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栖梧公子》程四五

6、多情剑客无情剑伍

　　“李兄原来在这儿!”温润而清越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阿飞循声望去，不由一怔。前世与李寻欢相识的人，没有哪个是阿飞不认识的。这两人容貌气度都极为出色，尤其是说话的那人身侧的黑袍青年，阿飞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十分危险，深不可测。然而，这两人阿飞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李寻欢说起过。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是前世李寻欢遇到过的，还是如他一般的今生的变数？

　　李寻欢道：“叶兄，栖梧，你们怎么找来了？”

　　叶昭温声道：“想到李兄贪酒如命，不由担心，就一路找过来了。”话里竟带了几分调侃之意。

　　李寻欢因这份调侃而倍感亲切，笑问道：“却不知叶兄担心的是我，还是酒？”

　　叶昭一脸正直纯良，道：“自然是担心李兄，担心李兄喝光了美酒。”

　　李寻欢笑道：“可惜叶兄却是白担心一场了，我尚未寻得美酒。介绍一下，这是阿飞，我新认的义弟。这是叶昭。这是栖梧。”

　　栖梧一直沉默地打量着阿飞，听到李寻欢的话，忽然开口道：“我与叶昭同姓。”

　　叶昭无奈地看了栖梧一眼，却见他神色执着而郑重，不由得心中一动。

　　李寻欢面露恍然之色，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叶栖梧。”

　　栖梧，不，应该是叶栖梧微微颔首，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随即看着阿飞道：“我有些话同你讲。”

　　阿飞看了叶栖梧一眼，又看向李寻欢，目露征询。李寻欢点了点头。于是，阿飞跟着叶栖梧走到一边。

　　不一会儿，两人神色平静地回到原地。阿飞迅速地紧紧地握住了李寻欢的手，心里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叶栖梧看着阿飞与李寻欢交握的双手，又看了看叶昭冻得泛红的手，抿了抿唇，心中忽然有些不悦。他上前拉住叶昭的右手，又迅速松开。一道温暖的气流顺着叶昭的右手，在他全身穴脉上游走。顷刻间，叶昭周身就变得暖融融的，仿佛刚泡过温泉似的。

　　叶昭一双温煦宁静的眸子望着叶栖梧时染上了感激的神色，柔声道：“多谢。”他无内力傍身，天气严寒之时的确有些辛苦，没想到叶栖梧看上去冷冷清清，不好相处，内心却这样温柔体贴。

　　叶栖梧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心里的那点不悦却一下子消散如烟，他瞥了一眼叶昭的右手，又迅速挪开视线，道：“对我不必言谢。”宽大的广袖里，左手悄悄地虚握了一下。

　　人们常说时光如流水，流水经过的地方会带起细小的沙石，时光的流逝如流水一般，会让人们的生命泛起层层涟漪。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足够发生许多事情，比如淡忘伤痛，比如将另一个人纳入自己的余生。

　　这十年的时间里，李寻欢这一行人游遍了关外的大好河山。也曾在雪地里驻足守候一枝梅花的绽放，也曾在最高的山尖等待初升的太阳，也曾远赴重洋结识金发碧眼的异国人，也曾在极寒之地共赏绚丽的极光……四人一路上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在这十年里，阿飞拜叶昭为师，学习医术，为李寻欢调养身体。大抵是苦心人，天不负，李寻欢的暗伤在阿飞一个又一个昼夜的努力下，竟一点点地恢复如初。

　　阿飞本以为自己对李寻欢是兄弟之情、朋友之义，重生前也的确如此，中年时期的李寻欢，那种历经沧桑却依旧宽和悲悯、爱友如己的品质，令阿飞敬仰不已。然而，重生后，阿飞提早邂逅了还没有经历十年漂泊的李寻欢，这时候的李寻欢俊雅如梅，年轻而有魅力，一双温柔而灵活的碧水似的眼睛，只需一个眼神，便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阿飞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对李寻欢有了别样的心思。

　　李寻欢不是没发现阿飞看向他的眼神中的热度，但在李寻欢心中，阿飞始终是那个雪地里紧紧抱住他的小狼崽，抱着他不过是渴求温暖，尽管总是阿飞带给他更多的温暖。李寻欢对阿飞有怜爱，有感激，唯独没有那种阿飞所希望的更深层次的情谊，或许有，只是李寻欢从来不敢深想。

　　李寻欢自发地把阿飞眼中的这份热度理解为孺慕。然而，随着阿飞一天天的长大，那份热度有增无减，李寻欢终于无法继续自欺欺人。

　　那是爱，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但他宁愿自己不明白。

　　尽管在阿飞跟随叶昭学医以后，大多数时候，总是阿飞在照顾李寻欢，但在李寻欢心里，阿飞就像是他的亲弟弟一样，李寻欢如何忍心任由阿飞因为他而走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李寻欢曾试图在阿飞面前描述他对林诗音的爱与愧，然而，在看到一直沉默倾听的阿飞眼中压抑着的痛苦与心疼时，李寻欢忽然说不下去了。

　　阿飞在心疼他，这个一直被他当作孩子看待的少年在心疼他的遭际，而他却在明知阿飞对他的感情的情况下，当着阿飞的面，诉说着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李寻欢忍不住在心中唾骂自己，他全心全意地待你，你怎么舍得这样伤他？

　　其实，这十年来，李寻欢对林诗音更多的是无法释怀的愧疚与歉意，他讲述的爱，不过是幼年时初见表妹，对那份脆弱易碎的美生出的守护之意。李寻欢闯荡江湖，与林诗音聚少离多，那份爱虚无缥缈，全靠愧疚与回忆支撑。

　　而阿飞在李寻欢的生命中占据了切切实实的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的陪伴，他们携手同行，并肩作战，他们对彼此熟悉得犹如手足。有时，李寻欢拿出一段木头雕刻时，不知不觉地就雕成了阿飞的模样：舞剑的阿飞，斟酒的阿飞，睡着的阿飞，笑着的阿飞……阿飞瞧见了，就把李寻欢雕刻的小阿飞要了过去，天长日久，竟积攒了好几箱子。

　　那一天是阿飞的十九岁生辰。

　　李寻欢在天蒙蒙亮时就起身了，阿飞却起得更早。李寻欢从简陋的竹屋里走出来时，阿飞已在竹林外练剑，剑气纵横，阿飞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李寻欢不由驻足凝望。阿飞敏锐地注意到李寻欢欣赏的目光，他的嘴角翘了一下，剑势愈加凌厉，锐不可当。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阿飞额角已溢出了细密的汗珠，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呼吸也依旧绵长。

　　阿飞收剑，缓缓地走向李寻欢，他的眼睛很亮，如同锋锐的刀刃，望向李寻欢的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大哥，你来了。”

　　李寻欢仿佛被这份温柔蛊惑了似的，心中一动，抬手轻轻的为阿飞擦了擦汗，道：“今天是你的生辰，阿飞，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阿飞只觉得被李寻欢触碰过的地方带着一种灼热的痒意，平素被他压抑着的情意一下子喷涌而出，驱使着他紧紧握住了李寻欢正为他擦着汗的手。阿飞凝注着李寻欢，半晌，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阿飞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李寻欢的手，心中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期待。懊恼的是他本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像是在逼迫李寻欢做出决定似的。但阿飞不得不承认，即便如此，他仍是渴望着李寻欢心里的那个答案的。

　　李寻欢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他不敢再看向阿飞那双带着灼热而深挚的情意的眼睛。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拿出一把小刀，状似专注地刻着一块木头。

　　阿飞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地凝望着李寻欢，一动不动，仿佛等待着他的宣判。

　　木头在李寻欢灵巧的手指下很快变成一个可爱的少年，看那轮廓，正是阿飞。

　　李寻欢终于忍不住叹息道：“我已经老了，你还这样年轻。”

　　阿飞皱了皱眉，道：“你哪里老？你一点也不老，我也并不年轻。”

　　李寻欢愣了愣，笑着拍了拍阿飞的肩膀，道：“无论如何，你尚未及冠，我已三十又五，阿飞，我痴长你足足十六岁。你该找个温柔贤惠的好姑娘，生几个胖小子，而不是守着我这个老人家。”

　　阿飞没有说话，李寻欢却怔住了。

　　原来，李寻欢话音方落，阿飞就倾身吻住了李寻欢，他原本只是想堵住眼前人的嘴，让李寻欢没办法再说出这些试图把他远远推开的话。然而，当阿飞触碰到他心心念念的柔软而温热的唇时，一下子把自己的初衷忘得干干净净，狼一般的掠夺的本能驱使着他，趁着李寻欢尚未来得及反应，阿飞按住了李寻欢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依，唇舌交缠，那种感觉美好得令他几欲落泪。直到被李寻欢推开，阿飞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

　　李寻欢本该生气的，可他看着阿飞泛红的眼眶，突然心软了。这是阿飞呀，为了替他调养身体翻山越岭地寻药，没日没夜地守着他，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挖出来送给他，这样一个阿飞，李寻欢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

　　阿飞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的表情有些无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因心中的痛苦而微微颤抖：“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你把我当兄弟看待，我却对你有了那样的心思，我真是恶心……”

　　李寻欢嘴唇动了动，阿飞的气息仍残留在他唇上，挥之不去。恶心吗？不，李寻欢按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眼中罕见的流露出动摇之色。

　　阿飞不敢看李寻欢，久久听不到李寻欢的声音，他心里有些慌乱，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的力道毫无保留，一巴掌下去，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对不起。”

　　李寻欢想也没想地牵制住阿飞的手，几乎是厉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阿飞猛地抬眼看向李寻欢：他是在意我的，即使我对他做了这样的事，他仍舍不得我伤害自己。阿飞忽然湿了眼眶，心中即是自责，又是惊喜。

　　这是阿飞认识李寻欢这么久以来，李寻欢第一次这样生气。

　　李寻欢看着阿飞噙着泪的眼和红肿的脸庞，即生气又忍不住心疼，到底还是放缓了语气：“阿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早看出了阿飞的心思，却迟迟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以前，李寻欢总这样告诫自己，阿飞还小，不懂事，难道你也糊涂了吗？然而，阿飞一天天长大，李寻欢深埋在心底的悸动也一点点苏醒。在阿飞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李寻欢本可以推开他，可是，李寻欢迟疑了。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他纵容的结果。

　　李寻欢沉默地凝望着阿飞，良久，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道：“我要入关一趟，等我回来，我给你一个答案。”

　　阿飞第一反应是惊喜，随之而来的是担忧。虽然叶栖梧告诉他，世界是充满变数的，既然他能重生一世，这辈子，一切未必还会如上一世那样发展，但是，想到上一世李寻欢入关后遭遇的一切，阿飞心脏抽痛起来。

　　阿飞看着李寻欢的眼睛，神色坚定道：“我与你同去。”

　　李寻欢没有拒绝，道：“回屋去把脸上敷一敷，今日是你的生辰，其他事情等陪你过完生辰再说也不迟。”

　　阿飞点了点头，却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定定地望着李寻欢手上栩栩如生的小木雕。

　　李寻欢注意到阿飞的视线，哭笑不得地将小木雕塞到他怀里，道：“拿去吧，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明明已经集了好几箱子，怎么还是舍不得这一个？”

　　阿飞却格外珍惜地捧着小木雕，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他神态虔诚，道：“因为这些都是大哥亲手雕的阿飞。”

　　因为是李寻欢亲手雕刻，所以哪怕少一个，阿飞都舍不得。

　　李寻欢当然明白阿飞的意思，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抱一抱阿飞，但最终只是伸手揩了揩阿飞嘴角溢出的血渍，柔声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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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阿飞：大哥！
欢欢：昂？
阿飞（迅速亲一口)
欢欢（脸红）：胡……胡闹！
阿飞（委屈)
欢欢（心软）：要不，再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