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ded Atobe Ann[主网王]》哑直

8、8.往事·保护

　　“不是疑神疑鬼啊，这不是信不信鬼怪的问题。”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微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那个，小时候不懂事，闹成那样，谁知道给哥哥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真是黑历史啊黑历史，还请哥哥忘记吧。”

　　是吗？他眉头一挑，还没说话，旁边的女同学接话道：“咦，Ann小时候怕鬼吗？我也是呢，其实现在还很怕……”

　　“啊啦，女生怕这种东西不是很正常嘛？”同行的男同学插话道，“这个时候就要我来保护你们了！夜游的时候你们都跟在我身后吧！”

　　“切，谁要你保护啊！”他们吵吵闹闹地把话题扯开了。

　　他隐约感觉，安和她们说的“鬼”，其实不是同一种“鬼”，“怕”，也不是同一种“怕”。时间越久，她如今越开朗，他记忆中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越发鲜明深刻。曾不知道何时起，她谁都不亲近。在偌大却冷清的迹部家里，像个外来者，小心翼翼地缩成团过日子。后来不知何时起，他决定做个好哥哥，好好保护妹妹。化身破冰者，执意融进她的生活，将她从阴影里拉出来晒太阳。过程意外地顺利，他辅导她学业，引导她培养兴趣特长，带领她融进他的圈子，她顺风顺水地蜕变了。看着宛如“男版迹部景吾”的迹部安，他朦胧生出错觉：不是他拯救了她，而是她选择了他。选择接受他的好意，选择接纳他作为她生活中的一份子，选择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选择尘封过去。

　　他走神间，不知话题跑到哪儿，刚才那个说怕鬼的女生惊讶地问：“诶，Ann还会打架吗？”

　　“呃，可以这么说？”她回答道，“总之，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魑魅魍魉，我会保护你的！”

　　“哇，感觉好酷！”“咦，看不来嘛……”“好瘦小啊，其实有点难以置信呢……”……

　　啊。是呢，在他决定好好保护妹妹时，才惊觉妹妹已经不需要被保护了——甚至，反倒是他被保护——有了第一次被保护，就会有接下来无数次被保护，哪怕这并非他所愿。

　　迹部安十一岁时，迹部景吾十二岁。

　　回国两年，迹部安在圣夜小学读小六，迹部景吾在冰帝学园读国一。他原本不太懂她为什么执意要重读一年小六，直到那天晚上。

　　她疾跑而来，飞扑向他，将他扑倒在草地。抬眼看她，她瞳孔微缩，眼帘微垂，鼻尖有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像等待行刑的人。

　　“你在干什么？这——”这么害怕？害怕就躲在本大爷身后好了。

　　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是她紧攥他手腕，掌心湿热，死死地压在他身上，尽力用全身覆盖他，配上她的表情，更像是……充当人肉盾牌。这奇怪的联想阻止他说下去。几乎是在他住口的同时，三米开外剧烈震动，震耳欲聋，距离如此之近，感觉像定向爆破的大楼轰塌在跟前。然而……周围并没有高楼。灰尘散去后，那里凹下一个大坑，视线可及范围内却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他看见她猛地回头，仰起脖子东张西望。随即，手中的力道卸去，像劫后余生而脱力，她翻身下来，瘫在他旁边，抬起手臂横在眼前，遮住半边脸。

　　“喂，到底……”他撑起上半身，不明所以。她却抬起另一只手，摸索着，覆上他的手，像是确认存在般，抚了抚，缓缓握紧，力道之大，他的手指不适地动了动。

　　也就是这时，灵感乍现。困扰他多年的往事都被串联起来，他终于问出口：“你，你是不是能看见我看不见的，超自然领域的东西。”

　　——很荒谬，他学前班就不信的东西，他如今读国一居然开始怀疑。

　　她横在眼前的手的指尖颤动一下。他期待地盯着她的双唇，其实并不知道更想听到哪个答案。直到她说：“是。”

　　心头涌上万千感慨。他接下来问的却是：“刚才，是不是有我看不见的东西，袭击我们？”

　　答案依旧：“是。”

　　所以，你刚才确实是想保护我——这句话当然说不出口，他甚至不知如何面对她。那个从小到大一直不信怪力乱神的哥哥，小时候甚至以此嘲笑过妹妹，然而长大后，被超自然事物危及性命时，居然还是妹妹挺身而出保护他。

　　普通哥哥尚且无颜以对，更何况是迹部景吾。

　　“你……能怎么办？”良久，他打破沉默，话出突兀，她却听懂了，答道，“不能怎么办。”

　　那么，当时是怀了怎样的心情呢？扑上来的那一瞬间，明知不能怎么办，却也要以身护他周全？他恍然。

　　当时是怀了怎样的心情？扑上来的那一瞬，他看见她微缩的瞳孔，唇角的浅淡讥笑，而后，闭眼，跌落在地，鲜血汩汩从唇角淌出，他尚不知发生何事，思维陷入短路。可能大叫了她的名字，可能嘶吼了，可能……直到看见两米开外站立着半透明的她，一米开外躺在地上晕染出一片血迹的她……他忽然冷静下来，视线怔怔追随半透明的她，直到她变成黑蝴蝶飞走。终于，后知后觉了许多事。

　　——迹部安十一岁，迹部景吾十二岁，东京遇袭那晚，他最后问过一句：“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些？”
　　——彼时已经回到家，沐浴更衣，处理好了擦伤。她瘫在沙发里，仰起的颈子雪白纤长，面对天花板，眼帘微阖，含糊不清地说：“早就说过啊，说过几次啊……可是，有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