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大咩哥

52、鲲鱼出海（修）

　　裴戎默然静立，平静目光环视四周。三名戮奴阵亡，慈航道子一死两伤，柳潋、阿尔罕各自负伤。唯有魏灵光皮糙肉厚，被僵尸又啃又咬依旧还算精神。
　　听闻秦莲见劝降之语，裴戎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露出一道抛却伪装的冷嘲。他弃了折扇，从地上捡起一把染血长刀。此刀经历过激烈拼杀微微卷刃，但残留于刃口的冷冽杀意正合用刀人的心意。刀尖斜点地面自血泊中拖曳出一道红痕，他就那样单刀独身地走向眼前深不可测的敌人。
　　魏灵光狠吃一惊，伸手拽住裴戎长袖，焦急道：“谈公子，不要冲动。”
　　裴戎回头，用一个眼神将他钉在地上。
　　秦莲见同样察觉到不对，面对罗浮剑子与苦海戮主联手都游刃有余的他，此刻竟后退了一步。同时指尖墨笔一旋，倏然变大，化为擎天之柱落入湖中。笔锋转动，引起风波海水流急转，以笔尖为轴心层层塌陷，化为一个巨大漩涡。
　　渡口上，百姓们惊恐不已，纷纷跪地叩头，祈求龙王爷保佑。风一笑等血盟成员则脊背发寒，心中充满担心与惶惑。
　　秦莲见目光赤红，额爆青筋，猛然提笔而起。随着擎天之笔拔出漩涡，浪倒转，水滔天，巨大水浪追着笔尖冲入云霄，将滚滚墨云撕开一线。
　　秦莲见脱力地跌坐在地，仰望雨中水龙，癫狂大笑。水龙一声长鸣，撼天动地，张开森然巨口吞向渺小的沧海明珠亭。
　　裴戎凌风迎浪，一袭文士白衣猎猎。他难得穿一身华冠雪服，此刻丝绦飞扬，广袖盈风，提刀峙立的身影竟如云中仙人。
　　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口，裴戎忽然在心中传念：“阿玄。”
　　谈玄与裴戎分享五感，直面沧海怒龙的压力令他口干舌燥，心神紧绷：“怎么？”
　　裴戎道：“你放心。”
　　“放心什么……唔！”谈玄发问。他忽然被影子包裹从裴戎身上分离，化作一只黑鹰冲上云霄，穿越白电与乌云抵达渡口，摔落在柔软的芦苇丛中。
　　谈玄手脚并用地爬起，拨开芦苇，向湖心眺望。映入眼帘的是沧海怒龙缓缓合拢巨口，将整座岛屿吞入腹中。他双目微湿，颤抖喊道：“……裴戎啊！”

　　当人直面天地雄伟力时，能够非常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磅礴水龙已临近头顶，裴戎抬头，看到那幽深喉道中旋转的激流，仿若冰棱的锋锐獠牙。
　　裴戎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将生死置之度外，默念起死人刀诀：“欲令人死，先由己死，诛法灭道，无我无度，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杀意，比水龙更加磅礴的杀意席卷而来。
　　裴戎在痛苦与挣扎中竭力稳住提刀的手臂，准备斩出完美无瑕的一刀……
　　轰————————————
　　刹那间，星辰坠落了。
　　这一刻，整座长泰都看到这样一种奇景。仿若苍茫天穹中星河决堤，璀璨的光影如九天之瀑飞流而下。
　　一刀洞穿水龙，接着洞穿秦莲见的身躯，直到刀锋斜插入地，狂烈的刀气令岛屿在隆隆震动中塌陷。
　　裴戎被斩碎的水龙淋得浑身湿透，他在震荡中踉跄退步，心中惊疑不定，如此厉害的一刀可不是他斩的。
　　冥冥之中似有感应，刺主猛然抬头，看向轩馆塌了一半的屋顶，一道身影出现在那里。对方通身玄黑，墨发高束，戴着甘霖妙雨祭时御众师使用过的银质面具安静凝视着他。
　　见被裴戎发现，那人偏了偏头，纵身如鹘鹰落在裴戎面前。当他俯身靠近裴戎时，过长的发尾搭在肩头自胸膛泻下。雪白小猫从人身上跳下，迅速爬上裴戎肩头，用舌头舔着饲主脸上的伤口。
　　当那人握住裴戎手指时，他没有躲开，任由对方牵起自己抚上面具将之摘掉。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中夹杂淡淡笑意：“别害怕，我来了。”
　　是阿蟾，是阿蟾。不知道为什么，裴戎觉得自己眼眶发潮，咽喉犯堵，似有很多话想与阿蟾说，但又极丢脸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忽然，风波海又是一阵震动，一道巨大蓝影破水而出，竟是一尾鲲鱼！它宛如一座城墙轰隆隆地拔地而起，苍蓝鳞甲覆满海藻、珊瑚，鱼鳍张开将岛屿撕裂。
　　阿蟾只来得及揽住裴戎往怀中一裹。
　　整座岛屿连同岛上之人被鲲鱼一并吞入腹中。

　　【卷二·长泰之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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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个章节标记一下留作纪念吧。
我还记得写到这里的时候才300来个收藏，现在差不多有六千了，实在很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