世界坍塌，也不会改变。
　　“我只希望，你别忘记我。”
　　说完，她遮住了脸。
　　此时，林溪见只能在她自己身上，看到一个苍老、不甘、无力的灵魂，可怜极了。
　　穆西江却突然抱住她，紧紧地，很用力，仿佛要把她嵌进他的体内。
　　一种浓郁的悲伤笼罩着。
　　他们一直拥抱着。
　　穆西江有很多事情能想起来，但他都不愿意想。
　　他连侧过脸亲吻林溪见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拥抱着，仿佛，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不松开他的手。
　　“保重。”穆西江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他明白，自己已经做好决定。
　　林溪见也回答道：“保重。”
　　她推开他，她的脚已经幻化为一个个白色的光点，漂浮在空气中。
　　她闭上眼，慢慢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很多回忆如海水涨潮般涌来，她不管，指尖掠过清亮的记忆水花，任它们跳起。
　　突然，一个人抱住了她。
　　——竟是本应该离开秘境的穆西江！
　　穆西江狠狠地吻上林溪见的嘴唇，这是他最勇敢的一次。只是嘴唇相对。他专注地望着林溪见，仿佛在看最后一眼。
　　林溪见在穆西江眼中，看出浓浓的诀别意味。
　　穆西江的手遮住林溪见的眼睛，林溪见感受到这双手在微微颤抖，还有着别样的灼热，她只能隐约看到开裂的皮肤，像是地下岩浆。
　　“别看，我现在可丑了，你一看，就不喜欢我了。”穆西江一顿，撒娇似的开口，仿佛还是那个故作冷淡、内心早已雀跃的小皇子。但他演得一点也不像。
　　林溪见意识到什么，却感觉全身无力，意识慢慢陷入昏沉。
　　最后一眼，她只看到无边的黑暗迸发出一道极其强烈的白光。
　　穆西江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你别忘记我。”
　　声音很轻，轻到仿佛会立刻消失在万物间一样，就像是一把沙子，攥着拳头，握的紧紧的，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中流逝。
　　再睁眼，林溪见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蓝天白云，远处有人家的炊烟。一片祥和。
　　空气，阳光。
　　这是真实的世界！林溪见下意识地抓着青青的小草。
　　那个傻子，没有他，谁来做绿豆汤呢？
　　林溪见突然就想喝了，仿佛是上了瘾般，一种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怪异感觉。
　　她在草地上睡了一夜，力量恢复后，一瘸一拐，走向记忆中碧溪宗的位置。
　　日出了，怕是冬天。
　　哪怕是太阳，也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自由的白云，悠闲地在空中飘荡，寻找着梦中的远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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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林溪见从来没有爱上穆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