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温软玉》青楚Tc

8、用膳

　　毕竟是冬日，再和煦的日光也染着浅浅凉薄。景元帝没再放下她，用小斗篷将她小脸都遮住，迈着步子朝寿安宫去。
　　岂知，秋岚就站在宫门口，见她们过来，上前几步屈膝道：“太皇太后还在与太后叙话，交代若是您回了，就将先姑娘带往别处走走。”
　　明莞浓已经有些走累了，这个男人的怀里很暖和，走得又稳当，已经使她忍不住打起了瞌睡，一听说还要走一走，登时直起原本趴在景元帝怀里的上半身，朝秋岚看去。
　　景元帝见她像被惊吓到的小兔子一般，勾了勾唇，说：“那朕先将她带回坤元殿了。”
　　坤元殿是他处理朝政的地方，内有偏殿，守在那儿的元方见皇上怀里抱着个小姑娘过来，目瞪口呆。
　　“给朕闭上你的嘴。”景元帝撇他一眼。
　　元方忙合上嘴，眼睁睁的看着英明神武的皇上小心翼翼的将那小姑娘放在偏殿的软榻上，还放轻了嗓音道：“你先睡着，想来过不久，皇祖母会派人来接你回景寿宫。”
　　“嗯。”绵软的被子里不仅香香的，还很暖和，一阵困意袭来，明莞浓蹭了蹭软枕，闭眸睡去。
　　景元帝在她睡着后才起身到外殿，处理起那高高摞起的奏折。
　　位于宫殿一角的雕龙金镂沙漏静静淌逝，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景元帝忽然抬头。
　　“皇上，可是肩膀酸了？”元业躬身问，已经做好了上前为他捏肩的准备。
　　“不是。”景元帝剑眉轻拢，又侧耳倾听几息，起身往内殿行去，果不其然看见那小姑娘在床上坐起，脸上木呆呆的，听见动静，一双濡湿的眼睛朝他‘望’过来。
　　“醒了？可是渴了？”景元帝挥手让元业去端茶，还没等元业走出去又唤住他，“等等，她不适宜用茶，还是换糖梨水来吧。”
　　“是。”
　　明莞浓其实是被憋醒的，她早膳喝多了粥，又未去过净房，睡了一觉后小腹涨得越发难受。
　　她一听说景元帝还让人给她取糖梨水，急得往前一摸，一把抓住软中带硬的布料。
　　“怎么了？”景元帝望着她湿漉漉的水眸，禁不住放软的嗓音。
　　明莞浓实在忍不住，锦被里的双腿动了动，小声说：“我想出恭？”
　　“嗯？”景元帝没听清。
　　“我说，我想出恭。”明莞浓闭着眼睛，声音稍稍提高。
　　这下景元帝听清了，衣袖里的手臂一僵，他看着在内殿门口，手里端着糖梨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元业，淡定吩咐道：“元业，将碧烟唤来。”
　　碧烟是坤元殿的掌事女官，眼见着皇上抱了个小姑娘进去，她略略猜到这约莫就是那日赏梅宴上皇上亲指的临川候府二姑娘。
　　“碧烟姑姑，皇上叫你进去。”元方走到隔着些距离的茶水间，探头喊碧烟。
　　碧烟应声，将手里的茶叶放回茶盒里，迈着碎步朝正殿快步走去。
　　“奴婢见过皇上。”
　　“嗯，”景元帝淡声应了，又对明莞浓道，“来，跟着碧烟姑姑过去。”
　　明莞浓只觉她的手被牵到一个柔软的手心里，而后就被整个抱了起来。明莞浓已经有些憋不住了，好在她先前只脱了斗篷就钻进了锦被里，倒是省了穿衣时辰。
　　一炷香后，碧烟牵着她到水盆前，拿起湿布巾给她净手，动作温温柔柔的，生怕哪里弄疼了她。
　　明莞浓忍不住有些怔然，在侯府里，除了薛嬷嬷和两个丫鬟，对她好的人就寥寥无几了，娘亲在世时每日伤春悲秋，要么就是跟爹爹赌气，无暇顾及她们姐妹，而现如今唯一血脉相连长她四岁的姐姐，却是个沉醉话本子里的，只想着满十四岁就嫁个体贴温柔的好夫君。
　　祖母说，若是她表现得宜，就能一直住在宫里，也是为了爹爹和侯府好。
　　可是，她在侯府里过得并不好，为什么要为了侯府好？
　　碧烟是在宫里待了十余年的老人儿了，自然是能看得出面前的小女娃虽然稚幼，却满腹心事，乖巧的让人心疼。
　　“明二姑娘，饿不饿？御膳房有好些好吃的点心呢。”明知擅自开口有逾宫规，碧烟还是轻声与她说话。
　　明莞浓低垂着头，摇了摇。
　　“那咱们回去吧。”碧烟内心叹息，看着她那双乌澈澈的双瞳，分明极为好看，却瞧不见，当真是可惜了，希望以后能够治好。
　　回到正殿，景元帝还在批奏折，见她进来，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见不太凉才安心。
　　“再回去躺会儿？皇祖母让你在朕这儿用膳。”
　　好温柔，明莞浓蜷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她不想侯府能好，却舍不得这些人待她的好，她惶惑片刻，蓦然道：“我不想吃，不喜欢。”
　　小女娃稚嫩的嗓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尤为清脆，景元帝愣了一瞬，算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她说这么多字？他莫名有了种满足感。
　　景元帝更加放缓了声音，嗓音愈发低沉温和，“那你喜欢吃什么？让御膳房做。”
　　“什么，都不喜欢。”她这么任性，这些人一定不会待她好了，明莞浓低着头不敢眨眼，生怕眼里包着的眼泪淌出来。
　　景元帝却瞬时想多了，他是听祖母说过临川候府的情况的，以为面前的小姑娘是在侯府境遇不好，都没遇见过什么喜欢的吃食。
　　他微蹙眉峰，应道：“那让御膳房多做些来，你尝到喜欢的就与朕说。”
　　嗯？明莞浓茫然的朝他‘看’去，他不是应该生气，然后送她回去么？
　　景元帝却是瞧见了她眼里的水汽，刹那间心软。他原只想随意指一个好延缓成亲，待过个几年再想法子退了，岂知指来的这个却是个乖巧可怜的，待她冷一点点都让他觉得罪恶，况皇祖母不知为何显然喜欢极了这孩子，竟是打算每年都让她进宫小住。
　　午间用膳，膳桌上果然比往日里更丰盛许多，只不过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大不小。碧烟站在她身后替她布菜，每夹过来一道，总会细细跟她说起食材，小太监元和则是留意着这位不爱说话的明二姑娘的神情，好记下她可能喜欢的菜式。
　　一顿饭用了比往常多了两刻时辰，景元帝依旧不紧不慢的，他早早就放下了银箸，却不准身侧人对她说，就这么一边啜茶，一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嚼咽，粉嫩的腮帮一动一动的，甚是可爱。
　　看得朝堂上冷面肃正的景元帝修长的手指不住在桌上无声轻扣，总能想起在兽园里瞧见的那只缩在角落里奋力啃菜叶的兔子，让他，手痒想捏一捏揉一揉。
　　明莞浓却是不知坐在她一旁，脸上神色淡淡的景元帝的想法。她只觉得碗里的菜好似一直吃不完，但是这些菜的确好吃极了，让她有些舍不得停箸。
　　“是不是该饱了？”景元帝不知小孩子饭量如何，但见她吃的快抵上大人了，疑惑地问了句，他伸手去探明莞浓的小肚子。
　　冷不丁被人摸了肚子，明莞浓一口饭直接被噎住了。
　　景元帝感受手下微鼓的弧度，默然无语几息，轻抚她后背，对元和道：“去，让原太医开个消食的汤药来。”
　　汤药？那黑乎乎的东西？明莞浓向来不喜那味道奇苦无比的汤药，她摇摇头，低声说：“不想喝。”
　　“不行，”景元帝下意识驳斥，而后反应过来声音有些严厉后，放软嗓子道，“喝了对你好，晚膳才能吃更多的好东西。”
　　碧烟和元业看着这么有耐心哄孩子的皇上，再联想到龙椅上不苟言笑，动辄厉声训斥大臣的皇上，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了然。
　　看来这位明二姑娘很是得皇上心意，只要一直这般，往后就得更得小心伺候着了。
　　元和去得快，回得也快，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浓黑汤药，刚一靠近，那奇怪的味道就传到了明莞浓鼻尖。
　　明莞浓抿唇，光是闻着，她就喝不下去。
　　“皇上，原太医知晓是给明二姑娘喝的，特地加了甘草。”
　　“听见了吗？加了甘草，就不苦了。”景元帝亲自接过银碗，递到她嘴边。
　　明莞浓犹豫片刻，还是信了他，伸手要接过碗。
　　“朕喂你，喝吧。”景元帝怕她拿洒了，并不让她接过去。
　　“嘶……”明莞浓只喝了一口，就哭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咽下后一个不慎，还咬到了自个儿的舌头。
　　“怎么了？苦成这样了？”
　　“舌头……”明莞浓忽地有些委屈，这个男人骗她。
　　景元帝瞧着她一直没甚表情的小脸皱的像个包子似的，一时不知该不该笑，只好哄着，“伸出来朕瞧瞧。”
　　待她听话伸出了小舌头，虽然看不见印迹，景元帝却心思一转，吓唬她道：“好深的印记，疼吗？”
　　碧烟低头不忍直视，明二姑娘的模样，好像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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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两点，抢个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