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忠犬记事薄》张咸粽

3、段三郎

　　连带几日里，文县的天气都是极好的，寻了一日有风的日子，张苏白领着岳绮罗去了她们常见面的郊外放风筝，这是前几日她自己做的，纸面像极了岳绮罗放大数倍版的小纸人，趁着县外荒地上起的风，很容易就将风筝放飞了起来。
　　看着天上乘风而起的风筝和握着她的小手牵引着细线的张苏白，岳绮罗忽的一笑，随后慢慢收敛了笑容，两道浓淡相宜的眉轻轻一蹙，身体的年纪骤然缩小，连带着心境也像极了平常十几岁的少女一样，能被这些幼稚的俗事引得心情颇好，也罢，随她去吧！反正她留着张苏白也是为了体会风花雪月的爱情，更何况张苏白与其他人不一样呢！似是想开了一般，岳绮罗觉得她的幸福和本领甚是匹配，至少暂时她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张苏白也能同她一般长生不死那就更好了。
　　张苏白弯了弯眉眼，将不久前从市集上买来的玉兰木簪别在岳绮罗发间，漆黑的眼眸凝视岳绮罗，第一眼觉得她年纪甚小，第二眼便觉得她甚是秀美可爱，她从未想过会喜欢一个人，还是一个来自未知时空的少女，莫非是因为附身的是个男人，连带着她的取向都被改变了？张苏白摇了摇头，觉得尚且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将岳绮罗送回岳家后，张苏白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寻了个小吃摊小座一会，就听到对面桌上两人的交谈。
　　'听闻最近文县常有人失踪，有人说是撞了邪祟之物。'
　　'可不是吗？这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半月有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
　　'唉！还是别说了，小心被那脏东西给盯上，咱们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窸窸窣窣起身的声响过后，张苏白转头就看到了迎着冷风离开的两人，不由的皱了皱眉，活人失踪什么的，她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不过，他们口中的脏东西，张苏白觉得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毕竟她曾见过他们口中的脏东西，平常人见了，不被吓的失魂落魄就算不错了，至于她为什么没被吓傻，还得亏她胆子比较肥，看多了恐怖片之类的，连行尸走肉那么恶心的东西都能忍，还差这些东西吗？更何况这也不是她的身体，如果死了应该能再穿回去吧！张苏白不是很确定这个认知，忽然间，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感慨生命太过脆弱，尤其是在这个存有鬼怪的世界，
　　张苏白猛地站起身来，咬了咬唇，转身朝岳家大宅的方向狂奔而去，夜里与她擦肩而过的疾驰着的冷风刮得她面颊生疼，在无边的冬夜里，她能清晰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胸口传来的猛烈心跳，就在方才她想到自己可能会在这世间消失时，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会是岳绮罗，岳绮罗，岳～绮～罗，这三个字恍若一个魔咒让她心甘情愿画地为牢，就算没有将来，她也无悔，谁叫她心动的一发不可收拾呢？没有轰轰烈烈，没有细水流长，就一眼便是万年。
　　站在岳家大宅围墙外，张苏白仰头凝视许久，紧紧抿着的唇松了一些，脸上浮现一个轻松的微笑。
　　'小姐，夜深了，该就寝了。'小翠摊好床褥后，朝岳绮罗道，
　　'恩。'岳绮罗轻恩一声，瞥了眼从窗外钻进来的小纸人，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那些关着的东西还是早些用来补身子好了，不然饿死了可就不好吃了。'
　　离文县不远，临近猪头山附近有块荒地，人烟稀少，这里是岳绮罗还在青云观时寻的钻研道法的地，隐蔽性极好。
　　咔擦一声，厚重的石板被小纸人撬开后，迎面而来的冷风带着腐朽的气息，岳绮罗勾了勾唇，弯下身子走了进去，
　　昏暗悠长的通道两旁是面目狰狞的泥塑像青面獠牙的模样有些骇人。
　　张苏白去找岳绮罗时有些晚了，因着最近帮衬夫子管理新入学的孩童，放学的迟了些，往岳家急奔而去的时候正好无聊朝县外方向去的岳绮罗。
　　'绮～'张苏白刚要跑过去叫住她时，不料发现了一个尾随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老道士，张苏白不由皱了皱眉，看着老道士跟在岳绮罗身后除了县城，心想着莫不是是那老道士对她家绮罗图谋不轨？张苏白似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猛地睁大眼睛，赶忙跟了上去。
　　城郊入夜十分，老道士尾随着岳绮罗到了一处荒地后，驻足半会又扫了眼周围后便动身离开了，只余下等着老道士一有动机便上前朝他揍两拳的张苏白，她也没料想老道士徘徊一阵后会自动离开，是留在这等绮罗出来，还是进去找她呢？张苏白等了半会，不见岳绮罗出来，不免有些担心，不由走进石洞。
　　迎面吹来的冷风带着腥臭味，让张苏白皱了皱眉，心中更是担忧岳绮罗会有什么事，也管不得许多，弯下身子进了石洞。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幽幽传来的女声轻飘飘的，带着不解的询问，动听又危险，头戴瓜皮帽的男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石道里忽明忽暗的灯火阴森可怖，
　　'救～救命啊！'男人看了眼两旁的泥塑，心中惧意更深，刚想着爬起身子逃走，却不料身后一股力量将他往后拖去，
　　惨烈的呼救声忽然响起，传荡在石壁间，让张苏白的心猛的一沉，更是加快步伐往声源处走去。
　　'绮罗，绮罗。'绮罗，你千万不要有事，张苏白抿了抿唇，眼眶有些泛红，提在半空中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难受的紧，
　　穿过幽黑的通道，往前不远处传来的红光让张苏白蹙了蹙眉，管不得许多迎着光源走去，
　　尖锐刺耳的笑声混杂在石室内，被围困在法阵中央的魂魄四处乱窜，一走进就能感到罡风阵阵。
　　张苏白扫了眼眼前被困在锁魂阵中的魂魄后，便转身随着地上尘土留下的痕迹往别处寻去。
　　类似地牢的石室里，一缕缕猩红的魂魄顺着小纸人飘入岳绮罗口中，眼前是堆积如山丘的尸体，看上去似乎应该是文县失踪的百姓，
　　'绮罗。'张苏白咬了咬唇，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方才她就感到石室内多了一个活人的气息，本以为是意外留下的活口，不想确是张苏白，岳绮罗转身瞪大眼睛看向张苏白，看着她面色发白的模样，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悦，
　　'怕了？'岳绮罗静静凝视她说道，
　　'不怕，以前不怕，现在也不怕。'张苏白觉得自己胆子真是够肥的，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她真的很怕，而且怕得要死，
　　听着张苏白这么说，岳绮罗只觉得心头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开来，说不清为什么，
　　'我活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不怕我的人。'岳绮罗走到张苏白身前眯了眯眼，踮起脚尖覆在她耳旁轻声道，
　　'能不能不吸人的精魄？'张苏白抿了抿唇，叹了口气看向岳绮罗道，
　　'不能。'似是赌气一般，岳绮罗撅着嘴，仰起小脸立马否决这个话题，她不吃人怎么补身子，吃人补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了。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你得罪孽会愈发深重的。'张苏白定定的看着岳绮罗，以前她不信鬼神，可自从她到了这，多少还相信因果报应这等事，岳绮罗害了这么多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不想让她受罪，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服她，
　　'罪孽深重？哈哈哈哈～'岳绮罗斜着一双秋水眼瞟人，忽的突兀的一笑，'哼，我看得起他们才吸了他们的精魄，应当是他们的福分才对，哪来什么罪孽深重，我不吃人，那要拿什么补身子？你吗？'
　　岳绮罗猛地转过身看向张苏白，音调微扬，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力。
　　为什么要补身子呢？她又不是妖魔鬼怪，张苏白顿时觉得她的疑问幼稚的很，她应该早就想到岳绮罗的不同寻常的，她会道术，又能操控傀儡，如今又吃人，在这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她曾看过的电视剧都白看了，居然会忘了还有夺人肉身这一说，'你不是岳绮罗，对吧？'
　　张苏白垂下眼眸，声色淡淡，'你夺了她的肉身，化作岳家的小姐，先前的段三郎就是你的傀儡。'
　　说到这，张苏白缓缓抬起头看向岳绮罗，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深到极致时，愈发的阴森诡异，黑幽幽的眼眸里看不见一丝光亮，岳绮罗心中有些失望，她好不容易看上的东西似乎又要逃走了，要不要也将她变成傀儡呢？岳绮罗略带着有些犹豫，
　　'吃人补人这等事，只有妖魔鬼怪才做的出来。'张苏白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岳绮罗身前，
　　'那你是要离开我吗？'岳绮罗抬起头，收敛了笑容，眨巴眨巴眼睛瞧着张苏白，一脸的天真模样，背在身后的指尖红丝缠绕，似是只要张苏白没回答对，她便要治了她一般，
　　'不离开。'
　　猛的被囊入张苏白怀中的岳绮罗有些懵懵然，平稳的心跳声是活人才有的，她又听到她说，'我放不下你，就算你是妖魔鬼怪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张苏白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碎的捡不起来了，
　　岳绮罗抿唇一笑，轻声细气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往后我可不会轻易就'放'你走的。'若是今后张苏白不小心死了，她可以把她制成行尸走肉，将她的灵魂封在体内，这样自己就不会觉得这长久的活着太过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