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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进宫/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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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苓,你可知道陛下平日里的汤药都是谁在看管么?”拾酒收拾好以后,向翠苓打听情况。
翠苓进宫的时间比芝柳的要久,被周珏收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得周珏如此嘱咐照顾的人,想必是他十分珍视之人,便好生应答道:“回姑娘的话,陛下的汤药,都由太医院那边亲自抓取、煎药,送到未央宫来,还要有银针试毒,无碍后才能给陛下服用。”
“哦?所以都是太医院经手的是么?”
翠苓想了想,回道:“贵妃统领后宫,她十分关心陛下的身体,常常会亲自服饰陛下用药。姑娘,你不是怀疑……”
翠苓又往四处看了看,才低声说道:“王爷方才嘱咐过,姑娘切勿轻举妄动,如有什么情况,都需要与王爷商量。”
拾酒笑了笑:“我知道,本也没什么证据,只是随口问问,陛下的身体,我得再观察一些时日。”
翠苓摆好宫人端上来的饭菜,要服侍拾酒用饭,拾酒哪里习惯得了这个,让翠苓用饭,翠苓却低着头拒绝:“多谢姑娘抬爱,身份有别,翠苓不敢。”
拾酒笑了笑:“身份?我也不过一介草民罢了。”
“王爷说了,您是大周的贵人。”
“罢了,我用饭不用人伺候,你先歇着去吧。”
翠苓应声退下,拾酒看着眼前的精致饭菜,却毫无胃口,只潦草地用了些素材,就着白饭囫囵吃完了。
一连七日,拾酒都留心观察着周允懿的用药,从药材、汤药、药渣,她都一一检查,就连他服药的时候,也在一旁,都未发现不妥。
这药方出自太医院,是最好的药方,药材也是最好的,既然一切正常,为什么他一直醒不过来?
拾酒细细切脉,又问太医院要了周允懿的脉案记录,太医院不少人本来看不上这么个江湖丫头,奈何她是益州王请来的,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什么都给什么。
这脉案的记录看似一脉相承,无甚变化,但由于汤药照用,脉象无变化,便是最大的变数了。
一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又过了三日,拾酒切脉的时候,感觉到有一丝不同,似乎有一丝好转,但十分不明显。那么此前的脉案为何没有记录呢?拾酒按照自己进宫的日子推算出几个应该是周允懿此前好转的日子,但看了那几日的脉案,并无好转记录。
拾酒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想起翠苓说过的话,贵妃时常会过来亲自服侍周允懿服药……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键?
拾酒立刻找来翠苓问她,贵妃都是什么日子过来的。
翠苓算了算,说道:“贵妃此前几乎每日都过来,不过……”
“不过什么?”
翠苓不知道该不该说,生怕说了,拾酒会轻举妄动,便支支吾吾的。在一旁的芝柳却直爽得多,说道:“姑娘进宫之前,贵妃虽说每日都来,但也不是日日伺候陛下用药的,好似是十日才亲自服侍一次。”
十日?
拾酒连忙算了日子,看来,每隔十日,贵妃便来亲自下药一回,这药便是要让太医院的汤药起不了功效,好让皇帝继续昏睡下去。
翠苓瞪了一眼芝柳,使了个眼色,芝柳闭了嘴,但是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一向觉得翠苓太过谨慎了。
原来如此……
拾酒心中的疑团解开了,便把师父给的药,好生配在汤药中,给周允懿服下。这药,是师父精心所制,服用后,应该很快便会有成效,虽然不能立刻坐立行走,处理事宜,但醒来总不是难事。
但是,又有一朵疑云飘来,贵妃此举是何用意?如若是为了慧王的储君之位,可慧王尚未成年,她毒害皇帝,如若皇帝驾崩,慧王绝不是周珏的对手,如何能登基为帝?最好的办法,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周允懿,起码要让他活到慧王成年为止。
这让拾酒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有宫人来报:贵妃娘娘身体抱恙,请拾酒姑娘过去看看。
翠苓问道:“太医院也有人值守,为何不去宣太医?”
宫人答道:“贵妃娘娘说了,这是女子的病症,不好让太医来瞧。还说,请拾酒姑娘务必前去。”
拾酒这边刚好查到了线索,如今,这么快,贵妃便稳不住了,她对翠苓说:“没事,我去去就回。”
翠苓也只是一介宫女,无法做主,便只好应承了,然后又嘱咐拾酒:“万事小心,瓜果茶点,最好不要用。”
拾酒笑笑:“翠苓你放心,我是医家,这些都奈何不了我的。”
麟趾宫三个大字,乃是烫了金箔的,刻印在大门的牌匾上。
踏入麟趾宫大门,除了前面带路的宫女外,没有别的宫人在,拾酒只好小心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拾酒立马警觉起来,攥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针,却见有一个垂髫的男孩子撞到了自己。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才注意到自己撞到了人。
那引路的宫人早已经跪下:“冲撞了惠王殿下,请殿下降罪。”
周琪却满不在乎,看着从未谋面的拾酒,有些奇怪地道:“你是谁?”
周琪年纪尚小,稚嫩的脸蛋甚是可爱,拾酒笑自己方才太过草木皆兵,便蹲下来说:“我是一介草民,你就是慧王殿下?”
周琪歪着脑袋点点头:“嗯,我就是,你来我宫里做什么?”
“殿下,殿下——”后面有一个妇人衣着的女子匆匆跑来,“殿下,你怎地跑这么快,贵妃娘娘可又要说你了。”
“我今日不想习字,乳娘你不许跟母妃说!”然后又看向拾酒:“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就像画里的一样,我改日要与你玩耍,今日我要去抓蛐蛐了。”
拾酒笑了笑,那乳娘便过来也行了个礼,匆匆地跟在周琪身后走了。
待走进大殿之时,只见贵妃何氏正坐在主座之上,身边唯有一名大宫女,其余人等都不在。
拾酒低着头行了礼,便问道:“听闻贵妃娘娘身体抱恙,不知是哪里不适?”
贵妃身旁的大宫女说道:“娘娘近十日来身体不太痛快,但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请姑娘来为娘娘探探脉。”
拾酒点头应是,便走上前去,弯腰恭敬地替贵妃切脉。
并无异常。
“不知娘娘近日,生活饮食可有与往日不同之处?”
贵妃的精致的朱唇轻启,说道:“你方才,看到琪儿了吧?”
拾酒答道:“方才,草民一时不小心,冲撞了惠王殿下,还请贵妃娘娘见谅。”说着便要跪下,旁边的大宫女连忙阻止:“姑娘客气了,您可是贵人。”
拾酒实在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只好继续道:“娘娘近来,可有其他不适之处?”
贵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近日来,本宫总是深夜难眠,睡着了也总是睡不好。”
“看来,娘娘近来是心悸不安?”
“你可知道,本宫此前也有过一个孩子,排行第三,但是他很早就去了。”贵妃又奇奇怪怪地说了一句。
“这个,草民倒孤陋寡闻了。娘娘,可是思子过度,才致心悸难眠?”拾酒小心应答道。
“好在,他也不至于太寂寞。在那边,好歹还有大哥陪他。”贵妃看着拾酒说了这么一句。
大哥。
周琰。
先太子。
拾酒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一时间无法作答。
贵妃对拾酒这样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使了个眼色,大宫女便走开了。
贵妃自己慢慢起身,说道:“自从在未央宫见到你之后,故人便时常入梦来,本宫夜不能寐,你可知是为何?”
拾酒吸了一口气,答道:“草民不知。”
贵妃围着她走了一圈,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拾酒低着头,没有讲话,她以为贵妃此番唤她来,是为了下毒一事,没想到竟然扯到了这么多旁的去。
那名大宫女去而复返,带来了一幅画,一摊开,拾酒便傻了眼。
画中女子,头戴凤冠,身着凤袍,雍容华贵,那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正是甘婉辞,或者说,正是自己的母亲。
拾酒的身体一软,跪倒了在地上,缓缓问道:“贵妃娘娘,不妨有话直说,不必再与草民兜圈子了吧?”
“好,公主果然爽快,好啊。”贵妃说道。
拾酒嗤笑了一声,并未接话。
贵妃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我,也曾有过心上之人,但父命难违,嫁与当年仍是楚王的陛下。皇后娘娘,出身名门,雍容华贵,处变不惊,才识过人。最重要的是,为人良善,与人交好。我,是万万不能与她相较,也从未想过要与她争权夺利。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偏偏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你说她多可怜?”
拾酒怎会不知道,甘婉辞是一个怎样好的人?又何尝不知道,她有多爱周琰,失去周琰对她来说到底有多痛?
“后宫险恶,没想到,先太子去后,我的孩子也难逃毒手。心有余悸啊,直到多年后,我才又生下了琪儿。我只愿他平安长大。”
拾酒呆住了,她没想到,贵妃竟然没有争储之心。
“如今,益州王监国,也慢慢积累了声望,如若皇帝驾崩,由他继位,也是再好不过了。”
“这就是,你要下毒的原因?”
贵妃笑了笑,走回到拾酒的跟前,也重重地跪下:“不,我下毒,是为了报仇,为了给皇后娘娘、先太子、还有我的琤儿报仇!难道你不想吗?都是这宫墙累累,都是这尔虞我诈,都是这权欲熏心,他们才会死啊!”
拾酒看着激动的贵妃,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在未央宫一看到你,便知道,你就是皇后娘娘最后怀胎生下的公主,难道你不想复仇?还是说,你也想荣华加身,让人遵你一声公、主、殿、下?”
“我没有!”拾酒也失控地喊道。
“那你喂他解药做什么?如今,江山有益州王,我待到今日才下手,已经是对大周有情有义了!”
“我……”
“你母后当年有多绝望,你可知道?你母后将你送走,是为何,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外无忧无虑过得这些年,都是她忍了这么多年,才为你谋求到的。你竟然要救他?贵妃用力摇晃着拾酒的身体,拾酒只觉脑袋疼痛,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救他,做什么啊……”贵妃说着说着,言语中已然带了哭腔。
“王爷,您不能进去!”
“王爷!贵妃有令,除非传召,其他人等不能进入!”
“王爷!贵妃娘娘,益州王来了!”
周珏几乎是跑着进殿的,看到跪在地上,像是失了魂的拾酒,还有激动不已带有泪光的贵妃,心下焦急,嘴上却依旧沉着道:“见过贵妃,父皇已经醒来,儿臣特来宣召拾酒姑娘回去切脉。”
一滴豆大的眼泪从拾酒的眼中滑落,周珏见状,说道:“还不向贵妃告辞,赶紧回去切脉。”说着扶起拾酒便要走了。
“慢着——”贵妃突然叫住他,问道:“陛下,真的醒来了?”
“儿臣所言属实,贵妃如若挂心,稍后可到父皇宫中请安。”
贵妃闭上了双眼,一行清泪滑落,再睁眼,她嘴里喃喃着:“皇后娘娘……琤儿……”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