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皮玩家》水兵洛

2、纸片人02

　　灰白的天幕低压压地笼在破败的郊区稀林之上。
　　远处斜着一抹残阳，眼看就要落下。
　　浓雾弥漫，偶尔有乌鸦飞过，扑腾出低哑的惨叫。

　　杜宇站在林子里咽了咽口水，有点搞不清状况。

　　出现在这里之前，他确认自己看到了“副本生成中”之类的模糊提示。

　　所以，目前应该是在《梦境启示录》的游戏里才对？
　　可是……

　　杜宇左顾右盼，提起力气往林坡上走了几步。
　　他望着远处的一片不中不洋的建筑皱起眉头。

　　以魔幻风见长的《梦境启示录》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地图？简直像四十年前华夏遍地都有的工业园区。
　　作为新生代的青少年……
　　杜宇只在老照片里见过类似的环境。

　　也许是游戏公司刚设计的特殊活动？
　　还是新设备出了什么差错？

　　杜宇回神，试图打开游戏的退出界面，可惜手在空中划了半天，一个虚拟屏都没被调出。
　　他正瞎折腾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成熟的女声。

　　“喂，感染者！这里！”

　　杜宇猛然回头，瞧见三个人站在灰秃秃的枯林之间。

　　讲话的中年女性身材凹凸有致，紧挨着她的大哥一身肌肉、十分健壮，看这“健身同好会成员”的相似气质，他们俩应该是认识的。

　　至于另外的则是位瘦削高挑的青年，他身穿低调的牛仔外套，带着黑口罩，一双眼睛深邃又安静，虽看不出是做什么的，但莫名有种智商很高的感觉。

　　女人见杜宇没反应，又淡笑：“别打量了，要不要结盟？”
　　杜宇眨眨眼，发问：“结盟？”

　　好甜美的少女音，猛然发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起菜鸡柴犬说过的话，杜宇有种不祥的预感，赶忙伸手摸了摸并没有喉结的脖子，和又长又软的头发……
　　妈蛋！果然被它变成女装大佬了。

　　不过杜宇这家伙向来喜欢在游戏里玩女号，他对此毫无心理障碍，觉得搞清处境最重要，立刻假装欢快地跑过去卖萌：“姐姐、哥哥，这是什么地方？我晚上想玩《梦境启示录》，结果就——”

　　女人和身边的肌肉男对视一眼，诧异道：“这可是SSS级的十二宫副本，怎么会出现新手？”
　　肌肉男声音低沉：“也许她实力不一般呢。”
　　杜宇：“谁说的？我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孩！”
　　三个人：“……”

　　杜宇可怜巴巴：“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告诉我状况，刚才为什么叫我感染者？”
　　女人苦笑：“你是不是也用了7P设备？”
　　杜宇点点头。
　　女人无奈地耸肩：“先过去吧，边走边说。”
　　奇怪的四人组迈开了步子。

　　女人带路，朝那片建筑的方向靠近。
　　她淡声说：“我叫郝月、这是我男朋友黄克，你叫什么？”
　　杜宇眨眨眼：“……杜小雨。”

　　女人：“看起来还是个中学生吧？没想到有未成年到这里来，这么年轻的感染者，我在安全区从没见过。”

　　……十分钟前老子刚满十八岁，瞧不起人？
　　杜宇没有申辩，哭唧唧地装嫩：“人家才初三。”

　　事实上，遇到这么奇怪的事，但凡头脑正常点都会慌张迷茫，可杜宇是个出了名的少根筋，从小到大虽然笨头笨脑，情绪倒是格外的稳定，加之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仍是游戏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健壮情侣档没理他故意装可爱，一直没说话的口罩男却忍不住吐槽：“呵，现在中学生都发育这么好的吗？”
　　他声音清亮还挺好听。

　　杜宇和那双深邃乌黑的眸子对视片刻，泛起种被瞬间看穿的不安感。

　　犹豫片刻，便害怕地躲到了郝月身后：“姐姐……”
　　郝月神色坚强，显然很愿意保护同性，皱眉停步：“喂，少说变态的话，有精力调戏小女孩，先想想怎么通关吧！”
　　口罩男：“……”

　　杜宇趁机问：“我到底感染什么了？你方才说的安全区在哪里？”

　　郝月：“根据的现有情报来判断，换了7P设备的玩家有概率感染一种网络病毒，被强行拉进不属于《梦境启示录》的虚拟世界里，被迫面对副本挑战，比如眼前这个——如果通关副本，你就会被传送到一个虚拟小镇中休息，那里环境安逸、没什么危险，被病毒感染者们称作安全区，之后嘛……还要继续挑战其他副本。”

　　杜宇震惊：“所以……我们是在一款不知名的全息游戏中？而且通了副本也无法离开游戏？那我岂不是要饿死了？！而且这游戏是哪个公司开发的？也是Cyber吗？不可能，这不合法啊……设定听起来很像早年间那种古早无限流小说，是不是无良小工作室搞出来的恶作剧？”

　　他话音落下，郝月和黄克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阴暗之色，口罩男倒是一如既往地默不作声。

　　杜宇又思索片刻，恍然：“难怪最近虚拟游戏出事的新闻很多，有不少人玩着游戏莫名陷入昏迷，被家人硬摘下全息设备，结果变成植物人了。”

　　黄克苦笑：“我和月儿已经被感染将近半个月了，谢天谢地，还没被身边的人把设备断电。”

　　杜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晓得自己的状况会不会被姐姐发现，而且就算她明智地不强摘设备，靠在医院输营养针又能活多久呢？

　　＊

　　枯树渐渐稀疏，天色也越发昏沉。
　　一根筋的杜宇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看看周围：“这是什么类型的副本呢？看起来你们有些经验了。”
　　黄克挑眉：“喜欢看恐怖电影吗？”

　　杜宇顿时紧张：“诶……不会有鬼吧？如果没打通呢？又会怎样？”

　　郝月笑了笑：“谁知道，我和黄克已经通关三个了，没通关的人，自然是消失了。”

　　消失有什么好笑的……
　　这女人是得意，还是故作轻松？
　　杜宇戳着下巴沉思，脑袋有点乱套。

　　郝月友善地摸摸他的头，露出并不适合她的温柔微笑：“没关系，小雨，只要你听话，我们可以保护你。”

　　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杜宇自小父母双亡，和姐姐在孤儿院艰难长大，可不是养在蜜罐里的天真儿童，他感觉这女人并没有对自己很真诚，但也不打算多追问，只是乖乖点头，忍不住对神秘的口罩男旁敲侧击：“那这个怪叔叔通关几个副本了？”

　　口罩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蹙眉哼到：“关你什么事？”

　　郝月撇撇嘴：“谁知道，我们不认识他，刚才也是在林子里碰巧遇到的，反正每个副本都会有五名玩家参与，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帮忙没坏处。”

　　“五名？”杜宇冒出问号。
　　郝月问：“怎么了？”

　　杜宇指指前面路口站着的两个人，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多了一个。”
　　郝月皱眉，立刻迈步上前。

　　＊

　　等着他们的是个眼镜宅男和一位清秀姑娘。
　　看起来都弱不禁风的，据说也是在安全区内随机到这里的玩家。

　　郝月询问了几句，而后简单一番自我介绍。

　　清秀姑娘很腼腆：“我叫姜汐，是雾都的大学生，他叫陈燃，那我们进去后就一起行动吧？相信齐心协力，肯定能打开出口。”
　　郝月弯起眼眸：“这是当然了。”
　　……又在强调互相帮助了。

　　这话虽然说得积极又健康，可是杜宇看了看三位沉默的男士，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但目前状况被动，他只能装出副胆小又乖巧的样子，走一步看一步了。

　　＊

　　队伍继续朝建筑区行进。

　　也不知道姜汐之前遭遇过什么，她的状态只能用提心吊胆来形容，有乌鸦飞过都把这姑娘吓得一惊一乍。

　　文弱的眼镜男陈燃很无奈：“姜小姐，请你镇定些。”

　　姜汐：“你们……怎么胆子都这么大啊？对了，系统提示这个副本叫《纸片人》，你们说是什么意思……”

　　杜宇偷偷一惊：还有名字？
　　看来这些人不仅有经验，甚至能看到一定的游戏信息，所以他们之间沟通完全没有障碍，只有自己一问三不知。

　　柴狗子的报复没开玩笑，直接把老子扔到这里，连半句指示都没有，难道自己正是那多出的第六人？

　　郝月带头赶路：“谁知道呢？像纸片一样的怪物？”
　　杜宇干笑：“纸片人不是身材很瘦的意思吗？是不是一群减肥过度、走火入魔的家伙饿着肚子，等我们出现给他们加餐呢？”
　　众人：“……”

　　黄克无奈：“小妹妹，别乱立flag好吗？”
　　这时口罩男忽然开口：“到了。”

　　＊

　　灰白的天空变得更黯淡了些。
　　太阳完全落到了西边的地平线边缘。
　　颓败的郊区被染上血红的光。
　　这里的砖石楼群有些年头，被一圈高高的铁丝网围着，墙壁斑驳，散发出潮湿古旧的味道。

　　杜宇跟大家来到大门口，抬头看看生锈的招牌，上面写着“石洋镇人体科学研究所。”

　　口罩男淡声说：“猜测不出什么，进去吧。”
　　郝月瞧瞧杜宇：“小雨，副本马上就开始了，你别自己乱走，跟紧我。”

　　天色开始飞速变黑，杜宇透过铁门往里观望，难免觉得阴暗的空荡透出了不详的气氛，不禁挑眉：“一起行动有什么好处？”
　　众人纷纷对视。

　　姜汐小心翼翼地解释：“小雨妹妹，只有第一个通关副本的人才能打开出口，出口只存在五分钟，新手说明上不是写过了吗？你要是不跟着大部队行动、被留下了的话……会和副本一起被清除掉的……”

　　杜宇本怕自己被他们套路，见这姑娘倒不像在撒谎，又见旁边的几个玩家满脸不耐烦的模样，才勉强摸摸头说：“这样哦，我没好好读说明，那好吧，我听哥哥姐姐的。”

　　陈燃扶扶眼镜，微笑说：“别怕，在这个世界里，冷静是最有用的技能。”
　　杜宇点头。

　　口罩男不等他们多啰嗦，就一把推开了铁门。
　　无数乌鸦扑面掠过。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