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卞九欢

17、觊觎

　　自从那天过去之后，闻晏连续几天都找不到姜厉。

　　每天早上他总是很早就出发去上学了，晚上又回来得很晚，即便是闻晏想要找他，他也只是转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死死的反锁。

　　闻晏站在姜厉门前，敲了敲他的门，问道：“学校里出什么事了吗？”

　　姜厉过了好久才说：“没有。”

　　闻晏站在门口，耐心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问道：“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姜厉忽然烦躁地说：“我就是这样，你知道的，我的脾气就是很怪，我不体贴，不善良，我还总会招人厌。”

　　闻晏说：“我没有觉得你招人厌。”

　　姜厉又不说话了。

　　闻晏在他门前等了良久，没有等到回复，索性也就转身走了。

　　又过了几天，闻晏好不容易在楼梯上逮到姜厉，她拦住了姜厉，说道：“家教的事情，你不愿意就算了。可是我给你约了心理医生，你好歹也……”

　　姜厉忽然惊恐地倒退了一步。

　　他警惕地把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慌乱的说道：“我不去看医生，我心里没病，我好得很。”

　　闻晏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已经愈合了，由于他一直拒绝让闻晏给他上药，那道伤痕已经留下了淡淡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有点凶悍。

　　闻晏伸手去摸他脸上的疤，姜厉躲了一下，却没躲开。

　　闻晏温暖的手指在他的伤痕上摸索，姜厉闭上了眼睛。

　　那熟悉的指尖在他脸颊上的触碰让他感到安心，他下意识地微微把脸向前倾，依偎在闻晏的手指上，仿佛一只被人抚摸的小动物似的。

　　闻晏轻声说道：“受了伤就要上药啊，不然会留疤的。”

　　姜厉恍然惊醒，他躲开了闻晏的手，又倒退了一步，绕开闻晏跑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没病，我不去看医生。”

　　闻晏不由得想起谷容说的话。

　　——他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

　　——而他隐藏最深的秘密，很有可能是让他极度羞耻、不敢说出口的。

　　闻晏不由得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他如此沉迷，又如此痛苦？

　　晚上吃饭的时候，闻素很殷勤地给姜厉夹菜。

　　闻晏知道她的小心思，自然懒得管她。

　　女孩子，争强好胜起来真是要命。

　　闻素把盘子里的肉几乎全都给了姜厉，还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姜厉呀，你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呀？”

　　姜厉跟见鬼似的看着她，闻素再给他夹菜的时候，他抱着碗，直接躲开了夹过来的排骨。

　　闻素不高兴地说道：“你多吃点嘛！你要长高才好看，你这么挫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闻晏听得都头疼。

　　她清了清嗓子，从闻素筷子下头接过那块无主的排骨，说道：“行了，我吃。你别操心别人了，自己成天挑食还惹事。”

　　闻素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小声辩解：“我哪有惹事。”

　　这时，饭桌上很少说话的夏珍忽然说道：“长高是好事。姜厉还是多吃点，不然明年送到我弟那儿去当打手，个子这么小，都没人要他。”

　　一桌子的人都在说他，只有姜厉闷声不吭，从始至终没有抬头。

　　闻晏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加重了语气，说道：“他不去当打手。他今年参加高考，高考过后要么出国，要么留国内上大学，夏从要多少打手没有，非要带走我弟弟？他面子够大的啊？”

　　夏珍被她噎了一下，抬头讷讷看她，咕哝道：“谁知道你挑中他了，早不说，我都答应夏从了，你非要让我没脸是不是？”

　　闻晏说道：“他要是想要人，有本事就从我手里抢，我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两个人正争执，明显夏珍争不过闻晏，谁知道这个时候闻素忽然自以为很机智地冒出来一句：“哎呀，妈，你怎么回事，打狗也不看主人。”

　　闻晏：？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闻素丝毫不知道她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含义，还以为自己帮了姜厉，挺自豪地给他使眼色，那意思大概是“看，我和你站在一队的”，那副傻样子，看得闻晏都头疼。

　　夏珍见争不过闻晏，索性就开始不讲理了，她把筷子一摔，嚷嚷道：“我不管，我话都说出去了，你现在这样就是让我没脸，我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理，这小子我下个月就要送走。”

　　闻晏漠然说道：“好啊，你送，你敢送走他，我就把闻素送进局子里去。”

　　闻素：？

　　闻素本来正在闷头吃饭，哪儿想到火竟然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当即吓一跳，惨叫道：“哥！我又做错什么了！”

　　闻晏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像丝毫不在乎她似的。

　　她吓坏了，她知道这个哥哥比妈凶多了，登时软了，赶紧央求她妈：“妈，你别和我哥吵了，他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夏珍依旧不肯罢休，她吵不过闻晏，又自己没理，索性开始耍赖，嘟嘟囔囔说道：“你爸不在，你就会欺负我们母女两个弱女人，你等我给他打电话……”

　　闻晏见她没了底气，索性也不和她吵了，很冷静地开始低头吃饭，说道：“父亲明令禁止养病期间别人打扰他，您要是想打电话，那就打吧，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

　　夏珍本来也只是威胁闻晏，见威胁不起作用，她也就不敢说什么了，总不能真的给闻家老爷子打电话烦扰他。

　　吃完饭，闻素也不知道哥哥和母亲到底怎么样了，她无助了一会儿之后，见闻晏没找她的茬，就自然而然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她一溜烟追上楼，跑到姜厉房间里去，挺自豪地和他说道：“怎么样，我帮你了吧？”

　　姜厉看着她那副骄傲又自豪的模样，实在是不想理她。

　　他坐在书桌前，翻着自己想课本，头也没回，更没说话。

　　闻素见他不理自己，又凑上去说道：“你课业不会，问我呀，别老问大哥，他每天上班就很辛苦了，你还要烦他当家教，传出去不笑话，他堂堂总裁给你当家教……”

　　姜厉越听越烦，抬手就要推她出去。

　　闻素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她是没眼力见还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劈手抢了姜厉的卷子，得意洋洋地笑道：“我给你讲数学题呀，我留过学，美国人数学可好了……”

　　她正说着，一翻开卷子，扫了一眼上面不知所云的高考模拟题，整个人都傻了。

　　她捧天书似的捧着卷子，茫然地四下看来看去。

　　这么多道题，她一道也不会做。

　　姜厉见她没声儿了，就在旁边凉飕飕地说道：“美国人数学可好了？”

　　闻素蔫儿了，又不甘心，伸手去翻他英语卷子，说道：“那我给你讲英语……”

　　姜厉猛地往桌子上一拍，按住了她手里的卷子。

　　闻素愣了一下，不高兴地问道：“给你讲题还不行？”

　　姜厉把卷子收好，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到桌子边角上去，漠然说道：“你想做什么，直接和我说，别阴阳怪气来烦我。”

　　闻素见他把话敞开了说，索性也不憋着了，就拉了拉他，靠近了他，笑嘻嘻地说道：“姜厉，你当我男朋友呗？”

　　姜厉跟见鬼了似的转头看她，那模样甚至惊恐，甚至还哆嗦了一下。

　　闻素趴在他的桌子上，给他数落着好处：“你看啊，我妈说要把你送给舅舅做打手，那肯定要把你送走。你别看大哥现在护着你，只要他不在家，我妈肯定就把你打包送上飞机运到舅舅那儿去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大哥又不在身边，他能保护你一辈子吗？”

　　姜厉皱着眉，看着闻素，说道：“那你能保护我？”

　　闻素笑嘻嘻地说道：“我去给我妈撒个娇，说要你留在家里，她最疼我，当然把你留下啦。”

　　姜厉无声地坐着。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有的时候他希望被人保护，有的时候，他又不希望。

　　闻素又拍着胸膛保证道：“你做了我男朋友，以后我有的，我全都给你，咱俩有什么都一人一半，好不好？”

　　见姜厉不吭声，闻素又说道：“除了大哥，大哥是我一个人的大哥，你是捡回来的，没你的份。”

　　姜厉：……

　　这大小姐真是从小被人宠坏了，二十岁的人了，活的像个傻子。

　　姜厉心想，被人保护真好啊，可以活得像个招人厌的傻子还浑然不知。

　　闻素又说道：“咱俩谈恋爱了，以后我就罩着你，你不要听大哥瞎说，说什么家风不正，有悖人伦，这种屁话只有他会说，我不在乎的。”

　　姜厉垂下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只能面前从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问闻素道：“我想想，再告诉你。”

　　闻素以为他已经默许了，很高兴地蹦蹦跳跳就跑了，毕竟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别人不说不，她就直接当成好，要是临到头不好了，她就开始闹，反正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厉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深了。

　　他在桌子前坐了一会，站起身来，出了门走，向了闻晏的房间。

　　闻晏正坐在桌子前看一份文件，由于晚上要看东西的缘故，她带着金边的眼镜，显得格外斯文。

　　闻晏抬起头，发现姜厉站在她门口，问道：“怎么了？”

　　姜厉把眼睛从她脸上挪开，良久，才说道：“闻素来问我，要不要做她男朋友。”

　　闻晏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孩子的胜负心啊，真是可怕。

　　她问姜厉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姜厉说道：“我没回答。”

　　闻晏又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姜厉低着头，想了想，才说道：“闻素不喜欢我。她不想要我做她男朋友，她只是想要个体贴的情人，好去像别人炫耀。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物品，暂时有利用的价值。”

　　闻晏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来问我做什么呢？”

　　姜厉死死盯着闻晏，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良久，说道：“我想知道你同不同意。”

　　闻晏颇为诧异地摘下了眼镜，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问我做什么？”

　　姜厉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闻晏无奈地说道：“听着，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去批判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否不合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自由做决定。不过我希望你记住，无论闻素许诺给你什么，我都能给你。我给你这些不要任何条件，因为这是我应该给你的，明白吗？你不需要忌惮她，你只要做决定就可以。”

　　姜厉仿佛被她这句话扎了一针似的，忽然冲口而出反问道：“她愿意喜欢我，你愿意吗？”

　　闻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姜厉躲开了她的眼睛，低头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意见。”

　　闻晏斟酌着词句，最后才说道：

　　“姜厉，我们是一家人。”

　　她看着那个少年奇怪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疼。

　　依旧是那个叫嚣着想让别人关注他的孩子啊。

　　可是选择就是选择，你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做选择，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闻晏久久地望着他，末了，说道：“姜厉，如果你希望我替你做选择，那你就要把你该说的话说清楚，你不能让我猜。”

　　她说着，合上了手里的文件，丢到了一边：“我也不想猜。”

　　“如果你决定最后还是不说，那你可以走了。我受够了这样捉迷藏的游戏了。”

　　她和姜厉对视了。

　　那一刻，她看着那个少年原本清澈的眼睛，她发现那双眼睛变了。

　　姜厉以前什么都不想要，但是现在不是了。

　　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情欲、羞耻和贪婪。

　　那种求而不得却闪躲的眼神，那种无法克制的欲望，闻晏一瞬间看得很清楚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些偷偷夹在书里的纸片，想起那只锁在笼子里的小熊，想起他闹着要和自己用一样的香水，穿一样的衣服。

　　少年的心思深深地埋着，却又压抑不住地生根发芽，偏偏选在了最危险的角落。

　　闻晏想起那个下午，她说：家风不正，有悖人伦。

　　于是姜厉惊慌失措地跑远，仿佛身后有恶鬼追随。

　　闻晏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姜厉，你不能再让我猜了。因为我不是个好人，我会猜出不好的东西来。”

　　姜厉咬着嘴唇问道，他用的力气太大了，干裂的嘴角溢出了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哑着声音问道：

　　“有多不好？”

　　闻晏一字一句地说道：“很不好。”

　　姜厉站在她的门外，他几度试图跨进门来和她交谈，但是几经犹豫，他最后还是停在了外面。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就在闻晏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转身走了。

　　闻晏松了一口气。

　　他一走，闻晏立刻订了飞往其他城市的机票。

　　这一切太疯狂了，事情发展远超出她最初的预计，她必须离开这里，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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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姜厉一打开门，就发现闻素高高兴兴站在他门口，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

　　闻晏拎着行李箱半夜离开了，姜厉靠在门上，听到行李箱从地上拖过去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又复归于沉寂。

　　姜厉回过神，见闻素高高兴兴站在他门前，手里拿着个手机，仿佛就等着他给出答案她好去公布恋情似的，激动地都在门口来回踮脚。

　　姜厉说道：“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惹大哥生气，这件事算了吧。”

　　闻素的笑容僵在脸上。

　　姜厉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到大要什么都有，没人拒绝过你，但是我真的不想让大哥生气。”

　　闻素脸色铁青地倒退一步。

　　姜厉猛地想起，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要欠她一分，一厘，她都要千百倍地偿还回来。

　　姜厉慌忙说道：“等一下，你别——”

　　闻素已经惨叫了出来：“妈！”

　　她飞一样跑下了楼，满脸泪水地冲到了夏珍房间，姜厉站在楼上，都能听见她的哭声。

　　然后，他听见闻素说：“他摸我，他猥亵我！我好害怕，他好恶心，好恶心……”

　　姜厉猛地噎住了，那一刻他好想呼救，可是他仿佛石沉大海，喊不出声音。

　　夏珍上楼来了。

　　姜厉转头就跑，他不知道要去哪儿，慌乱之中，他跑到闻晏的屋子里去，仿佛那里可以保护他似的。可是闻晏已经走了，桌子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一点过去的东西都难寻。

　　夏珍的脸几乎扭曲着，她哆嗦着指着姜厉，咬牙说道：“你怎么配？”

　　姜厉说道：“你别听她胡说……”

　　夏珍说道：“闻晏不是想护着你吗？我看看他现在还敢不敢护着你！你就是个杂种、就是个垃圾，你就不该在我家养大，我早就该把你送到那群混混堆里去，毕竟那才是你的家，你就该和那群渣滓在一起长大……”

　　夏珍手里抄着个衣架，她本来想像姜厉小的时候那样把他堵在墙角揍他，可是她发现姜厉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姜厉，于是她把衣架丢在地上，咬牙说道：“我现在就给我弟弟打电话……”

　　姜厉死死抓着闻晏的桌角，他又试图给闻晏打电话，可是闻晏已经在飞机上了，无论如何电话都打不通。

　　他的手哆嗦着，拨不出别的号码。

　　他猛地抬头看向闻素，那一刻他想质问，这就是你说的爱？好的时候千好万好，一个不好了，就摔在地上，尽力摧毁，这就是你说的爱？

　　可是他没有问出口。

　　那一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根本没有人可以求助。

　　夏珍去他学校，顺利地给他办了退学手续，夏从带着几个人来家里接他了，他看着那几个身高马大身上穿着电击棒的男人，他知道自己反抗不会有好下场。

　　夏从给闻家卖了一辈子的命了，他身上担着这个家族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姜厉知道他既不会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三天他就被带上了私人飞机，没有人捆他，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们只是驱赶着他，仿佛他是一条恶犬，没有人和他交流，更没有人告诉他要去哪里。

　　姜厉只身上了飞机，他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那只野猫也被闻素抱走了，他看着自己一文不值的身子，目光停留在闻晏送他的那块表上。

　　姜厉想，或许就是这样了。

　　他的世界曾经一闪而过的有过什么温暖的东西，他飞蛾扑火一样试图靠近那团光明，可是最后却扑了个空。

　　他当初站在闻晏门前的时候，胃里仿佛有千百只飞鸟在扑腾，他死死咬住牙关，仿佛一张嘴，那点不足道的心事就要飞窜出来了似的。

　　不要放走那些意图逃走的鸟儿，不要泄露那在黑夜里萌芽的秘密。

　　那之后，闻晏远远地躲开了他。

　　姜厉竟然庆幸，还好他咬住了牙关，还好，没有一只鸟儿逃出来，它们都烂死在他腹中了，这是好事。

　　他盯着手上的表出神的时候，飞机外聚了一堆人，好像吵起来了。

　　姜厉转头看向窗外，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闻晏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正站在人群中争吵着什么，姜厉听不见。

　　这时，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

　　最后，闻晏也抬头看向他。

　　姜厉认出闻晏的口型，说的大概是“现在就让他下来，立刻”。

　　那一刻姜厉好想直接从飞机上跳下去，他不想走了，他不想去想以后的事情，他不想去想自己那些荒唐可笑的心事了，他就想回去，回到那个人身边去。

　　仿佛跌落空谷的碎石，有了回响。

　　然而这时，闻晏接了一个电话。

　　姜厉不知道闻晏到底说了什么，只见到末了，闻晏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姜厉趴在冰冷的玻璃上，眼睁睁看着闻晏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

　　最后一个来救他的人，也放弃他了。

　　这时，满身纹身的夏从带着熏人的酒气上了飞机，瞥了一眼姜厉，说道：

　　“你小子面子还挺大，都惊动老爷子了。”

　　夏从说着，跌跌撞撞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说道：“这也是好事，以后你跟着老爷子待在山里头，能学到不少东西。他要是看重你，你就发达了，懂吗？”

　　姜厉低着头，从始至终看着他手里的那块发旧了的表。

　　夏从打了个哈欠，又说道：“不过话也说回来，闻晏马上就要到订婚了，你一个外人住在家里，也不太方便。你跟着老爷子当然比跟着我好，我姐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你也多担待，啊？”

　　见姜厉不吭声，夏从歪头去看他，说道：“你小子不会记上仇了吧？都是一家人，别搞得这么僵。”

　　姜厉忽然问道：“和谁？”

　　夏从不解地问道：“什么和谁？”

　　姜厉一字一句地问道：“闻晏订婚，和谁？”

　　夏从耸了耸肩：

　　“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呗，那可是闻家的宝，难道还能委屈了闻晏不成。”

　　姜厉把那块表解下来了。

　　他想把表远远地丢开，甚至直接丢下飞机去，可是他锤了窗户半天，发现飞机的窗户打不开，末了，他只能黯然看着手心里的那块表。

　　或许他可以丢在飞机上，反正会被人捡走，就算是被捡走了，也不会有人还给他。

　　不要让一只鸟儿幸存……

　　他最后却还是把表揣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