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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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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处理问题时都有两种思维,一种是解决问题,一种是逃避问题,很少有二者恰好取中的时候。
面对一件事时,所做出的不同选择经常会让人进退两难。人在不同选择中摇摆不定,很难找到适度的一“点”。
有个好方法,就是把自己带入这个选择,推演做出选择后可能面对的困难,接着外各个选择中做个衡量。选择最能接受的结果。那么这个就是该做的选择。
举个例子,比如说打耳洞,摆在面前的困难就是打耳洞很疼,但是戴耳饰很漂亮。这时就要衡量二者带来的后果哪个更难以承受,像是“相比于漂亮,我更怕疼”,那不如就干脆点,不打耳洞了,以后也别再想。
这是一个处理问题十分直白的做法。
邱岑一贯是这个套路。
相比于见到李添,他更受不了远离他。
所以他现在出现在李添家门口。
已经沉寂了两天,他特意留这两天让他静心,心态应该也稳定下来了。
看吧,邱岑这么毛手毛脚充满急躁的人也会这么迁就李添了。
他在心里嘟囔。
邱岑确定他在家。
来时候他都问好了,胡大伟说他今天没来上课。
他料想他在家。
李添靠着门框,看着他没说话。
邱岑偏了偏头,“出去转转?”
李添看到他眼里的期盼,许久不曾波动的心蓦地触动了一下。
他很好奇。
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被拒绝过那么多次,被冷眼看过那么多次,却始终保持着乐活自在的心。
那炙热的眼神,几乎要将他费力营造出来的保护壳灼破。
“不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别啊,”邱岑不以为然地笑笑,看着有点死皮赖脸的意思,“出去转转吧。”
是不是除了去医院和咨询室就再也没出去过?
“今天天气特别好,我可是逃了课出来玩的。”
“……”
李添默默看他,犹豫了很久。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也做不到像他那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手里握着的手机有一角凹了进去,他按了按。
他还记得那是怎么弄的。
“走吧,”邱岑拖长了声音,凑上前拽拽他的袖子,“带你去吃烧烤……你是不是好久没吃肉了?”
在医院吃不下饭,修养了这么久还是那么瘦,一看就没好好吃饭。
李添低下头看着脚尖,半晌才缓缓点头,同意了。
他心想:我可能疯了。
邱岑不知他的想法,看到他点头后嘴角不自觉向两边咧开,看起来高兴极了。
他推搡着他往回走,直接就进了屋,“那你快点换衣服。”
李添被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推进屋,两个人跟小火车似的况且况且地开到卧室衣柜前,邱岑自觉出去等,留下他一个人对着柜门发呆。
仿佛活在梦里。
两个人好得像是没有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独自一人在医院里时伴着输液瓶里的各种透明液体做噩梦的一夜夜仿佛没发生过。
感觉那是别人痛苦。
……
算了。
这是最后一次。
李添在心里默默重复着。
随后换了衣服,跟着前面快蹦起来的人出了门。
哪有大中午吃烧烤的。
拥挤的烧烤店里,李添坐在邱岑对面,他的印象中,胡大伟都是天黑下来才会坐在烧烤摊边上,一口啤酒一口肉地吃,嘴里说着“人生在世三万天,有酒有肉小神仙”,一坐就能坐俩小时。
他自己很少吃这些,往往他们两人出来吃烧烤,胡大伟都不好意思让他掏钱。
可李添现在看着桌上摆满肉串的烤盘,以及烤盘后面坐着的人,忽觉一阵安心。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他太熟悉了。
曾不知多少次,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大快朵颐。
“你吃吗?”
邱岑从盘子上面拿了串羊腰,特意用卫生纸把尖上的炭痕擦干净了递给他。
李添神游中的心思一停,视线移到邱岑修长的手指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皮肤柔软,尤其是虎口处的肉捏起来更加舒适,整个手掌张开时跟他的手一样大。
“拿着啊。”
邱岑说着又将羊腰往前递了递。
“这是……”
李添瞅着眼前这说黑不黑说紫不紫的一坨肉,一时间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邱岑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羊的欢乐棍儿。”
李添:“……”
李添:“你自己吃吧。”
邱岑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为他不识货而感到可惜,便伸回手,咬着竹签子末端把那肉全都摞了下来。
李添看他津津有味地咂咂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吃这个不会生病?发烧什么的?”
邱岑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应该……不会吧,我其实是第一次吃,感觉挺好吃的。”
“大眼儿他们家经常吃这些,他还挺逗,都给起好名了,羊鞭羊宝羊腰放一块,他管那叫泌尿系统套餐……”
李添:“……”
“终于笑了啊。”
邱岑看见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里都有了笑意,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添一怔,眼里的笑意就消失了。
原来他说这些是为了让我笑一笑。
李添眼神柔软下来,看着他的眼睛真心实意道:“谢谢你,邱岑。”
“唉,可别,”邱岑摆摆手,“没必要啊,都是朋友,应该的。”
“……”
李添这心大起大落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都是朋友”时,心里十分不舒服。
患得患失的。
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
这回轮到邱岑无语了。
他苦笑一声,“你还能见我,能跟我出来吃饭,我很满意了。至于以后的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抬眼看向李添,眸中闪着光,确认般问道:“行吗?”
你的算了,我的累了,我们都不要再说了,行吗?
李添错愕地看着他,尽管心里有种怪异感,却还是轻轻点头应允。
烧烤店人生嘈杂,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气氛宁谧。
邱岑又笑起来,停了很久的动作再次动起来,将肉串放到嘴边,大口地吃了起来。
饭后,邱岑没再缠他,两人各自回家。
李添心中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升起。
习惯使然而已。
他发现邱岑与他相处时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恨不得天天跟他腻一块,现在却是若即若离,像是从指缝间溜走的细沙,抓不到了。
可能这就是朋友间的距离吧。
李添心中有隐隐地不适感,却强迫自己别去在意,忽略那抹异样。
那样他就没必要担惊受怕,只做好自己就行了。
他自己一个人。
“李添!”
邱岑跨出电梯,在门将要合上时,忽然回身,一手扒住了门。
李添被他的动作吓一跳,怕他被夹到,慌忙去按电梯。
电梯门又一次打开。
“怎么了?”李添平静地问。
邱岑还站在外面,嘴唇动了动,明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最终咬咬牙,说道:“有事找我,我就在家。”
话落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他怕再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抱他了。
想问他,你后不后悔?
你想一想以后的几十年里,只有一个人,过着无趣的生活,闻着蛋糕的香气和家里一成不变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看着已经能预见的一成不变的后半生,看着一切不喜欢的东西,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忽然就后悔没拉住我?
这些话,光是说给自己听,都觉得幼稚极了。
或许他们做朋友才是最好的归宿。
那样他们能永远相敬如宾,一板一眼地过下去。
与老友闲谈、喝酒、旅行。
似乎还不错。
——不错个屁。
邱岑站在家门口,握成拳的手狠狠捶了下墙。
最终还是没忍住,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了楼。
李添家的门已经关紧了。
邱岑拍了拍门,动作轻柔地像是抚摸那样,根本听不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红着眼站在楼道里,胸口剧烈起伏,不断喘着粗气。
忽然将双手附在脸上,静静地站着。
不知何时,他低着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
门开了。
李添站在门口,装作没看到他的异常,语气平淡着问道:“还有事吗?”
他回到家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直站在门里发愣。
正好通过猫眼看到了这人一系列动作,忍不住又打开了门。
这扇门可够累的。李添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邱岑泛红破皮的手背上,就皱紧了眉。
粗略一看,他就知道那是他自己弄的。
邱岑愣愣地抬头,看到想亲想抱了很久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一时僵住,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我……没事,我没事。”
“……我没问你有没有事…你没事……”
李添停了下来,发觉自己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
邱岑:“……?”
李添叹一口气,“进来吧,给你上药。”
对自己还挺狠的,多疼啊。
自从又见到这个人开始,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好像一下就失去了与人交往交流的能力,两个人之间横亘着很大一条破口,不断往两边蚕食,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李添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到底是在推开他,还是在拉他。
明明经历了分开的痛苦,好不容易又恢复了正常,却还要复盘,再来一次。
李添茫然地拿起药箱,扭头看看沙发上抱着手静静坐着的人,心又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