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大咩哥

68、看着来气（修）

　　城墙溅上的血花被裴戎看在眼底，那平静黑深的眼神没有一分动荡，耳边倒是传来商剑子扣紧牙冠的声响。
　　三人正埋伏在一里开外的土坡下，用茂密灌木遮掩身形。
　　裴戎嘴里叼着一根刚被啃完肉的鸡腿骨，拿舌尖一下一下地顶着玩：“看见那个跳下来的人了？”
　　蟾公子道：“半张脸孔覆盖火焰状的红斑疥疮，大约就是他们口里的血瘟。”
　　“据孙一行所言，血瘟是在三年前出现的，与那场摩诃壁画集会时间吻合。”
　　“那画中观音将参与集会的画师熔炼成血水融入身体，应是以身为桥，以人之精血哺育此画。”
　　“血祭、血炼等与血有关的邪术，纵使在魔道之中也少有人使用。因为它们在带来不可思议力量的同时，常会种下遇难者的怨憎，这里的血瘟恐怕就是秦莲见收集精血带来的诅咒。”
　　这时候，商崔嵬忍不住插话道，他若有所思：“所以只要阻止秦莲见，就能阻止血瘟的传播与蔓延？可是在那之前……这些百姓熬得住？”
　　蟾公子忽然顿了顿，一贯温和的语气微妙发生改变，其中情绪复杂难明：“这就要看他们求活的意志就多么强烈……这世上有的人可是熬了三百多年。”
　　后半句话说得很低很轻，让人听不太清。
　　待裴戎想要靠近捕捉时，又被阿蟾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伸手拍了拍裴戎后背：“刺主大人，接下来如何袭营、如何救人，听凭你的安排了。”
　　裴戎用被他嘬秃的鸡骨就着地上的泥沙画出敌阵，向两人道出他的想法。因情况艰巨，人手寥寥，实在没有变通的余地，他的整个谋划充满剑走偏锋的搏命意味。
　　阿蟾与商崔嵬没有提出异议。
　　三人议定后，裴戎瞧一眼商崔嵬的断臂：“你的任务不比我等轻松，坚持得住？”
　　见商崔嵬目露异色地转头看向他，裴戎冷冷道：“可别到时候拖累我等。”
　　听出对方话里暗藏的关怀，商崔嵬心绪复杂难定。他实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这位疑似在苦海卧底的师尊亲子。
　　作为俘虏一路跟随过来，他少言寡语，安守本分。到达焦越附近后，他盘腿坐在树下，一直在手挽剑花反复练习，差不多已经适应只剩左手的困境。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裴戎：“救人一事我自当倾尽全力，必不敢辱没罗浮威名。”
　　熟料，他话没说完就被裴戎丢来一顶斗笠罩住，满头雾水间，听见对方发出一声轻微嗤笑：“这嘴脸，看着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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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呼啸，月黑风高。
　　一支五人编制的巡逻队伍路经草丛，不幸对上三双幽黑的眸子。他们以为是误闯大营的野狼，但只一个照面便被尽数撂倒。
　　裴戎换上巡逻队伍的装扮半蹲在草丛前，打了几个手势，然后三人分道扬镳。
　　营地里，大部分人马在壕沟前忙碌穿梭，或搬运火油缸，或布置投石机。
　　六百来匹战马被圈在栅栏里，留四名兵卒看守。
　　这是一项比较清闲的活计，看守们凑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一人听着城楼上传来的哭声，有些不忍：“那可是三万多人啊，又不是被拔了毛的鸭，就这样一把火全给烤了？”
　　“莫得办法，血瘟诡异得很，一旦得病一身的皮肉都要烂掉，最后连骨头都要化为一摊污血。”
　　说话之人想起那症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烧死他们，难道还等着传染你老子娘不成？”
　　“还好分派给我们的任务是看守马圈，比起那些直接动手的兄弟，总算是少些罪孽吧。”
　　“老三，你如此心软还当什么兵？咱们手里谁的人命少了，既然穿上这身衣服，就不要将自个儿当人来看。”
　　“那当什么？”
　　“狗呗，上面的贵人们指哪儿，我们就咬哪儿。”
　　说着，几人哄笑起来，用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强行压抑良心的不安。

　　忽见一名巡逻士兵走来，遥遥做出一个手势，示意前来传达军令。
　　几人立刻收敛笑容，端正站姿。
　　“兄弟，上头来了什么指令？”
　　那名巡逻士兵走到近处，他从阴影里脱出，带着一种布衣粗履难掩的优雅风致，被火把照亮，露出颀长身形与昳丽面容，震得几人微微失神。
　　只闻风中传来一声细微嗡鸣，四人连刀光都来不及看清，颈间便被切出一条细窄缝隙。
　　蟾公子拖住将要倒下的尸首，取过倚在栅栏旁的长枪，插入地面形成简易支架将死人立起，伪造出他们依旧昂首挺胸站岗执勤的假象。
　　阿蟾自己则转于尸首背后，藏身于其阴影里。
　　他从怀中摸出面具扣在脸上，安静看了一会儿战马们埋头吃草，蓦地抬手招了招。
　　立马就有三四匹马驹乐颠颠地小跑过来，亲昵地将脑袋拱入御众师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