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37、考核

　　三天后，关妘受邀去城主府帮忙做最后的考察官。

　　站在城主府中，萧祐掷面不改色，检察官挨个检查考生，时不时还和其他的考察管攀谈两句，那样子完全不像是选拔下一届城主，更像是处理普通的事务。

　　关妘和何溯溆作为突然加进来的考察管，自然是收到了各种注视，为避免考察过程中出些什么乌龙，她示意何溯溆把萧祐掷顶下来，拉了他私聊。

　　“萧城主，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郡主请说。”

　　关妘问出了几日以来困惑自己的问题，“在此次选拔城主之后，您对接下来萧城的官吏制度可有看法？”

　　“萧城会废除世袭城主，此事我已上书皇上，萧城以后接受大幽的所有官僚制度，以后接纳所有分配下的人才，不会作为特殊而存在，不过扎根这么久的观念怕是不会轻易被百姓所接受，所以只能一步步地来，我现在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时候会突然不在了也难说，我那儿子不成器，担不得重任，干脆就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说的话还有几分信服力，赶快将这事办了。此届城主暂由萧城本地选出的有为青年担任，我会亲手教他怎么管理萧城大小，届时会将城主府的各个权利下发到各部手上，分开管理，碍于百姓的依赖，这件事情可能要慢慢来，所以我需要找一个靠谱的，认同我的观点的人来担任这届城主。”

　　“萧公子不会反对吗？”关妘问了最直接的问题，倒是让萧祐掷吓了一跳。

　　不错，要是废除萧城世袭的制度，对萧继的打击才是最大的，不说原本的官位不保，萧城城主变动期间，他会是最有争议的一个。

　　“郡主放心，我已与犬子商量好了，他也来参加这次考试，若是考得上这个位置还是他的。不过这一趟，他来也是纯粹安抚民心罢了。”

　　关妘嗤笑，看萧祐掷坦诚的目光，“您就对萧公子就这么没有信心啊？”

　　萧祐掷：“他一个黄口小儿，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掂的清楚的，这几年我不乏试过他的能力，所以对他也是了解的。况且他也志不在此，我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关妘想到萧继的领导能力就替萧祐掷头疼，要是下届城主真的是他，那萧城恐怕会乱套吧？对比之前那个经常磨砺自己儿子的城主，她就不得不感叹他思想的转变之大，“萧城主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萧祐掷笑笑，看着远处落座的考生：“是有几个人选，不过个个都是刺头，不太好管教啊。”

　　关妘歪着脑袋，想了想，“年轻人没经历过挫折，不知天高地厚吗？”

　　“是了。”萧祐掷对关妘的形容很满意，复述了一遍，“没经历过挫折，不知天高地厚。郡主可是有什么高见啊？”

　　关妘扬起无害的笑容，补充，“这种年轻人想要真正看清楚他们的品性，最适合的方法就是狠狠地打击一次了。”

　　萧祐掷好奇，又道：“愿闻其详。”

　　关妘附过去，低声说了两句，萧祐掷听得嘴角的笑列的越来越大，背着手摇头：“我真是庆幸当初没有拒绝你，要不然下场恐怕会很凄惨。”

　　关妘扬眉，十分骄傲，“哪有啊，萧城主是很好的盟友，下场怎么会凄惨呢？至于他们……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嘛，过刚易折，我也是在教授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过刚易折？”萧祐掷回味半天，赞许地点点头，“是啊，过刚易折，得让他们拧巴拧巴才行啊。”

　　何溯溆好不容易应付完萧城的大小官吏，就看见关妘和萧祐掷两个人看着坐在下面的众考生笑得阴险。

　　行了，又有一群人要遭殃了。

　　考试开始，众位考生奋笔疾书，众位考官也是神情专注地看着众人答题，不过关妘可没工夫看他们挥洒墨水，自己也伏在岸上刷刷刷的写着什么。

　　何溯溆凑过去，被她杂乱无章的纸面给震慑住了，“妘儿这是在写什么？”

　　“问题啊！”关妘笔下不停，又写出一行字来，“你看看我这几个问题怎么样？”

　　何溯溆盯着关妘狂放的草书嘴角抽抽，艰难道：“小生才疏学浅，有点……看不懂考官大人写的是什么。”

　　关妘挑眉，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怎样才能在一天内赚够三十文。”

　　何溯溆：“妘儿最近很缺钱吗？我这里有。”

　　关妘用笔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本考官富得流油，快想问题。”

　　何溯溆摸摸脑袋，一脸委屈，“要是我的话，随随便便一幅字画就得上百两啊。”

　　关妘倒抽一口气，看着何溯溆的眼神简直不像在看自己的夫君，更像是在看财神爷，“你原来这么值钱？”

　　何溯溆笑着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家夫君的字画从不轻易外传，是真的一字千金哦。”

　　关妘点头，忽道：“你每次批折子会不会有一种肉疼的感觉啊？”

　　何溯溆：“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因为日积月累下，你无意中就损失了一个国库啊！”

　　何溯溆：“……”
　　他可爱的小媳妇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小财奴了。

　　考试结束，因为人数不多，所以众位考生留下来，等待现场阅卷。

　　卷子是一级一级地呈上来，所以到关妘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三五份优秀的。

　　关妘大体扫了两眼，传给何溯溆，兴奋地看着台下的众人。

　　考生也知道此次监考官有史上最年轻的右相，所以到了他这边也观察地格外认真，想从他的表情中获得些提示，众人的视线聚集在何溯溆的身上，也就忽略了坐在一旁目光如狼的关妘。

　　何溯溆接过考卷，也很是快速地扫过，换了一下试卷的顺序，递给萧祐掷。

　　众人大惊，这么短短几眼就有了排名，他真的有好好看过吗？

　　萧祐掷倒是看得很认真，大概是看了最久的，半晌才放下考卷，幽幽道：“辛苦诸位了。”

　　众人紧张地攥着衣服的下摆等着名次，却听萧祐掷淡淡道：“各位的想法都很好，不分伯仲，我会将各位所写张贴于城主府外墙，供各位互相讨论，互相切磋。”

　　什么？
　　众人哗然，准备了这么久的考试居然只换来一句不分伯仲？还要将自己绞尽脑汁想的东西张贴公众，那这场考试还有什么意义？

　　当即有人不服，站起来，“小生实在无意冒犯，但还是想请城主给我们一个解释。”

　　“不知你想要什么解释？”

　　那人道：“小生想知道此次考试意欲何为，城主是为何将我们这一帮人聚在一起的？”

　　萧祐掷：“为了广招贤士，帮助城主管理职务。”

　　关妘点头，帮助城主而不是去做城主，这是萧祐掷缓和人心的说法，也是此次考试对外的一致说法。

　　“那么既然是广招贤士，城主现在可是招到了中意的贤士？”

　　萧祐掷抬抬眼皮，看着这个年轻人，吐出两个字：“不曾。”

　　此言更是大惊四座，他们这么一个院子的人，名次不分先后不说，还没有看上的？众人再次哗然，“城主即是不曾招到贤士，那举办这场考试岂不是多此一举？”

　　“非也。”萧祐掷摇头，“此举受益良多。”

　　“城主可愿与我们这群无知小儿说说？”

　　萧祐掷：“已然说过，诸位今日所写会张贴在城主府外墙，届时自行揣摩。”

　　又有人坐不住了，站起来问：“城主可否说明白些？”

　　关妘哼了一声，看着站起来的人：“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不知阁下是哪里没听懂？”

　　那人看关妘，她坐在何溯溆旁边，自己也见过她，知道此人身份尊贵，抬手鞠躬：“见过柔云郡主。”

　　“在这里我不是什么柔云郡主，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你只要告诉我，你哪里没听懂。”

　　听着咄咄逼人的语气，嚣张跋扈的架势，何溯溆还没怎么见过关妘这副样子，心里却深知好戏要开始了。

　　站起来的青年微愣，竟笑笑，铿锵有力地答道：“不知伯仲参差为何不分伯仲，不懂贤才齐聚却不得贤才，不解手持收获却不言收获。为何不分、不得、不言？着实不知，不懂，不解，还请郡主告知。”

　　关妘勾着嘴角站起来，何溯溆看见她邪恶的笑容打了个寒颤，为台下的考生默哀。

　　台下的人都盯着她，却见她缓缓开口：“不分，因答案太过雷同统一，没有必要。不得，因各位才能着实平庸之至，没有选择。不言，因为所答实在漏洞百出，没有精力。没有必要，没有选择，没有精力，可知？可懂？可解？”

　　台下一片死寂，这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说你们这群人都是废物，一个能用得上的都没有。这群人都是千里挑一的才子，哪受过这种质疑。
　　萧祐掷都看得见那群年轻人颤抖的手，郡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我苦读十年，着实无法认同郡主的答案。”那人声音颤抖，望向了坐在上面的萧祐掷，想从他那里得到其他的答案。

　　萧祐掷神色如常，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样子，看得众位心寒。

　　“难不成我等所写所想在各位大人眼中就如此粗陋不堪？”

　　有几位大人转眼看了看关妘和萧祐掷，等他们的回答，那些小伙子的眼神实在是太无助了。

　　关妘笑笑，“自然不……至于。”

　　众人的神色缓和了些，又听她道：“诸位虽然写的没什么内容，而且水分居多，没什么创新，但集齐这一院子的人，拼凑一下还是看得过去的。”

　　台下的诸位考生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是被羞辱了！

　　更多人站起来，义愤填膺道：“如此还请郡主指教一下了。”

　　关妘勾起嘴角，笑得是无比灿烂，好戏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