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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碗鸡汤 ...

  •   “阿青?”紫女和沈青离得近,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这是怎么了?”韩非和弄玉见事态不对,几步走到沈青身边,见她神色痛苦,却一筹莫展。

      紫女想到早前沈青给她的药,脸色一沉,道:“恐怕是毒发了。”

      她又以三指搭脉,只觉沈青手上一片冰凉,脉来迟缓,艰涩不利,时有停顿,正打算拿解药来救急,沈青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极力摇了摇头,她不愿意一时服下解药,而失去永远解毒的一次机会,勉强道:“先……送我回去。”

      紫女闻言,一边封住了她几处穴道以免气血无序奔走,一边嘱咐弄玉拿急救药箱来,给她喂下几丸缓急止痛,活血祛瘀的药,又另外安排车马,亲自送她回去。

      临走前,韩非安慰她说:“这里的事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好好计划,绝不会让弄玉轻易涉险。”

      沈青服了药,仍是觉得心胸痛得厉害,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直到被扶上了马车,呼吸才渐渐平顺下来,她倚在马车壁上,紫女心细如发,往她身后垫了两三个柔软的垫子,她转头看向紫女,扯扯嘴角,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开玩笑:“姐姐,我的性命可交给你了。”

      可惜说出的话被疼痛撕扯得零零碎碎,实在不像是玩笑话,紫女摸了摸她的头,道:“不要乱说话。”

      沈青顺势往她那里靠过去,良久才慢慢说:“一次毒发,死不了人,过两天就好了。”

      紫女拍拍她的肩膀,觉得心疼,说:“我会尽早找到解药的,你以后可不许这么乱来。”

      沈青不说话,她并不觉得自己在乱来,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即使要付出一些代价。疼痛正在蚕食她的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她不再去想错综复杂的事情,闭上眼睛积蓄精力,连到了地方都是紫女帮着她悄悄溜了进去。

      到房间时不过上午,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成一个茧,希望从被子上汲取温度和力量,却只是觉得冷,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堵在心口,撑出一面鼓来,被一根鼓棒狠狠击打,而身体的其他部位都纷纷罢工。

      阿司匹林,布洛芬,吗啡,杜冷丁。她反反复复、望梅止渴般数着知道的止痛药。

      下午的时候,有人来叫沈青上工,一看她的样子,倒被吓了一跳,问来问去,沈青勉力费了一番口舌功夫,才敷衍住,请了两天假,把人打发走后,不免感到精疲力尽。

      她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只觉得今天过得太慢了,慢到她一会儿昏昏沉沉,似乎失去意识而感到麻木,一会儿又无比清醒,颤抖到僵硬。

      “阿青?”

      是谁在叫她?沈青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熟悉的蓝白身影,一种委屈的情绪迅速涌上心头,她想要叫他,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来的正是白凤,他是想再问一些关于弄玉的事,却见到沈青蜷缩着躺在床上微微发抖,似乎痛苦而又恐惧,他不明白一日不见发生了什么,听到了嗫嚅的声音却听不清楚,于是走到床前倾身凑近她,才发现她面色惨白,冷汗打湿了头发,看到他时眼中突然盛满了泪水,含含糊糊地在说“疼”。

      “你没有吃解药!”他几近愠怒道。他曾经见过百鸟杀手毒发的样子,很快反应过来沈青做了什么。

      白凤半扶半拉让她坐起来,自己也盘腿坐到她身后,凝神用内力帮她调息排毒,不知过了多久,沈青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来,整个人泄了力气,支撑不住,软软瘫下来。

      白凤从后面接住她,小心翼翼帮她躺好,见她渐渐稳定下来,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又去倒了杯水给她。

      沈青现下觉得好多了,虽然仍是痛,但头脑又清醒起来,胸口也不闷了,她歪过头小口小口喝着水,从杯沿去瞄白凤的脸色。

      脸色不好,正常,今天要是白凤来这么一出,她脸色也好不了。

      “我把药给流沙拿去研究了,以后就不用靠着夜幕的解药了。”她把杯子递回给白凤,哑着嗓子解释道。

      白凤原本拧着眉头盯着沈青,被她的话气笑了,说:“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厉害?”

      “不是,”沈青从善如流,“我错了,是我不好,让你担心,没有下次。”

      白凤还有好几句数落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他感到挫败又不甘: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出人意料的事了,只是今日后果最严重。她总是嘴上说着安全第一,从长计议,其实只要有一点机会,就疯得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而自己总是后知后觉,跟不上她的节奏。

      沈青见白凤脸色又沉下一点,及时转换策略开始卖惨,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有气无力的说:“白凤,疼,想睡觉。”

      “活该。”他恨恨说着,走去吹灭了蜡烛,打算离开。

      室内陷入黑暗的一刹那有窒息般的安静,沈青听到白凤走近窗台,先一步说:“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白凤脚步顿了一顿,原本他也并不放心就此离去,所以还是留了下来。他一坐到床沿上,沈青就卷着被子往里靠,给他留出一半的位置,示意他可以躺上来。白凤犹豫了一下,到底慢慢躺了上去,有些僵硬地拍了拍沈青的背,像是寄希望于此来缓解她的痛苦。

      他们靠得很近,但谁也看不见谁,只能感受到对方浅浅的气息,沈青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在黑暗中精准地握住了白凤的手——并不柔软,但是温热,他坚定有力地回握了自己,她一时感到无比心安,疲倦如潮水般袭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白凤听到沈青气息渐趋平稳,应是已经熟睡,便小心翼翼抽出了自己的手,虚虚拥抱住她,无声叹息。

      他也感到很疲惫了,他觉得他已经忍受到了极限,恐慌与焦虑日日夜夜围绕着他,而对于自由与安全的向往也无时无刻不在疯狂生长着。

      假如,时间能够停下来,永远停在这一刻,未必不是皆大欢喜。

      过了一会儿,白凤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重新掖好被子,悄悄离开了这里。

      次日沈青醒来的时候,心胸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她并不急着起床,反正起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干脆被子拉过头继续睡觉,来好好补补元气。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折腾了近两天没怎么进食,此时只觉得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她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斗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床去吃饭。

      午饭是两菜一汤,厨师深得白水煮一切的精髓,几乎没有油水,平时沈青看到就没胃口,今天也不太挑,直接拌在了米饭里,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

      没有什么是睡觉吃饭解决不了的。

      “阿青,你身体好了吗?”昨天的小姐姐凑到她边上,关切道。

      沈青笑笑:“好多了,谢谢你。”

      “好了就好。”小姐姐拿筷子在碗里搅了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诶,你以前不是在紫兰轩唱歌吗,你知道弄玉吗?”

      “嗯啊。”沈青咽下一口饭,回答得漫不经心,却不再动筷子,“怎么了?”

      “太可怜了。”她压低声音,“昨天我听客人说,大将军要纳她进府。”

      沈青用力攥紧了筷子,才稳住手不去颤抖——在新政,所有人都知道雀阁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那也太可惜了。”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她很想跑去质问一下韩非为什么走这么步险棋,也想去问问白凤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最终她只是靠墙盘腿坐着,看着日头一点一点西斜,天色一点一点晦暗,半明半昧的光影却剪出一个线条利落的影子。

      她冷酷地想道:或许流沙是为了深入敌人的心脏,但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需要考虑的是怎么通过韩非进入秦国,怎么从秦国政治的阴影里脱身,怎么让白凤逃脱牢笼。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符合她的规划的,她不必愧疚,不必不安,只要继续走下去就好了。

      所以当白凤傍晚时分又一次来到这里,告诉沈青关于弄玉的事情时,她比之前更为镇静。

      “你以前跟我提过一次弄玉,她也是流沙的吗?”

      “嗯。”

      “她明天就会进将军府,你们想做什么?”

      “不清楚,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沈青耸耸肩,这件事情危险到令人无法心安,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带来难以接受的后果,她已经打定主意抽身事外,随机应变。

      两人一时沉默,冷不防白凤问道:“你还疼吗?”

      这实在是个傻问题,讲了这么久的话,还能看不出来她疼不疼吗?

      沈青偏头看她,神色柔和,语气坚定:“不疼,我很好。”

      好到足以面对一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碗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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