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木梓君

2、第二章

　　血顺着铁丝网的地面渗了下去，到了什么地方无从得知，下面漆黑一片，只有冰凉的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飘上来。

　　厚底军靴在铁丝网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刚刚被监狱长在耳麦中警告过的严昭无奈地掐了烟，蹲下身，把烟头塞了进去，一簇火苗簌地窜了上来，严昭躲闪不及，被烧掉了一绺头发，但好在这样的明火被瞬间扑灭了。

　　“这次下面是什么东西？”严昭小声问军医。

　　“易燃物，不过还是半成品。”军医道：“要不然你就不是只被烧掉一绺头发了，我们都得死在这。”

　　“为什么要放这玩意？”严昭觉得自己理解不了，“为了让自己的员工上班的时候不抽烟？”

　　“因为我想吃烤肉。”监狱长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络绎不绝的枪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对面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烤我们吗？要知道这个破地方可不好招人。”严昭整理了一下自己被烧焦的头发，无奈之下只能拿出军刀把还和自己头皮藕断丝连的焦发，他一边割一边道：“您那边怎么样？”

　　监狱长的声音轻快愉悦，好像刚刚度假回来，“死了几个人。”

　　“死了几个？”

　　“几百个吧。”

　　严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阁下，‘博物馆’内总共只有两千名犯人。”

　　“有一千三百个被判了二百年以上的监禁，”监狱长不以为然，道：“死在哪都没有区别，而且我说了，损坏的墙会修理，我让他们好好地呆在房间里别动，不然可能造成误伤。”

　　监狱长站在制高点，重武器扫射时的温度让她的脸也有点红，她拿手扇了扇，继续道：“很遗憾没人听我的。”

　　“如果您在说完之后没有关闭各个房间的电网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严昭干巴巴地说。

　　“修墙也需要能源，我只是挪用了一点。”监狱长道，义正词严。

　　“报告……”

　　“如实写，你没必要感到为难，死在监狱里反而是好事，死在外面还要占用公共资源，要知道现在墓地不便宜，纳税人的钱应该用在需要的地方，”监狱长漫不经心道：“而且现在尸体又不能随意抛到太空，议政厅去年就发布了禁令，不知道你在空舰上有没有见过，没被处理的尸体直挺挺地撞在玻璃上吓到了刚刚睡醒的乘客，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少，宇宙旅行产业都因此缩水了百分之五。”

　　“您对这个还真是……很有研究。”

　　监狱长道：“我大学主修的是商务管理，职业病。”

　　阳光照监狱长的脸上。

　　监狱内很干净，建筑风格可以与博物馆媲美。

　　作为监狱，这座建筑的内部过于有艺术性了，重工与现代工艺完美的结合，阳光能透过最上方硕大的漏窗照射进来，又被漏窗上面包裹的细合金丝分割成小块，像是塔楼，只不过比一般塔楼高的多，也大的多，足足有上万米，透明的电梯不时从建筑边缘升降，直至没入地下。

　　因为电力不足，所有的电梯都关闭了，只有备用的楼梯还开着，不断地有人从里面涌出，在高处看起来像是水泥从搅拌机里喷了出来。

　　墙被一点一点地修好，速度相较与之前实在是太慢了——总有犯人能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跑到裂口附近，又被流弹击中，飞溅的弹片和尾焰对施工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多次伤害。”工程师一边操作着机器一边道：“您为什么不干脆换一面墙？”

　　监狱长说：“我是个很念旧的人。”

　　“所以？”

　　“我有感情了。”

　　那边挂断了。

　　监狱长道：“你说他们有多不喜欢和我说话？”

　　控制着重武器的军官无奈道：“阁下，您让开一点，我怕您受伤。”

　　监狱长乖乖退到了安全线之内的地方，随着墙的不断完善，电力也在逐渐恢复。

　　军官甩了一下酸疼的手，本来以为林谦会打开电网，没想到她低声说了什么，几秒之后，整个博物馆内都响起了气势恢宏的第三交响曲，由于没有指挥棒，林谦拿手里的棒棒糖棍象征性地晃了几下。

　　军官揉了揉太阳穴。

　　在墙修好之后，监狱的房间内已经没什么人了。

　　监狱长让控制室把主音源接到她那，也许她十分享受说话有背景音乐的感觉，并没有让人关了音乐，“我知道，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回到房间里，鉴于司法对于死人的宽容，我并不打算追究死者的责任，但是我希望，活着的人，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联盟的司法系统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至完备，事无巨细，清晰合理，只不过关于死人的权责并没有厘清，在司法界，关于死人是否仍然具有公民权仍然有待商议，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人死了，没有一项法律能保护他的权益或者给他应有的惩罚。

　　比如说现在。

　　“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之后，房间内的电网将会开启。”

　　“到那时，我也会对在电网之外的人，十分宽容。”

　　她的心情或许真的非常好，尾音上调，还跟着哼了一小段。

　　监控室内可以看见各个角落内躲着的人任命地从中出来，一边慢慢地走还一边低声抱怨着什么。

　　“不好意思，”监狱长的声音再一次从四面八方响起，“因为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电梯暂停使用，所以，你们得快点了。”

　　话音未落，视频里人的速度一下子增加了。

　　监狱长还贴心地开启了倒计时。

　　十分钟过的很快。

　　有人气喘吁吁地扑进房间，恰好赶上倒数的最后一秒。

　　电流瞬间封锁了所有的出口。

　　还有一部分运气不算太好，撞在了电网上。

　　活着看见的人运气恐怕更不好，因为没有人会愿意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被高压电处理至焦黑，连到金黄的步骤都直接省略了，还配合着惨叫与肉被烧焦的味道。

　　之后一个月内博物馆关于食品消耗的支出可能会减少一半以上。

　　“之后所有的人，我是说房间内的人，都不要再动，无论发生什么，听见什么声音。”她说。

　　监狱长乘着电梯回到顶层。

　　她的办公室在那。

　　一个虚幻的投影站在里面，勉强能看清是个长发的女人，电量还没有达到百分之百，加上之前的破坏，她的影像一直掺杂着电流。

　　“开启清洁系统。”她道。

　　“是。”

　　摄像头发出的红光让监狱长微微皱眉，她偏头，还未有所动作就被一直机械臂按住了脑袋，强行进行了虹膜验证。

　　“虹膜验证完毕。”

　　一个圆形的控制台从电脑旁边升起，监狱长把手贴了上去。

　　“指纹验证完毕。”

　　她最后输入密码。

　　“清洁系统启动中，”柔和的女音响起，“五，四……”

　　门被一脚踹开，显然这里的保护设施在停电的时候被人泄愤一般地破坏过了，可惜她并没有呆在办公室。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监狱长双手撑着下巴，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笑问道。

　　对方知道浪费太多时间没有任何好处，直截了当地扣下扳机。

　　“一。”女音再次响起。

　　子弹打在了防护膜上，巨大的冲击力让防护膜表面发出了一声脆响。

　　监狱长眨了眨眼，道：“你开启的时候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吗？”

　　电脑道：“我一直都在。”

　　监狱长站起，防护膜从中分开，下降至地下。

　　换气系统驱散了房间内的血腥味，除了一把枪，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一堆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粉尘升起，又被房间内的自净系统清理干净。

　　“地毯脏了。”监狱长摇了摇头。

　　“抱歉，系统内并没有关于动物毛发制品的清理程序。”电脑道。

　　“我晚上让人加上。”监狱长随口道。

　　她推开门，之前的血迹和尸体都已消失，干净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还有活人，也消失了。

　　清洁系统瞬间发出的高温足以粉碎一切，且是有选择地粉碎，连灰烬都不会剩下，除了味道不算好闻之外，这个系统没有什么明显缺点。

　　“严昭。”监狱长的影像出现在审讯室内，因为沐浴阳光，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温和，审讯室内的落地窗也是这位监狱长亲手设计的，目的是让每一个来到这的犯人内心都充满阳光，据说这面窗户融合了不同古文明的特质，窗户窄而高，最上面还有尖顶，窗棂则是红木制成的，每一处都雕刻了相当精致的花纹，没有一块花纹是相同的，虽然每一处都非常细腻，但是拼接在一起的效果不是很好。

　　玻璃是彩绘玻璃，是从海底捞上来的，好像是哪个被淹没的大教堂，建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腐蚀了，只剩下完好的玻璃，纹饰的凹陷部分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灰白碳酸钙。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块玻璃的整体美感。

　　“给我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