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96、狼的善意

　　三个人抱胸并排站着，看着面前的仿佛打了兴奋剂般满屋子乱转的小剑。
　　“管一管好吗，你儿子。”龙渊垂下眼，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不耐烦地打着拍子。
　　“不，是你儿子。”赤霄对于这种随意认爹的小子充满失望。

　　“你们两个能都闭嘴吗？”站在中间的双笙左右斜了两人一眼，“它只是把剑。”
　　“我们好像也是。”龙渊皱眉道，“虽然不是一个类型上的剑灵，但它应该也算是剑灵的一种。”
　　赤霄阖上眼，薄唇微微抿着：“理论上来说，它吸取了三道剑意，而初始是双笙提供的剑胚，所以它如果真想要这么叫也没有错。”他顿了顿，又睁眼随着那只像苍蝇似的在身边旋来转去的小剑，从齿缝间挤出声音道：“不过我就是不爽。”听到他咬牙切齿，小剑忽地停下来，悬浮在他面前，剑尖开始左右摇摆，仿佛在歪头打量他一般。

　　此时的小剑已经褪去了最早赤霄剑的外形，展现出全新的外观，和任何一把剑都不尽相同，又似乎都沾了点边。
　　一柄立在赤霄面前眼鼻相对的小剑，形成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拔～”小剑突然发出了短促的单字节，然后开心地上下凌空跳跃着，紧接着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拔～拔～”一瞬间就靠到赤霄怀里来回摆动，看起来锋锐的剑锋却丝毫没有伤到赤霄。

　　赤霄愣了一下，原本板着的脸孔也有些不自然，僵硬地伸出手想把它往边上推一推，指尖刚触及它，就被它黏了上来。
　　“爸爸～”孩童般口齿不清的叫声蠢萌可爱。
　　赤霄眼角的余光发现另外两人都在盯着自己，默默地别过脸，咕哝道：“找你妈去。”反正妈只有一个，也不至于认错了。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小剑对他们的称呼纠正过来，新的问题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这样的剑胎还能被当做武器吗？”双笙问，小剑悬在她肩头，听到她的疑惑，忙不迭往前点了几下，表示可行。
　　赤霄向它伸手，剑胎一如既往地飞速窜入他的掌心倏地变大，比之以往虚无的形状，这次倒真真像是一把长剑了，随着几次疾风闪电似的剑气出手，房间里的墙瞬间被劈透，从裂缝间漏出柔和的白光。

　　“威力比以前提升了不少，按理说秘境造物的强度会比现实里的更坚韧一些。”赤霄端详着手中的剑胎：“不过依然不能发挥我们的真正的实力。”
　　“应该也没有一步到位的道理。”双笙托着下巴思考着：“如果确实按照你所说，剑胎是因为吸取了三道剑意之后蜕变的，那么如果吸收新的剑意，就有可能继续变化，相对而言，威力应该也会继续增长。”

　　赤霄抬手一抹，破裂的墙体恢复如常。
　　“你还想要继续收集剑灵？”他侧过身，眉毛微挑，面露不悦之色。

　　“我觉得姜意书要我们收集剑灵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不太像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否则他应该会在乎剑灵是和谁结契。”双笙放下手，看了看他们两人：“而且，异端上次显然也是为了剑灵来的里秘境，我一个人已经结契了两把剑，外加伤了龙牙，他们应该不会放过我。”
　　“既然剑胎会随着吸收剑意而成长，你也会因为剑意破境，确实是增加实力最快的方式。”龙渊想了想附和道，“但是你要知道，哪怕你拥有再多的剑灵，只要有他存在，你永远没办法正常驾驭附体的形态。”说完眄了一眼正在被重新活化的小剑缠得快崩溃的赤霄。
　　“榆木脑袋你什么意思？”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在万剑归宗里研究过，附体形态虽然很强，但是如果本身宿主的实力跟不上的话，反复使用附体形态可能会让宿主的身体崩溃……你们以前的宿主应该都没有我这么弱过吧？”双笙非常实事求是地问。
　　龙渊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因为自己是剑侍，不需要实力就可以驾驭剑灵，所以相对的，自然也有代价。

　　赤霄把小剑往边上拨开了点，偏头看她：“已经是铮鸣境了，至少回到传统修真者的正常水平，你也不用想太多。”
　　“还好，技不如人是事实，想变强努力往上爬就好。”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
　　“说到变强，我差点忘了。”赤霄打开一个柜子的抽屉，从小盒子里掏出一颗灰扑扑弹珠大小的东西，放进她掌心里：“把这个吃了。”

　　双笙仔细打量着手心中的珠子，虽然是不起眼的灰色，珠子中的色泽却在隐隐流转，仿佛活物，这不就是——“灵丹？”
　　“沼泽之主凿牙的灵丹。”龙渊在一旁补充道：“应该是你们这次去里秘境获得的第二大宝物了。”

　　“我以为是第一。”赤霄整个人歪歪地斜倚着柜子，双手闲散地插在裤兜里，嘴角似笑非笑地翘了起来：“第一大宝物是什么？”
　　龙渊不说话，气得眉毛扬了起来怒视他。
　　“是龙渊啊。”双笙刚才精神都在注意灵丹上，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明枪暗箭，自然而然地回应道。

　　赤霄挑了挑眉，唇角邪肆的弧度加深了些：“怎么会？哪有人会那么不要脸地认为自己是第一大宝物，他可是诚信高洁之剑。”话音落下，他还刻意求证似的看向龙渊：“对吧，榆木脑袋？”
　　这话问得让人根本无从回应，本来最重要的宝物指的就是自己，可是如果承认这点又变成他口中说的不要脸，龙渊脸上的表情都抽了抽，原本冷傲俊朗的面容一下子显得有些扭曲。不过一息之后，他就重新恢复了淡然的面色，没有搭理赤霄的话，反倒忽然问道：“双笙觉得我是第一大宝物么？”

　　“是呀。”双笙不明白龙渊为什么这时候会问她这种问题，里秘境的修者当初不都是为了争夺它大打出手吗？
　　龙渊露出清和的微笑：“那就好。”言末，目光轻飘飘从赤霄脸上扫过，那抹清净温和的笑容，瞬间在赤霄眼中就变成了胜利者的宣告。
　　你不承认没关系，双笙承认就好，你承不承认又于我何干？——龙渊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好啦，你们一天不互怼就皮痒吗？”双笙终于看出来这两个家伙在争执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话题转开：“这个灵丹，吃了有什么用？”
　　“灵丹一般和魔灵的属性相对应。”赤霄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双笙，小剑也屁颠屁颠跟在他背后——剑灵不需要喝水，所以显然这饮水机也是为她准备的，“你想想凿牙的特点，基本就是那个作用，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
　　“凿牙……”双笙抬头稍微回想了几秒钟，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是丑吗？”虽然她长相不是那种第一眼美女，但她对自己的五官还是很有自信的，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哈哈哈——”赤霄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连龙渊都忍不住憋笑出声。
　　赤霄顺势摸摸她的脸：“你放心吧，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小剑仿佛赤霄的背后灵一样也跟着猛点头——不，点剑。
　　双笙抬手碰了碰他指腹触过的地方，感觉有些酥麻。

　　“不过，吃了之后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所以里秘境里我没有直接让你尝试。”赤霄说道。
　　龙渊为了让她安心也说道：“大体上没问题，铮鸣境之后的身体应该能够抵御，实在不行还有我们。”
　　自己的剑灵倒不至于害自己，何况给她灵丹的还是赤霄，双笙也没有扭捏，利落地吞了下去。

　　恶。
　　凿牙的灵丹入口的涩感就跟它的外观一样恶心。
　　用吃黄莲般的表情把灵丹吞咽下去之后，双笙连忙补了一大口水，但是眼泪还是跟着被呛了出来。
　　赤霄和龙渊同时伸出手帮她顺气，结果当然又是彼此不对付。

　　静待了一会儿，双笙一动也不敢动。
　　用神识探视体内的异变，可是却好像毫无变化。
　　“为什么没动静？”

　　“哪有那么快的，一般人彻底消化灵丹也要一周左右的时间。”赤霄说道。
　　“那我……”
　　龙渊：“大概三天吧。”

　　三天？等一下……
　　“赤霄……你是故意的吗？！”
　　——三天后不就是她和宁玦约好的周日么！

　　* * *

　　在双笙看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而她正是这句话的实践者。

　　“是我失策。”赤霄站在竹屋的走廊上，望着针刺草阵中央一手拿着英语单词本背诵，两脚踏在在针刺草间不停变化步法的双笙感叹道。
　　灵丹起效大概需要三天，而十方世界里一天就等于三天。
　　想要以消化灵丹可能产生异变的理由破坏她和宁玦约会的可能性打水漂了。

　　双笙现在忙得很，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感慨。
　　“下一步是玉衡，步法错了。” 赤霄开口道。
　　龙渊接着说：“距离也很重要，你少了三寸。”
　　“啊！”裸露的小腿肚触碰到了针刺草的草液，双笙露出了痛不欲生的表情。

　　“就这样你确定你要一心二用？”赤霄双手环胸说着风凉话：“你哪怕全神贯注也不一定能踏对。”为什么这丫头总喜欢把自己的难度提高一截？
　　双笙咬着牙忍受着千针扎肉的疼痒：“龙渊的要求是能在战斗中自如踏出标准的北斗步，所以——嘶……我必须把步法练成肌肉记忆的本能，专心练习的话太过依赖大脑的分辨了，反而会在战斗中拖累自己。”
　　赤霄原本想吐槽她的话被她噎了回去，她这份认真和执着的心思，他没资格置喙。

　　之后加上剑意共鸣，又过了三个小时左右，日向西沉，双笙才结束了今天的修炼。
　　“差不多该去见姜意书了。”洗过冷水澡的双笙换了一身清爽的堂服，看了看表说道。
　　“见姜意书？你不是为了修炼拖时间才来十方世界的吗？”
　　双笙摇摇头：“是姜意书让我今天来这里见他，我顺便拖一下时间而已。我也觉得奇怪，华修祭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结契了一个新剑灵，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交待，不知道要做……等一下。”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提身飞快朝竹屋外奔去。

　　一刻钟后，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十方剑阁楼前。
　　“姜意书——姜意书——”她一路往上爬到顶楼，一路叫着姜意书的名字，恰好对上正在收拾器具的他。
　　他没有戴眼镜，眉眼微弯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微笑着问道：“不是说好五点，现在才四点半。”

　　双笙却没有回应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桌案上散放的钱币，以及旁边轻烟冉冉的一柱檀香。
　　视线上移，是姜意书苍白的脸色，连嘴唇都泛白到病态。

　　“你卜卦了？”她怔怔地问。
　　姜意书但笑不语。

　　她有些焦急地说：“我当初跟你立下那个约定，是因为不知道你要用生命作为代价，而且我与剑灵结契，本来就是给自己好处，你不需要……”
　　“承诺之所以是承诺，即是‘承’所代表的‘接受’和‘诺’所代表的‘答应’组成。”姜意书前半句仿佛说着不着边的话，然后才解释：“我是个注重承诺的人，你完成了你的部分，我就需要履行我的诺言，这样的承诺才有效力。”他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塞到她手中——

　　“不过卜卦毕竟不是电脑搜索，只会有一个大概的提示，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他唇角的弧度淡淡地弯了弯：“希望你能早点找到母亲。”
　　“你这样让我怎么能安心接受？！”
　　“第五双笙。”姜意书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把卜卦器具收入了柜中，双笙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我卜卦，不是为了让你接受，是为了遵守我的信用。事情已经发生，你再有负疚感也没有任何意义，多余的歉意大可不必。”

　　他转过身来，温雅的眸子望着她，唇间含笑，却带着古井无波的语调：“如果此刻你欢欣雀跃一些，我至少能觉得自己折去的寿命更有价值。现在，我需要休息，不送。”
　　“……”双笙和他对视着，许久，才深深鞠了个躬：“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姜意书……谢谢。”

　　她离去前，姜意书忽然说了一句：“下一把剑……我可能给不了你父亲的下落了。”
　　“我明白，我也不想再欠你寿命。”她朝他颔首后默默地离开。

　　不，你不明白。
　　姜意书揉掉手心中另一张字条，微微垂首。
　　也许不明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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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休息一段时间要重新获取你们的芳心了（以后如无意外更新的时间都是晚8点）……
末点掉得可怕。
每章3000-4000字以我这个慢性子而言确实进展得很慢，如果你们对进度有意见记得告诉我哈。
（这一卷前几章要交代下之前没交代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