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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七章 ...

  •   陆采莼手拽住铁索不敢松,但极力拗过头向下看,叫他:“五哥!”

      白玉堂落地时确是摔得不轻,地上溅一片尘灰,他闷哼一声,翻动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好消解下坠之力。

      陆采莼还想确认他的安危,一迭声地问他:“你有没有事?”

      白玉堂勉力举起手,望着她遥遥摆了两摆。陆采莼这才松了一口气,攥住铁索的手又紧了几分。

      看到铁索下垂挂的似一卷轴布,她腾出一只手,去解那卷轴。卷轴悬挂的结索并不复杂,她很快解开,拿到了手里。

      此时,陆采莼一只手扯住铁索,一只手握住卷轴,可那楼底的灰砖还是紧紧封住,没有一丝要出露楼梯的样子。

      陆采莼心中有些着急,毕竟身下便是足有六丈高的空楼,她只能靠着一根铁索勉强不摔下去。

      她向下唤道:“五哥,我把卷轴扔下来,然后再在这里找找有无机关。”言罢,她便松开了手中的卷轴。卷轴如直直掉落下去,摔在灰砖地上。白玉堂不曾去拾,许是仍受了些轻伤。

      陆采莼一心要找出启开楼梯的机关,便仰头去望那楼顶。

      双手拽住铁索,她缓慢地向上攀动,脸凑近了那透明琉璃的瓦,月光洒在脸上,隐隐有寒意。

      铁索上端确乎是凝着一块极厚重的铁盘,陆采莼腾出手,去敲敲打打那铁盘,听得悾悾的声响。里面确是空的。夜色当中,那铁盘便似一块颜色极黑沉的墨石,她分辨不出上面的玄机,便用手掌一路摸过去。

      忽然,手触到一块凸起。

      胳膊已然酸痛,那紧紧攥住铁索的手掌心的创口似乎也在绷带下绽开了,便似针扎一般。她若再不行动,恐怕便要拉不住铁索了。

      思至此处,陆采莼心说耽搁不得,手指把那凸起按了下去。

      机关启动之声咯咯作响。

      陆采莼心中大喜,心说,难道真如五哥猜的那般,非得拿到那卷轴,才能下得楼去——这是破了冲霄楼最后一道关卡么?

      脸朝下看时,见那地上灰砖涌起,一道楼梯慢慢地推出来,架了下去。

      忽然,她头顶的铁盘咔嚓一声。陆采莼心中一惊,不知这玩意儿还要出什么古怪。可是,随后她便惊喜地发现,那铁盘上的孔洞中缓缓吐出绳子来,一路垂了下去。

      陆采莼忙捞过绳子,单手绕在自己腰上,打了个结,手拽着绳子渐渐被放下地去。

      脚尖还未点地,陆采莼便匆匆解了绳子,一跃而下,奔到白玉堂身边,要扶起他,嘴中直问:“五哥可还无恙?”

      白玉堂点了点头,侧过脸时,借着月光,陆采莼却见他嘴角都是血痕。她拿手替他抹,拧起眉,焦急问他:“可伤到了哪里?”

      白玉堂“嘶嘶”地吸了两口气,这才道:“是方才落下咬到了嘴角。其他倒无大碍,只是摔得有些痛罢了。”说着,他抬手蹭过血痕,手触到嘴角伤口,疼得他皱起了脸。

      陆采莼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腿脚一软,向后坐到了地上,半晌都没有讲话。

      两人相对地坐着,并无言语,只有冲霄楼顶洒下的月光几柱,寒意辽远。

      终于,他们破了这冲霄楼,向包拯也有个交代了。

      陆采莼起身,拾过卷轴,解了上面封住的丝帛,缓缓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蝇头小楷,并无题名,记载的都某某在某地进献多少财物。但越往下看,那进献之物越加离谱起来。米粮一类的物什暂且不说,但刀枪剑戟、弓矢箭弩、铁盔银甲、马匹兵士,这些东西竟也都列在上面。

      陆采莼疑惑难解,不禁喃喃问出:“这是……这卷轴到底是做甚用的?”

      白玉堂扶着腰立起身,凑近了也来看。

      “这是——”陆采莼指着当中一个名字,“秦知府秦之海?他的名姓也在上面?进献死囚五十人?甚么意思?”

      “还有——庞炯?”她的手指移到另一处名字上,“庞小侯爷?进献马匹三百、米粮四千石、钱财丝帛折算共三万两……这……”

      白玉堂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这恐怕是那要起兵造反之人把同谋者全部记在了这面卷轴上。”

      “可是秦知府和庞小侯爷……”陆采莼忽想起庞炯要自己念《论语》时,不愿接“臣事君以忠”,那时候,她想不明白,此时可算是通畅了。这庞炯原来早已生反心,与这不知是谁的谋逆者勾搭上了。

      陆采莼想了一遭,对白玉堂道:“五哥,我忽然想到,鸿渐阁的人一心要把咱们引到襄阳这什么在渊馆和冲霄楼来,恐怕就是为了让咱们拿到这条卷轴。他们与那要造反之人恐怕不是一伙的,而是名字在这卷轴上,不愿自己的把柄被拿捏住,这才想方设法要来破冲霄楼。”说着,她指着地上的白骨,道,“恐怕这人便是上一个来取这卷轴的,可惜他独身一人前来,被困在这楼中,无法脱身了。”

      白玉堂凝神想了一想,道:“六妹猜得有理,只是这其中还是有些关节,我想不太明白。”

      陆采莼问道:“什么关节?”

      白玉堂道:“咱们毕竟不是鸿渐阁的人,鸿渐阁若是故意引人来,叫咱们知道了这卷轴里的内容,出去告诉包大人,这卷轴上记载的人一个也跑不掉,岂不是得不偿失?”

      陆采莼颔首,转而猜道:“难不成鸿渐阁那一众人,竟还是好人,只想让开封府知晓有人要反逆。可是他们待丁姊姊的手段又是……”她再讲不下去,干脆住口不说了。

      白玉堂道:“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咱们只是他们取这卷轴的手,真正鸿渐阁的人还藏在后面,等着螳螂捕蝉,坐收渔利。”

      陆采莼心中一紧,目光四瞥,低声问道:“五哥的意思是说,鸿渐阁的人就埋伏在外面?”

      白玉堂摇头道:“也不能确言,但小心为上。”

      二人瞥了一眼断在墙里的雁翎刀,白玉堂道:“若能回汴京,再去向那城西的铁匠师傅要一对刀。”

      两人一步四顾地走出冲霄楼,只听得耳边寂寂风声,并不见有甚么人冲出来。这在渊馆不能久留,虽然山中有狼,但两人还是决定趁黑摸下山去。

      此回下山比上次顺了不少,直走到山麓,也不见异样。但两人始终提心吊胆,连那邻人阿叔的门也不敢敲,只牵了马,连夜出了村子。

      到了襄阳城中,这城还是同他们首次来时并无二样。陆采莼提议道:“五哥,无论如何,有这卷轴在手,回到汴京之后,定会搅起一阵腥风血雨。我还是先向师叔书一封信去,好把此事说给他,让他快些上汴京来,也好帮衬一二。”

      写了信,连夜寄了出去。两人又跨上马,不停蹄地催马上汴京去了。

      刚走出襄阳城,在客栈投宿之时,便听往来行客讲,那封地在荆襄之地的襄阳王在城中自立,举兵造反了。

      陆白二人听闻,相觑道:“竟是他么?”

      这襄阳王也算闻名遐迩的一个贤王,猜到谁身上,也万想不到是他。白玉堂道:“其实也不算稀奇。那秦之海秦知府,也是个好官,不也投奔了襄阳王么?”末了,他道,“咱们要快些回汴京去。”

      催马北上,风餐露宿,终于赶回了京城。进到开封府内,却四处不见陷空岛的四位义兄,一问才知这四人已被派去领兵镇压在襄阳中造反的襄阳王了。

      白玉堂和陆采莼等在开封府衙门外,准备把从冲霄楼带回来的卷轴交给包拯。但包拯此时去上朝了,这襄阳王造反,朝中群臣和皇帝恐怕都难以安眠。

      衙役见了二人,忙请了进去,嘘寒问暖一阵子后,众人议论起近日汴京城发生的事。

      一个衙役道:“你们俩是远在襄阳,没听说这件事。咱们开封府上风光了一把,堂堂正正进庞府里去抓人了,抓的是那个庞太师这奸臣的儿子。”

      陆采莼与白玉堂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为甚去抓人了?”

      衙役道:“那襄阳王造反没几日,竟快马送了一封信上开封府来。你们可知那信中写的是甚么?”

      众人都催他快讲,衙役便道:“信中写的都是投奔襄阳王的人——连那李桐害死的那个秦知府,都是襄阳王的人哩!也不知他到底在朝堂里布置了多少眼线。”

      王朝道:“你们不知,包大人是早预见有人要造反了。”

      众人纷纷问:“这又从何讲起?”

      王朝道:“李桐吞化尸粉自杀之前,念了四句短诗。哎,我现在还记得,是那什么‘青山下,伏龙凤。出渊笼,倒山峰’。包大人当时一听,就说这是心怀反意的意思,这不,果然给包大人说中了。”

      陆采莼故意问道:“听哥哥这么讲,既然进了庞府抓人,怎么,庞小侯爷也跟这襄阳王勾结,要造反啊?”

      衙役奇道:“陆姑娘为何问是庞大郎要造反——可不是他,是那庞二郎,庞煜!”

      “庞煜?”陆白二人都惊问出声。

      衙役见他俩惊诧异常,不禁得意道:“谁都没有猜着是这庶子庞煜,大伙见他认罪,也都吓了一跳。”

      陆采莼赶忙问道:“我见过庞家二郎的。他一个腿瘸之人,为何要去蹚这么万劫不复的浑水?”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衙役笑道,“听他自己讲,他对庞小侯爷心怀妒忌已久,庞小侯爷压着他,不让他出头,还时常嘲笑他残废,他一心要给自己挣个声名,要盖过庞小侯爷去。而那襄阳王要密谋造反的事给他听说了,他也就一封书信送过去,要投奔他。推翻了顶上这个皇帝,他助的襄阳王当上了皇帝,他也好出人头地,还不像那小侯爷,是靠着自己妹妹吃皇粮的,岂不得意?”

      衙役口中所说的阴沉奸滑的庞二郎,与他们所见的光风霁月的庞二公子判若两人,白玉堂心中惊疑,直问道:“他说的可都是真话?”

      陆采莼蹙眉问那衙役道:“哥哥,你能讲讲,开封府里的众位上庞府去时,是怎么样一幅光景?”

      衙役吃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讲道:“包大人先是接到了那封信,先是心中有疑,以为是污蔑朝中大臣的,便派展护卫一众人暗中去查信中所记载的甚么粮草兵马的去向,果然一一都是对上的。”

      陆采莼又问:“那信上便径直地写了是庞二公子做的么?”

      衙役摇了摇头,道:“写的只是庞府,并未提有哪些人。”

      陆采莼颔首,道:“哥哥继续讲罢。”

      衙役接着道:“包大人拿到这封信后,便呈给了圣上。圣上即刻下令去缉拿信上所有人。咱们开封府被分配的,便是上庞府去抓人。”

      “咱们好威风地进了庞府。那庞府当真气派,当真是雕梁画栋,一走进去,要不是有人带路,咱们恐怕就给那弯弯绕绕的小径绕进去出不来了……”衙役犹自夸庞府里布置,却被白玉堂打断,“大哥快些讲,见了庞二公子,到底出了何事?”

      衙役听他这样说,也便接着讲了下去:“咱们见了庞太师,那老狐狸一听是圣上下旨要来抓人,腿都软了,要不是旁有娅嬛扶着,恐怕膝盖一弯,就要给咱们几位跪下了。那后院的人听了前面的动静,纷纷都走出来,其中就有那个庞二郎。庞小侯爷也出来了,一见咱们,脸都吓白了,想是上回打得他不轻!”言罢,众衙役都是阵阵笑声。

      陆白二人都笑不出,陆采莼挤了些笑,应和着他们,道:“哥哥莫笑了,我还想听后来的事哪。”

      衙役闻言,好不容易敛了笑,讲道:“咱们又把话向其他人讲了一遍。那庞小侯爷一听是谋反,吓得哆哆嗦嗦,也不知尿了没有——那庞太师指着庞二郎骂道:‘你这逆子,老夫就说你近日来怎么古里古怪的,不肯赈济灾民,竟是将粮食运去给襄阳那奸王!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老夫也保不了你,你赶紧向开封府各位官爷认罪罢!或许圣上还能饶咱们庞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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