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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一章 ...

  •   陆采莼道:“你娘收到的信,并非是从你外祖那里寄来的,因此,你外祖那边情状不明,还是不要冒然前去得好。如今,我们只能先回凤台县。”

      扈锦啜泣着问她道:“莼姊姊……可……可那个绑娘亲和我的师爷……他也在凤台县里……”

      陆采莼道:“有我在,你怕甚么?那师爷再来一打,你姊姊我都不在怕的。”言罢,她立起身,顺带把扈锦从地上扯起来,又掸松身上半干不干的衣裳,方便行动。

      走出柴房,陆采莼估摸着驿长那几人应当还留在站中,便转过脸,把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扈锦噤声。扈锦也颇为聪颖,忙抬起一只手,紧紧捂住嘴。

      待走近到炊房,陆采莼才隐约听见人走动的声响。她让扈锦在角落里蹲住藏好,自己踮脚上前,从窗户缝中瞧炊房里的情状。数了数,驿长与其他二人,均在炊房中捣鼓锅盆,想是折腾了这一夜,饿得厉害。

      陆采莼目光一瞥,发觉后院中竟还歇着昨日她驾来的牛车,心中有了算计,便闪身上前,从炊房大敞的门中溜了进去。那三人兀自在炉灶前,前后地忙。

      陆采莼来得声响轻,身形也快,三人中还只有一人觉察到她,陆采莼已把刀柄点中他们的穴道,三人扑扑卧倒在地,身子软麻,不得动弹,只能三张嘴不住地叫唤。

      出了炊房,陆采莼望扈锦招手,示意他跟上。扈锦也忙站起身,弓着腰快步奔上来,捏住了陆采莼的手,待她把自己拉到后院去,送上了牛车。

      牛车行得不快,但总好过徒步。驾着牛车出了驿站,陆采莼引着牛车投凤台县的方向去。到了一处市坊,见有租赁车马的,便把牛车换了一匹带鞍鞯的马,快马加鞭地带着扈锦望回去了。

      不到中午,便已入了凤台县的市坊。一路上不曾遇见易师爷一干人,想是他们早已回到县中了。

      街上倒是一如往昔,往来买卖,人头攒动,各人面上倒没见甚么端倪,想来似乎恐怕计划截杀唐氏母子的,不过只易师爷一众人罢了。骑着马来到颜查散的屋宅处,陆采莼正要下马来,却猛然觉察宅前不见了平日里守卫的衙役。

      陆采莼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她滚鞍下马,又把扈锦从马背上抱下来,把马栓在系马桩上,陆采莼一手拉着扈锦,匆匆奔进宅中。

      先是唤了一阵“五哥”,又叫了好几声“颜公子”,却都不见有人来迎。又望院子深处走了几步,忽见雨墨神色慌张地从后屋里奔出来,见了她,忙叫道:“陆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陆采莼问道:“怎生我五哥和颜公子都不在府中?”

      “白少侠?”雨墨“嗐”一声,道,“他去找你了!至于俺家相公,去了易师爷家中,听说是出了不小的事哪!”

      陆采莼心忖:难道易师爷暗中所所为竟被颜查散觉察了么?思至此处,她对雨墨指着扈锦道:“雨墨,你可认得他罢?”

      雨墨皱着脸道:“自然识得——他不就是那个扈家的小公子么?”

      “既然如此,”陆采莼吩咐他道,“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他淋了雨,该换洗一身衣裳,你先去办,我上易师爷看一看。”

      把扈锦交代给雨墨,陆采莼忙匆匆调头,望易师爷家的方向奔去。

      离易师爷家还剩半里地的地方,陆采莼远远望见那门口聚了好些人,颜查散与易师爷都挤在门前,一众衙役和几个县民也紧紧围在后头,不知在望屋子中嚷着甚么。

      陆采莼见状,心中首一个浮现的便是唐氏。

      站在外围的衙役忽觉察了陆采莼,忙对颜查散禀报。颜查散转身见了陆采莼,如得了救命稻草,拨开人群,大步流星望她走过来。易师爷只遥遥地望着她,并不跟随上去。

      颜查散神色焦急,对她道:“还好陆姑娘来了——若不是白少侠出去了,这事也不会落到眼下这个境地。”

      陆采莼问道:“颜公子,易师爷屋中到底出了何事?”

      颜查散叹一声,道:“今儿早上,不知怎地,唐大娘忽从外面回到衙门里,身上满是泥水,还受了好几处伤。白少侠见她这个模样,直问你的去向,唐大娘望外面指了方向,道你还留在驿站中,生死难料,白少侠便匆忙赶了出去,要去寻你。下官本是要向她问清楚状况,怎料她摇手不肯说,只道自己有急事,便一瘸一拐地出门去了。下官当时手头还有公务,心中虽不安,但也理会不及,也不好派人跟着她,只能放任她走了。谁知方才,忽有人来向下官禀报,有一女子劫持了易师爷的安人,下官这来一看,却是唐大娘。”

      陆采莼一听,也着了急,实在不知这唐氏到底心中是何想法。她一边往易师爷屋宅走,一边问颜查散道:“现在屋中是怎样的情状?”

      颜查散摇了摇头:“唐大娘把门闩了起来,无论门外人望里面喊甚么,她都不作声。下官怕她对易妪有不利之举,便迟迟未敢让衙役撞门闯进去。”

      陆采莼微微颔首,道:“颜公子此来,是为了让我逾墙进去,看一看里面状况?”

      颜查散道:“下官心中确是这个想法,且想到陆姑娘平日里与唐大娘最是亲近,若是肯劝劝她,向她问个明白,到时候事也好解决。”

      陆采莼略一点头,待走到屋宅门前,见那紧闭的门扉内传来唐氏拔高了声音,对外面的人叫道:“易师爷,奴家知道你在外面——是奴家和老爷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凤台县的百姓!”

      颜查散听了这言语,不禁问陆采莼道:“唐大娘怎说自己对不住易师爷和凤台县百姓?”

      陆采莼只一句话解释:“唐大娘非是扈府的奶娘,而是扈泰平的正室。”

      听闻这话,颜查散匆匆赶上前的脚步忽顿了一顿,便落在了陆采莼身后。陆采莼紧紧攒着眉头,听唐氏这话,她似是有轻生的念头。

      易师爷立在门外,被衙役搀扶着,并不曾答唐氏的话,只一张脸是铁青色。看到陆采莼走过来,他只微微侧身,让开路。陆采莼问他道:“师爷,这宅子外院可有甚么地方方便进去么?”

      陆采莼既开口向自己问了,易师爷也不好不答,便道:“若是有便宜进去的地方,不早进去了么——姑娘若要进到宅内,去翻那后院墙便是。”

      院内忽又传来唐氏的声音,她高声问道:“陆姑娘?是陆姑娘回来了罢?”

      陆采莼见她既听见了自己的讲话声,便应她道:“是我来了——你万事莫急,有话都好商量。”

      唐氏道:“陆姑娘,奴家只求你一件事。”

      她一开口,陆采莼便知她要讲甚么话,忙截住她的话头,道:“你休想我替你照顾扈锦——我先前便对你讲过,既讲出口的话,我便定会做到。你若不想扈锦做个饿死鬼,下去和你一同过黄泉道,你就尽管使着自己性子来罢!”

      唐氏闻言,并不顺着她的话讲,她似是在苦笑,接着讲道:“也罢。陆姑娘,那你就对他讲,他活在这世上,不亏欠任何人,便是有人说他是欠着的,那他爹娘也已是为他还清了的……奴家已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心安,既替阿锦,也替奴家自个儿。”

      陆采莼陡然想清唐氏的思量。扈锦不比别的无赖小儿,他是正正经经教养出来的,虽然扈泰平是个无恶不赦的贪官,但陆采莼看扈锦平时言语,并未承袭他父亲身上习气,反而是知礼仪懂人情的。那汉子雨夜的一席话,扈锦既未塞住耳朵,想必也是听见了。他如此早熟,不会不知当中险情。唐氏此举,原是为了这个独子,希望他日后能在世上堂堂正正地做人,不会受他父母的连累。

      唐氏还在自顾自地说。她道:“是老爷做的孽,奴家也心中知情,却置若罔闻,奴家亦是有罪。陆姑娘,奴家负着这么一笔罪愆,已是无面应对这人世了……”她一边讲,一边哽咽起来。

      围在旁的衙役听她絮絮叨叨地忏悔,不由拔高嗓子骂一声:“贼婆!你既晓得自己罪大恶极,却如何躲在易师爷的家中,关着门——还想害易婆?要是你真知自己罪过,便快快出来,省得俺们撞坏了易师爷宅子的门!”

      陆采莼摆手示意他莫要再说,衙役“嗐呀”一声,把袖子一甩,咬着牙瞪着面前紧锁的门,不再讲话了。

      唐氏在门内又道:“易师爷,奴家知您老人家是话事人,这才迫不得已来了您老的宅子里。奴家身上还有些钱财,都搁在灶上了,事后进来取便是……”

      易师爷闻言,顿时满腔火气噌地便冒了上来,他捶着门骂道:“什么腌臜钱,莫脏了我家的灶台!”

      当下,外面人七嘴八舌地讲,要把门撞破了进去,这婆娘既是想着来赔罪的,必然不敢伤动易妪。陆采莼眼见事态不可收拾,便压低了声音对易师爷道:“师爷,我有一句话……”

      易师爷撇过脸没瞧她,却挥手示意她快些讲。陆采莼轻声道:“虽说唐氏没想伤害易婆婆,但听她话里话外,都是轻生的意思。保不准她自戕,搁在师爷家中,毕竟不是个好事。”

      易师爷道:“换了宅子便是,哪有那么多讲究?”

      陆采莼道:“莫说换不换宅子,万事求个两全其美。我这便逾墙进去,好歹也把她带出来。只求师爷在外面多和她讲几句话,拖延片刻,我能悄悄分出身进去。”

      易师爷望她挥挥手,似是同意了。陆采莼向他颔首,拨开人群,向屋宅后面绕了过去。手把住垂下的枯黄藤蔓,脚在墙上一蹬,陆采莼便荡了进院子里,一落下,踩歪了菜畦里一株雪地红。拿足尖把菜株拨正,她蹑手蹑脚向屋宅靠近。

      遥遥听见前门易师爷似在和唐氏讲着些甚么,无非是快些将易妪放出去之类的话。

      陆采莼听着声音,辨别唐氏究竟在哪一间屋子里。

      忽然,那屋内的唐氏叫道:“陆姑娘——陆姑娘怎不讲话?”

      陆采莼闻言一惊,看准了唐氏所在的那间屋子,见那屋顶烟囱,该是炊房。辨好了方位,陆采莼忙奔了上去。

      便在这时,她鼻端嗅见一阵烟味,那炊房顶上的瓦片底下腾起了密密细烟,烧火筚篥剥落的声响也炸了开来。陆采莼心叫不好,这唐氏恐怕会放火烧屋。

      里面传来哭声和求饶声,听着像是易妪。那前门的人也听到了这声音,纷纷叫骂起来,许些人用身子撞门的声响砰砰可闻。

      陆采莼扑到炊房前,却不料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散着满头白发的易妪跌跌撞撞从屋中跑出来,陆采莼见她脚步不稳,忙伸手兜住了她,对她道:“甚么都别管,快去开院子门,他们都在门外,叫他们进来救火。”

      易妪脚步蹒跚地奔向前院,陆采莼却向反着的方向,冲进了宅子当中。一进去,刺鼻的青烟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口鼻中阵阵刺痛。她弓腰捂住口鼻,四处查看情况。

      易师爷的宅子颇小,浓烟烈火还没侵逼过来,她瞧见左边那间屋子紧闭着门扉,便知唐氏定然藏在当中。便在烟火腾然之际,她听见那屋内传来椅凳到底的声响。

      陆采莼奔上前,咬牙掣刀,对着门上铞链便是一阵猛劈。

      易妪开了院门,那些个堵在门外的衙役和县民都提着水,涌进院子里救火。

      陆采莼劈砍着锁链,眼中涌出眼泪来,不知是不是被烟熏到了眼睛。

      屋外嚷叫声、泼水声、火焰腾烧的荜拨声,落到陆采莼耳中,只剩刀砍在门扉和铞链上的哐啷。

      门锁似有松动,陆采莼抬脚狠踹门,砰砰声不绝于耳。

      訇然一声,门被踹开了。

      烟火熏燎中,唐氏被一根布带悬在梁上,脚下是踢倒的椅凳。她衣裳破烂,面上都是污秽的血痂,她不会骑马,想是从马上跌了下来,滚进了泥泞里。

      陆采莼微张着嘴,眼中的泪已经干涸。她盯着梁上悬挂的尸体,腿一软,跌倒在地。

      那屋宅外响起熟悉的唤声:“六妹!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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