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13、皇上的忧伤

　　东方辅霁并没有因为姜华的话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在她身边转悠：“先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时间长不见先生怪想得慌，没有您的谆谆教导，先生做事都怕做错呢！”

　　姜华切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都出师那么久了，你要是连这点分寸都拿捏不住的话，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是是是，先生教导的是，就是不知道先生能否赐教对学生的作为做一番评价，也好让学生知道些改进的地方。”

　　姜华皱在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可以，并无大过，算你及格。”

　　“多谢先生指点。”

　　关妘哑然，想想东方辅霁登基后的作为，统一朝野，安抚民心，大加改革，北上通商结交柔然，南下治瘟平息海寇，再不说他是如何将大幽从战乱之后的惨败局面迅速崛起，单单这里面随便的一项拿出来就已经是大事一件了吧？怎么在姜华口中就变成了并无大过，刚刚及格呢？

　　她看着被姜华数落，还一脸谦逊的东方辅霁，再看看周围一干大臣极力忍着笑，一幅看热闹的样子心下一松，附在何溯溆的耳边低声道：“以前我可能不明白，现在我算是有点明白皇上深得民心的原因了。”

　　何溯溆轻笑，拉着关妘的手跟上众人落座，时间差不多了，百花宴开宴了。

　　自然的，东方辅霁坐在姜华的下首，众人落座，长幼有序，尊次分明。

　　姜华拿余光瞟了一眼东方辅霁，眼睛骨碌一转，嘴角轻轻勾起，朝关妘挥了挥手：“妘儿，快过来。”

　　关妘走过去，就见姜华拍拍身边的位置，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来坐这儿吧！”

　　“啊？”她瞪着眼睛，看着笑眯眯的姜华夫妻二人，如果不是知道姜华和东方辅霁是什么性子，在天子面前做出这样的行为，她还会以为这是要捧杀她！

　　“没事，我今天下午还没和你聊够呢，正好今天晚上再聊个痛快！”

　　关妘哭笑不得，还是摇了摇头，“我都占了您一个下午了，要是晚上还这样，不得引起公愤啊！若是你还没聊够，等到明日，妘儿再来找您聊个痛快。更何况……”她眼珠一动，朝何溯溆的方向看去，轻声道，“今天下午我可是没有陪某人呢，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吃醋了！”

　　姜华微愣，摸了摸下巴，笑得贼八卦：“可以可以，那我就不做那坏人了，而且看见小何子总算有了良人，我也是很开心的，把妘儿托付给他，我也放心。”

　　关妘点头，笑着朝姜华夫妻，东方辅霁夫妻福了福身，缓步走了下去。

　　何溯溆已经笑得嘴都合不住了，眉眼弯弯的，心情极好。

　　“至于吗？这么高兴啊？”

　　“当然高兴。”何溯溆给关妘夹了一块酥肉，看着相聊甚欢的姜华和东方辅霁，“先生她很看好这门亲事，我当然高兴。”

　　关妘扶额，悠悠叹了一口气，“你平时树立的淡然形象全没了。”

　　“无事，这些都是老前辈了，肯定能理解我的！”

　　“不过，我发现皇上和姜姐的关系真的很好啊！”关妘歪着脑袋看两个人熟络的互动，“虽然有时候姜姐对皇上说的话挺犀利的，但这样听来，说的并非不无道理。”

　　“毕竟于皇上而言，先生可不仅仅是先生。”何溯溆浅酌一口杯果酒，缓缓道：“而且皇上和皇后娘娘两人之所以会结为连理，也不可缺少先生在其中的撮合。”

　　另一边，姜华和东方辅霁二人进行着深刻而友好的交流。

　　姜华：“你有没有欺负我小杨茵啊？”

　　东方辅霁：“怎么可能！”

　　“我怎么看着阿茵好像比上次来瘦了点？”

　　杨茵捂嘴，忍住笑意，想听听东方辅霁的回答，只听这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阿茵是太想我了！”

　　姜华：“那你怎么也不说多陪陪她？”

　　“近日事务繁多，学生有些抽不开身啊！”

　　姜华皱着眉，表情严肃：“借口！能有多少事情，来看老婆的时间都没有，学了那么多年，怎么这点事情都摆不平！”说完她还扭头朝宋庄归补充了一句，“你可不能学他，听见没。”

　　宋庄归郑重的点头，伸出三指对天，“保证不学。”

　　东方辅霁轻咳两声，一副哀伤的样子：“学生实在无能，很多事殚精竭虑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华啧了一声，看东方辅霁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有些嫌弃，抬抬下巴指了指坐在下面的人：“遇上问题，你就自己想啊？一个人能想出来好方法，要这群人干嘛？”

　　东方辅霁微微抬眼，看着下面觥筹交错的场景，幽幽叹气：“是啊，学生们实在愚钝，无论怎么想，怎么讨论，都得不出一个好法子来啊！”他说这句话，还特意重读了这个“们”字，用余光悄悄地打量姜华的神色。

　　姜华翻了个白眼，对东方辅霁说的话完全不相信，捂着眼睛自嘲：“没脸了没脸了，倾心教授的学生聚在一起，竟然连个问题都解决不了，我原来这么失败呀！果然不适合当先生，归隐山林真的正确的选择。”

　　东方辅霁被噎了一下，清清嗓子解释道：“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是那个时候有一位像先生这样横通古今，胸怀天下，有旷世之才的人点拨两句，学生一定看的透彻，这样不就有时间陪阿茵了吗？”

　　“哦，这样啊！”姜华面无表情的点头，“这么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都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了，这也不仅仅是一席话了呢！那岂不是能看透很多问题，既然如此，口腹之欲什么的先放一放，赶快起程回宫，先把你的问题解决再说吧，省得耽误了胜读的这十年书。”

　　东方辅霁表情僵住，只见姜华自顾自的朝杨茵示意，“阿茵反正也没什么事，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陪我一会儿，只有这个时候百花盛开，百花宴怕是也就这一次了，咱们姐俩这么久没见，你可得陪我好好说说话。”

　　“先生……”东方辅霁还想挣扎一下。

　　“没事没事。”姜华打断他，安慰，“别怕吃不上点心，等阿茵回宫的时候，我让她帮你带一份，管饱！你就放心的回吧！正好等阿茵回去了，你的问题解决了，你们两个人还可以再好好聊一聊，一举两得是不是啊？”

　　东方辅霁紧抿着嘴，终是低头，委屈巴巴地，“先生，学生错了……”

　　姜华不语，给自己满上果酒，把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只有坐在旁边的宋庄归看见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哼！小样儿，和我玩这套，你还太嫩了！

　　“还有，妘儿是我的好姐妹，你可不能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学生没有！”东方辅霁比着三指，“学生向来秉承先生所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么会强迫一个人做他不愿做的事呢？”

　　姜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没说不相信你，我就是想告诉你，妘儿，我罩着的，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也给妘儿送些，别一股脑的往我这堆，知道了没。”

　　东方辅霁又是一噎，低低的应了声是，感觉十分不是滋味儿，哪有皇帝当得像他这么憋屈的呀！

　　宴会进行了大半，关妘看了看时间，去找姜华道别。

　　“怎么这么早就要走？是因为下午吃太多，所以现在吃不下去了吗？没事，多遛两圈，消消食就行了。”

　　“不是这个原因。”关妘哭笑不得，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吃的很好，您放心，只不过我家里现在还有一位学生等着我回去教他呢！我可不想旷课。”

　　“学生？”姜华来了兴趣，一副八卦的样子，“谁啊？”

　　“庄士郎的小公子，庄烨。快要到秋试了，他的武艺虽然过得去，但策略方面估计是悬。”

　　姜华了然，“没想到妘儿对四书五经还有涉及。”

　　“四书五经什么的，我可不会背。”关妘耸耸肩，一脸无奈，“我只负责拿着书看他背的对不对。”

　　姜华听的是一脸惊悚，上上下下打量了关妘一番，犹疑的开口：“那……要怎么教策论啊？”

　　关妘想了想，最终回答：“唔……我带他思考人生的真理，体验生命的奥妙，毕竟策论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她笑了笑，想起了庄侍郎那天和她说的话，“我也问过庄大人，为什么要选我这个两斤半，而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教书先生，他说他看过我给皇上递交的文书，觉得我的策论写得好，武功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能管得住狄栩，不会被他气跑。”

　　“哟，看来还是个皮猴子。”姜华眼睛轱辘一转，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低低的说，“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就我对这群考官的了解，如果有几个点答到了，那一定没问题！”

　　关妘一脸惊奇，这玩意儿还有捷径？

　　姜华附在关妘耳边，悄声低语。关妘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好气，变成惊讶，变成不解，又变成佩服。

　　“回去好好给他练练，这可是我姜华的看家宝贝呢！”

　　关妘重重点头，朝姜华鞠了一躬：“多谢先生赐教。”

　　关妘要走了，何溯溆自然是要跟着的，两人告别众人，慢悠悠地朝山下走。

　　“妘儿是有什么好消息吗？这么高兴？”

　　关妘笑眯眯地，脑子里都是姜华的妙招，“当然了，我越来越觉得这趟百花宴来的实在是太值了！”

　　“是什么好消息，何某可否有幸一听？”

　　关妘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一本正经道：“此乃机密。”她看着何溯溆微愣的样子，心情愉快，“我觉得姜姐和皇上的关系真的很要好啊！”

　　何溯溆挑眉，摸了摸关妘的头发，放任她转移话题：“先生当初教出来的学生十有八九金榜题名，无人赶超，市井有流言说，先生是下界选文曲星的，只要入了先生门下，就一定高中，那时的名声是盛极一时。”

　　“十有八九？这没有夸张的成分吗？”

　　“还真没有。”何溯溆笑笑，回想着曾经，“我自幼便跟着皇上做了书童，先生挑选学生十分严苛，不过大都出身寒门，我爹也是想要超越先生破了这个神话，才把先生当做竞争对手的。”

　　关妘点点头，回想起姜华告诉她的要点，总觉得可怜的不止是东方辅霁，何修然也是惨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