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126、赤霄与她（二）

　　原来时间又过去了五天。
　　“所以说，韩天一和鱼肠成功夺下了那艘船？”
　　鱼肠面无表情地站在韩天一身后，而韩天一淡定地回应：“不然我们还能怎么逃出生天的？”

　　双笙深吁了一口气：“我想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站在双笙身后的赤霄微微撇开头。

　　他们现在所在的国家叫天寰，是苍境最大的一个国家，然而东南部的沿海领土原本却属于上百个分裂的部族——统称苍游部族，是个蛮荒之地，十多年前才被天寰并入版图之下。
　　所幸他们最后解放了被俘虏的那拨人里有原本官舶上的船员，大家齐心协力把船开至了一个五年前新建的还算富足的港口郾，以战船上掠夺来的物资，照顾他们所有人的衣食住行倒是不难。

　　韩天一从屋子里走出来，抬眼就见到之前中途离开的赤霄倚在走廊的栏杆上。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晃到赤霄旁边，鱼肠则跟在身后。
　　“你这样骗她好吗？”他也没看赤霄，而是如出一辙地眺望着远处的精白色屋顶，这个尧汝郾的屋顶几乎都是用贝类的外壳垒成，阳光照耀之下，层层叠叠如同浪花拍岸，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你们人类不是最懂得撒谎的意义？”赤霄双肘撑着栏杆，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即便我告诉她真相，也不过是增加她的心理负担而已。”
　　“别的我不知道。”韩天一瞥了他一眼：“但是如果我的剑灵合着其他人来把我蒙在鼓里的话，即便是打着为我好的想法，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很不舒服。”言末目光又飘到身边的鱼肠身上，仿佛是在警示什么。
　　鱼肠坦荡荡地回看他，反倒是让韩天一怀疑自己是不是先犯了这一条。

　　“已经做好的决定，就不要再回头了。”赤霄没有多做解释，转过身来认真道：“不仅是双笙，龙渊那里也要注意，他是诚信高洁之剑，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行了吧，就当做是为了回报你们的人情，不说出来对大家都好。”韩天一嘴角翘了翘，耸肩满不在乎道：“谁叫我是个演员。”
　　那天的场面，没有亲眼见到真是幸运，即使是一直以来与魇灵打交道的他，见到那个血腥的船舱，也吐得几乎丢了半条命。

　　赤霄又看向鱼肠。
　　鱼肠目光沉缓，好一会儿才对赤霄挑了挑眉。
　　意思是，我都不能说话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这件事，不能再有下次了——姜意书给我的僻邪禁灵篆只有那么一帖，也是世上仅存的一帖。当初就是为了防你入魔用的，这次也是命大，恰好来这个世界的人之中有我，才有遏制你入魔的可能，否则这船上的每一条生命都能被你屠杀干净。”韩天一眉心微皱：“你邪化的时双笙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差，肩膀又被卸了一边，鱼肠才能找到可乘之机把禁灵篆打入她身体里，如果还有下次，即便有禁灵篆，我们也不一定会有这个运气。”
　　说到这里，一侧的鱼肠扬眉，像是不赞同韩天一把他们阻止赤霄邪化的原因归功在运气里。

　　“放心吧，我不想杀人。”
　　从被邪炼出世以来，赤霄第一次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确实不在乎人的性命——但他在乎双笙对他怎么看，所以归根结底，他不愿意杀人。
　　更何况，他知道没有下次了。

　　每一次邪化，邪剑灵的意识对她身体的掌控力就加深一层，双笙对他邪化的控制力也会越来越薄弱，经过这次疯狂屠戮几近入魔的失控——下一次入魔，就是他彻底吞噬双笙意识之时。
　　那以后，他就和犬神之流没什么差别了。不，更糟糕，因为他是邪化入魔后侵占的宿主身体，甚至会连现在的自我都消失。

　　韩天一领着鱼肠走之前脚步顿了顿：“说起来，你真正要担心的不该是我们。”
　　话没说透，然而赤霄却明白得很。

　　昏睡了很多天，双笙并没有休息好。
　　这几天她一直在做噩梦，梦里遍布冤魂朝她索命，而她的肩膀卸了力，身心俱疲，怎么样也逃不掉，每每都是在无尽的坠落中惊醒。
　　所以尽管赤霄给了双笙休息的空闲，双笙却不想再躺着。

　　从乾坤袋里拿出承影剑，承影剑上瞬间白芒乍起，一个人影站在床边上。
　　少年白衣胜雪，幽邃雅致，凤眼中流转的清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仿佛翩蝶落落振翅，带着破茧的美感。
　　“多久了。”他开口问道，似乎是不满，然而语调却带着极好的修养，不让人有任何不适。
　　“抱歉，这次……确实拖得久了点。”双笙诚恳致歉。

　　乾坤袋中不比其他地方，承影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的动静，真想出来必须破了乾坤袋中的空间法诀，倒也不是不能做到，至少比起当初那个他需要靠圈套才能解脱的囚牢来得容易许多，可他一怕坏事，二怕强行破阵可能会伤到双笙，所以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作为优雅之剑，除了初次见面的迫不得已，他一直都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
　　不过如果再被困两天，他还能不能保持这份心态就不确定了。

　　承影望了望周遭的环境：“海船呢？这是哪里？”
　　双笙：“这里是天寰东南角的一个小地方。鱼肠和韩天一打败了那个海盗头子，他领着手下弃船逃了。”
　　“逃了？”少年在桌边落座，轻轻挑眉：“怎么逃？”
　　双笙不解。

　　“那么大一个海域，那个银栩自己是修者尚可，小舟带着一帮老小，能逃到哪里去？又没有补给，和送死什么区别——既然都要死，是我肯定要闹个鱼死网破。”他一手拈着袖子撑着额，一手在茶壶上轻弹。
　　双笙想了想，确实奇怪，可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她也不好质疑什么：“……也许是有人接应吧？”电视上常有啊，什么“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不就是典型桥段？

　　承影难得见到她有些女孩儿的幼稚想法，摇摇头，本来还想再说什么，见到她虚浮的面色，也就不多说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双笙突然道“我们找到了同伴，所以原本请你帮忙的协议，应该算完成了。”
　　承影一顿，脸上看起来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手上弹茶壶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你们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他问。
　　双笙抿了抿唇：“暂时还没找到回去的办法，但我们现在这个状态……”勉强抬手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虚弱模样：“跟着我们你也不会轻松，这次就是差点把你也牵扯进来，不如到此为止比较好。”
　　承影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有回应她，抬眸和对双笙对上了视线，才道：“我大概有办法让你们回去。”

　　双笙一怔：“如果你有办法为什么现在才说？”
　　“之前你不是要找同伴吗……而且，我这个办法，也要看那个人愿不愿意。”
　　“那个人？”
　　“我之前说过的……那个故人。”

　　* * *

　　又连着休养了十多天，大家的状态总算都好得七七八八，这才打算重新上路。
　　战船他们是没准备要了，留给九胥官舶的船员安排其他人，置换成小船安全点，免得被银氏一族的海匪追杀。
　　早上赤霄去了趟苍游部族的野集，带回来几匹鹿蜀，据说是远行的交通工具——这东西长得像马，一头白毛，身上是老虎的斑纹，尾巴却是毛茸茸赤红色的大尾，尤其是叫起来的时候，有些像是人高亢的歌声——不着调的那种。

　　还好它们平时不轻易叫，而且比起可以连续跑上一天一夜不休息的耐力，以及能跑过蚩环漩涡的马力而言，五音不全也就可以忽略了。在苍境，来自异界噬杀的异兽叫“魇”，可以驯服的好的异兽叫“灵”，合称魇灵，鹿蜀就是灵的一种。
　　双笙抬手摸着面前长相奇异，性格却很温驯的鹿蜀，想在走之前先好好培养下感情。

　　“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有什么意见，你别踢我啊。”双笙趴在鹿蜀脖颈上小声道。
　　面前传来低笑声。
　　龙渊就半倚在马厩旁的柱子上，幽静的眸子锁着一人一兽道：“你和它之间有语言障碍，怎么交流？”

　　“用爱。”双笙调侃道，“到吸魂时间了吗？”
　　这几天她养好身体之后就在帮龙渊复原，不过他受的伤不轻，加上他们又只能用最简单的体表接触的方式吸魂，所以龙渊的状态，到现在也只有往常的六成左右。

　　“嗯？……不是。”龙渊望着她微汗的脸庞，天寰的气候比九胥炎热一些，此时大概是初夏，气温有越来越高的势头，她尚未恢复的虚弱体质很容易就显现出来。龙渊对自己的伤势倒是不着急，反正既不流血也不妨碍日常，倒是双笙如果一直给他补足精魂的话，遇到什么意外就不好应对了。
　　所以要不是双笙坚持，他本来也没打算把吸魂这件事列为固定项。

　　“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身体能承受。”双笙说道：“我不想你也和赤霄那时候一样……”
　　回忆起赤霄之前不省人事，她就有点后怕。
　　“我和他不同。”龙渊走上前，和她一起以手轻抚鹿蜀的鬃毛，淡漠的面庞难得明确地有一丝情绪，随即把头扭了开，顿了顿，忽然问：“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双笙停下手上的动作。
　　龙渊微沉眼道：“赤霄是怎么好的？”
　　“他说因为蚩环碎片的余力消散尽了。”
　　“如果蚩环碎片的影响会随时间逐渐消失，为什么之前他的伤势会越来越严重？”
　　双生答不上来。

　　龙渊倒是不想揭穿自己在昏厥前见到了赤霄邪化的状态，他也不是个穷根究底的人，但对于赤霄如何能从邪化和蚩环影响的状态中恢复成现在没事人的模样，他是真的有点困惑。
　　剑灵自愈的能力很弱，所以剑灵才需要宿主。
　　在双笙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赤霄到底如何恢复过来的是个谜。
　　而且赤霄给他的感觉并不对。

　　怎么说呢？
　　太完美了，让他想起一个词——
　　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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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55，说好要多更一些字，往上没凑够足够的字数，加上觉得正好中间这个断章好一些，就停在这了，果然我加快节奏的能力是渣！
明天还是有更新的，说好的多更一些字放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