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在七零》海辞

5、5 腊肉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照得小路两旁的田地绿油油一片，带着草帽的农民挽着袖子裤腿在田地里弯腰忙碌着，汗水顺着他们晒得黝黑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他们辛苦劳作的土地上。
　　乡间小路上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远远走来，正是赵国华跟四岁的儿子赵家明。
　　前几天赵国华运货去省城，回来的时候是空车，他仗着自己胆大心细，偷偷地帮人家运了一车的木材，小赚了一笔。
　　那木材的老板为了感谢他，还给了他一袋子的腊肉。
　　昨天回县城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因为错过了回村的最后一班客车，他正发愁呢，就遇上他们同村的李德才正骑着自行车要回村，他就搭着他的自行车一起回来了。
　　没想到一回村，他就听到女儿出了事，所以肉也没顾得上拿就匆匆忙忙赶回家了。
　　这不一大早，他才带着儿子去李德才家里拿了肉。
　　“国华，回来了啊？”有老乡在劳作的间隙抬起头来，看到赵国华，忙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打招呼。
　　在双河村，赵国华可算是名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的，因为他是双河村唯一的一个货车司机。
　　在那时候，司机可是个体面又让人羡慕的工作，工资高啊，还能天南海北地跑。
　　当然，他能在双河村闻名，最重要的是他会做人。
　　村里谁有点什么事情劳烦他，他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应下，有时候带了点好东西回来，还得分一点给乡里乡亲的。
　　两年前，他哥赵国荣还是生产队长的时候，威望都没有他高。
　　后来，他媳妇娘家出了事，他也没跟他媳妇离婚，为这，村里好些妇女都羡慕许蓉命好呢，嫁了这么个好男人。
　　赵国华提了提手中的破旧军绿色袋子，笑着回应，“对，带儿子去拿点东西。”
　　说着，他走到田埂边站定，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从里面抽了一根递给老乡，“这地瓜苗长势不错。”
　　老乡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纸烟，没舍得抽，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夹到耳朵上，这才回头看一眼地瓜苗，笑容有些发涩，“是不错，可收成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因为实行公社管理制度，农民们辛苦劳作之后，粮食都得上交，再由上头统一分配。
　　就是因为实行这样的制度，所以有的人仗着有关系躲懒，但一样能分配到粮食。
　　像他这样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就只能死命地干活，希望地里的粮食能多产点，这样他们才能多分到一点粮食。
　　“以后会好起来的。”赵国华沉默了一瞬，安抚地拍了拍老乡的肩膀。
　　他知道农民现在的生活不好过，看他家就知道了，老二还好些，老大几乎要连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养不了了，时不时的还得他帮衬一下。
　　两个人拉话的时候，赵家明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见自己的父亲没跟上来，又回头寻过来，拉了拉赵国华的衣角，“爸爸，我们要回去了吗？”
　　他说着看了一眼赵国华手中的那个军绿色袋子，暗自咽了咽口水。
　　爸爸说了，那里面有肉。
　　赵国华低头看一眼儿子，笑着跟那个老乡告别。
　　赵家明牵着自己父亲的手，目光一直往他手上的军绿色袋子上溜。
　　“爸爸，我们是不是中午就能吃肉了？”赵家明再次咽下口水后，仰头问赵国华。
　　看着馋猫样的儿子，赵国华心中好笑，又觉得有些酸楚。
　　按理说，他的工资不低，养活老婆孩子是绰绰有余的，虽然不能每顿都大鱼大肉，但三五不时地来顿肉还是可以的。
　　可一大家子混在一起，他哪怕把工资的三分之二给他妈了，这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要不是他时不时地从运输公司的食堂里打点肉回来，这小家伙估计得更馋肉。
　　如果能分家，他有信心让妻儿过上好日子。
　　但这想法一起苗头，就被他掐灭。
　　家里的光景一烂包，他爹妈咬牙硬是让他上了初中，他才有机会当上货车司机，现在爹妈跟两个哥哥的日子不好过了，他总不能一脚把他们踹开。
　　想到这，他吐出一口浊气，俯身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保证道，“是，一会儿回去就让你妈把肉煮了，中午咱吃肉。”
　　“哇！太好啦！有肉吃咯！”赵家明一听中午能吃肉，顿时高兴得欢呼起来。
　　见儿子高兴得直蹦跶，赵国华也跟着笑起来，他把手上的袋子往胳膊上一挂，蹲下把儿子抱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父子二人沿着乡间小路绕进巷子里，一路回了家。
　　“回来了？”许蓉正在院子里晾洗好的衣服，一抬头就见赵国华父子二人说说笑笑地走进院子。
　　“妈妈妈妈，我们中午有肉吃啦！”赵家明一见许蓉，就张开双手扑过去。
　　许蓉见状，忙快步走过去，把儿子从赵国华的脖子上抱下来。
　　“哪来的肉？”许蓉把儿子抱在怀中，在他粉i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问道。
　　赵家明身子一扭，小小的手指指着赵国华挂在胳膊上的那个军绿色袋子，“在那里面有肉。”
　　许蓉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那个鼓鼓囊囊的军绿色袋子，又抬眸疑惑地看向赵国华。
　　他早上说要带儿子去拿点东西，难道是拿肉？
　　可是肉都是有定额的，就算有钱，那也得肉票才能买得到，他到哪儿去弄那么多的肉票？
　　赵国华迎着妻子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许蓉望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你……”
　　后面的话，她及时打住，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赵国华出车的时候，有时候会空车回来，他胆子大利用职务之便，有时会偷偷帮人家运一些东西，挣点外快。
　　可这是投机倒把的行为，要是被抓到，那可了不得。
　　之前她娘家还没出事的时候，她就反对他这么做，后来她娘家出事了，她更加担惊受怕。
　　她已经被扣上“右o派o分子”的大帽子了，万一赵国华再因为投机倒把被抓，那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放心，我有分寸的。”赵国华见妻子拧紧着眉，目光带着责备看着他，他走上前一步，安抚地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许蓉轻叹了一声，这才把儿子放下，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她正要转身去厨房处理这些肉，赵国华又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许蓉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赵国华伸手指了指她手上的袋子，低声叮嘱着，“那些肉，你不要一次都煮完，不然大家肯定会好奇哪来的那么多肉。”
　　“我知道的。”许蓉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些肉不能一次都煮完，不然突然端着一大盆的肉出来，别人或许不会多问什么，大嫂肯定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赵国华做的是危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大嫂又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要是让她知道那还了得。
　　许蓉回了厨房，赵国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给儿子，哄道，“我们去看看姐姐好不好？”
　　“好啊！”赵家明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正想拿出糖果剥开糖纸，想了想，又忍下了。
　　赵国华见儿子盯着手中的糖，想吃又舍不得吃的样子纠结样子，遂好笑道，“怎么不吃？”
　　“我要留着跟姐姐一起吃。”赵家明看着自己的父亲，下定决心般回答。
　　赵国华见状，忍不住笑起来，“好，那我们去找姐姐。”
　　说着父子两人想跟着进了左边的土坯房。
　　此时的赵佳琳正在躺在土坯房中的炕上装睡，顺便安抚自己的情绪。
　　对于现在的情况，她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安抚自己接受现实，然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姐姐！”
　　一道清脆的童音，引得装睡的赵佳琳睁开眼。
　　她扭头往门口一看，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领着一个小奶娃走进来。
　　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很俊朗大气，眉目乌黑，眼睛有神。
　　跟在他身边的小奶娃则是三四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的，长相倒是跟男人差不多，只是一双桃花眼格外惹人关注。
　　赵佳琳一看，顿时知道这是原主的父亲赵国华，跟她的弟弟赵家明。
　　赵家明一进屋就挣开赵国华的手，朝炕上的赵佳琳跑过来。
　　“姐姐，你看，爸爸给了我好多糖！”他说着献宝似地摊开自己的手。
　　看着眼前萌萌的小包子，赵佳琳乐了，伸出手在他嫩嫩的脸上捏了捏，配合地笑，“哇，这么多糖啊！”
　　“爸爸给我的！”小包子很自豪地看了他爸一眼，又拉下赵佳琳蹂i躏他的手，把一大半的糖果放进她的手中，“姐姐你也吃糖。”
　　看着手中花花绿绿的糖果，赵佳琳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把糖又重新塞回小包子的手中，“姐姐不吃，给你吃好不好？”
　　小包子摇了摇头，坚定道，“明明已经有糖了，那些给姐姐吃。”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赵佳琳的心都快被萌化了，笑了起来，“那姐姐吃一颗，剩下的给你吧，你比姐姐小，多吃一点没关系的。”
　　小包子闻言歪头想了想，似乎在思考他姐姐这句话有没有道理一样。
　　“那好吧。”想了好一会儿，小包子才点了点头，勉为其难的答应，引得赵佳琳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