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温软玉》青楚Tc

12、归家

　　纵然景元帝满心不愿，离约定的日子也只剩一日。太皇太后让夏萤将这月以来的物件儿收整收整，直整理出六大箱笼来，要说明莞浓进宫都也只带了一个箱笼子。
　　然太皇太后还是不满意，又让夏萤去制衣司取了两箱衣物回来。
　　“这些衣物都是有大有小，有适合姑娘现在穿的，还能再长些穿，”英嬷嬷亲自动手一件一件儿的整理，还不忘跟盯着看的太皇太后解释，“这不快入春了，多备了些春衣。”
　　“嗯，这些个衣裙颜色不错，还是个小姑娘，合该穿得艳些。”太皇太后瞧着她手里的衣物，甚是满意。
　　主仆正对着衣裙首饰说话，景元帝负手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抬着一个嵌着宝石的金线箱子。
　　“皇祖母。”景元帝棱角分明的轮廓微柔，躬身行礼。
　　太皇太后招招手，“过来坐，今儿过来这么早，可是舍不得浓浓。”
　　景元帝并未应话，只让那两个小太监将箱子放下，说：“皇祖母，这是敕造司今日送来的书，让浓浓一起带回去。”
　　“书？你这孩子，她又看不见，这不是刺她的心么。” 太皇太后责备他，满脸的‘你怎么这么笨’。
　　景元帝抵唇失笑，“皇祖母，这不是一般的书，是朕让敕造司特特‘做’出来的，倚靠触摸辨认，上面的字是适合浓浓这个年纪认识的字，我曾问过她，她身旁的两个婢女都是识字的。”
　　“那俩婢女是屠户出生，也能识字？”太皇太后诧异，明莞浓身边的人她都是使人仔细调查过的，自然知晓得多些。
　　“说是浓浓的生母教授的，待浓浓眼睛好了，朕打算让她去读雪庐书院。”景元帝缓言说出打算。
　　雪庐书院是覃城顶好的世家书院，能到那儿读书委实不错。
　　太皇太后想着点点头，她抬眼瞧着坐在一旁，因着常年上位养成表情不动声色习惯的孙儿，忽而打趣道：“若是你母后给你生了个妹妹，倒不知你能否这般尽心尽力。”
　　“……自然是会的。”景元帝微怔，应声道，实则他从未想过会有个妹妹，更未想过会待她如待偏殿的小姑娘这般。
　　太皇太后笑而不语，几息后问：“听说你母后又送了些画给你瞧？”
　　“是，”景元帝眸中掠过无奈，“孙儿确实无纳妃之意，眼下正是东山郡雪患严重之时，朕没甚心思，请皇祖母替孙儿向母后说说。”
　　“你当真没那个心思？”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问。
　　景元帝摇首，“并无。”
　　“那这事儿，等开春再说吧。”
　　翌日一早，晨风清寒，明莞浓在被窝里缩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起身穿衣。
　　夏萤替她一件件将绣工精美的袄裙穿上，望着她懵懂粉嫩的小脸，心里萌生出浓厚的不舍，这么乖巧可人儿的小姑娘，要回到那个处处不如意的家里去，光是想想，她就难以忍受。
　　“姑娘，这些日子冷，轻易不要出门，免得受冻……”夏萤忍不住念叨起来，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先叮嘱了再说。
　　明莞浓默默听了许久，被她抱下床时，忽然小胳膊张开抱住她，“夏萤姑姑，我会想你的。”
　　夏萤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忙不迭应声道：“诶，奴婢也会想姑娘的，再过不久，姑娘不还是要到宫里来小住。”
　　“嗯。”明莞浓小脸显然带着失落，她真的很喜欢这里，不用像在侯府里一样，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还连累薛嬷嬷、绿枝和青蕖受苦，不过离开一个月，她也想念她们了。
　　本说是午时前归家的，但太皇太后念着念着又舍得不下，干脆留了用午膳，遣宫婢去让宫门口来接明莞浓的车马回去。
　　“哀家又不是个傻的，她平日里的做派当真以为哀家不知，现在过来讨巧，”太皇太后皱眉，“你且去说，午后，等浓浓用过午膳，宫里自会派马车送明二姑娘归家。”
　　宫婢领命去了，太皇太后板着脸靠在团簇牡丹花大迎枕上沉吟片刻，见明莞浓被牵进来，才有了笑意，“浓浓，来，坐到皇祖母这儿来。”
　　待明莞浓坐过来，太皇太后招招手，英嬷嬷端着个托盘走过来。
　　“来，瞧瞧，”太皇太后捏起托盘上的物事，将玉链挂在明莞浓的脖子里，且让她小手摸到玉坠，“这是只玉哨，若是浓浓受了欺负，吹响即可，玉哨是块温玉做成的，贴身戴着，对身体好。”也避免在府里被哪个不长眼的抢了去。
　　明莞浓摸着触手温润的玉，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微动，几滴水珠点点低落在手臂的暖袖上。
　　“好孩子，怎么还哭了呢。”太皇太后心疼的不行，忙拥在怀里哄。
　　景元帝一进殿门就见了这幅场景，俊朗的面上表情微凝，坐到对面道：“临川候约莫十日后抵至覃城，朕打算替驻守边境及辛劳练兵的将领们举办宴饮，届时让浓浓也进宫来陪陪皇祖母。”
　　“好，”太皇太后取过帕子细细替明莞浓拭泪，笑道，“虽然浓浓六月才能进宫，但这期间，每逢进宫日，可进来看看皇祖母。”
　　“我会的。”明莞浓软声道，小手紧紧握着太皇太后的一只手指，贪恋极了这份温暖。
　　即便再不舍，晚些时候，明莞浓还是归了家，太皇太后站在偏殿门口，瞧着满室空荡荡，偶尔恍神间仿佛还能看见那小小的身影，忍不住叹息。
　　“皇祖母安心，虽不能住在宫里，但她还能每月两次进宫。”景元帝深邃的黑眸压下浅淡思念，出言安慰。
　　太皇太后瞥了眼他，蓦然问：“孙儿竟然记得每月女眷进宫的次数了？”
　　“咳，皇祖母，时辰不早了，朕要去御书房议事了。”景元帝想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浮现几丝尴尬之色，转身带着元业等人走了。
　　见他走出殿门，太皇太后抚掌笑道：“今日休沐日，且这个时辰，哪里会有大臣议事，还有那玉哨，明明是他命人打造的，偏不亲自送。说到底，这孙儿呀，分明也是放心不下。”
　　“这是好事儿呀，可见不管眼下皇上将明二姑娘当做什么身份对待，都是上了心的。”英嬷嬷附和道。
　　太皇太后颔首，“是啊，这可是好事儿，哀家现在就盼着，浓浓能快些长大。”
　　回到临川候府，按规矩，明莞浓应当先去向老夫人请安。扶着宫婢的手走下马车，她转身规规矩矩的行礼，“多谢姑姑送我归家。”
　　“明二姑娘客气了，天寒地冻，请明二姑娘进府吧。”宫婢笑眯眯的说，她是奉了皇上之命，要亲眼见着明二姑娘进府才行。
　　明莞浓刚向前走两步，立马有人扶住了她，手用紧紧却又不会伤着她的力道握着她的手腕，声音略有些哽咽，“姑娘，您回来了。”
　　“绿枝，”明莞浓粉嫩的唇角翘起，“你们好么？”
　　“好，好得不得了。”即便有不好，她们也不会跟姑娘抱怨，绿枝在姑娘下马车后就忍不住激动，细细打量了一番，发觉自家姑娘在宫里当是过得极好，不仅脸上终于长了肉，瞧着也健康许多了。
　　走了几步后，绿枝生怕姑娘受不住，俯身将她抱起来，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家姑娘果真是重了。
　　“绿枝，放我下来吧。”清楚自个儿在这一个月里长了不少肉，明莞浓小脸微红，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她下来。
　　“不累，姑娘安心吧，您忘了奴婢说过，奴婢姐妹两从小气力就大么？”自家姑娘终于有七岁小姑娘该有的模样了，且一月未见，绿枝开心还来不及，怎舍得放下来。
　　到了禾铸院门口，绿枝才放下明莞浓，且给她整理整理衣裙，让两个小丫头在外等着，她牵着姑娘进了正房。
　　正房里此时坐满了人，不仅有临川侯夫人，还有二房的夫人，明莞妧也在，看到她只瞥了眼，又缩回侯夫人的怀里。
　　明莞浓是看不见的，只在绿枝牵到地方后，跪在蒲团上向老夫人问安。
　　“回来了？”老夫人靠在软枕上，懒懒抬眼瞧她一眼，“嗯，气色好了不少，到底还是宫里的水养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也还得看，那人啊，愿意给谁养着。瞧瞧阿觅这模样，当是不想回府了吧。”二房夫人捏着帕子，阴阳怪气说完后捂唇笑道。
　　明莞浓垂眸，巴掌大的小脸又恢复到进宫前的模样。
　　老夫人不轻不重的瞧了二房夫人一眼，看着孤零零跪在堂下的明莞浓一眼，缓声说：“行了，虽然是进宫小住了一段时日，但你还是明家女儿，往后要严以律己，莫要做出什么恃宠而骄的事儿来。回去吧，老大媳妇儿，你也回吧。”
　　跟着跪在门边的绿枝听着堂内这些人的话，衣袖里的手紧紧攥起，这些人，冷嘲热讽算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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