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明恋》苏杭不停雨

9、第 9 章

　　林妈妈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林安说话，便低下头继续洗碗，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阿舫和之前那个人比起来，虽然不如他聪明圆滑，善于应酬，适合这行，但贵在踏实，一点一滴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我希望啊，你们俩能处的好好的，尤其是你……”
　　林安安静的听她碎碎念，心里嘀咕：我又怎么了？
　　“你在国外那几年，我不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就怕你在那边被灯红酒绿冲昏了头脑，”林妈妈语气里渐渐涌现出一股沧桑，“你刚回来时那个模样，哎，让我那个难受的啊……我就老做梦，梦见你那糊涂爹，我天天问他，说：‘老头子你有什么法子救救你儿子的？’，他就只嘿嘿傻笑，别的也不说，你说这人啊……”
　　林安陡然红了眼眶。
　　林爸爸是得癌症去世的。
　　可贵的是夫妻二人都是乐天派，林爸爸对林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爸先帮你们娘儿俩把那边打理的漂漂亮亮的，你们别急啊，我慢慢弄，等几十年一两百年过后再给我过来……”葬礼之后，林妈妈也能很快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平时也很少跟林安念叨林爸爸，似乎家里这个人在不在都一个样。
　　如今时隔十年，第一次从林妈妈口中听见这些，林安心里酸楚的厉害。

　　林妈妈呼了一口气，似乎在把刚刚那种营造出的悲伤气氛吹散：“我眼里看着啊，阿舫是喜欢你的……当然，阿舫对你好不好，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林安默默咬牙，一句“好是好的，但不是喜欢”就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不敢说出来。
　　“我摸不清你的想法，但是我把话给你放在这儿了，”林妈妈顿了顿，睨了林安一眼，语气里竟有了一种警告的味道，“在你找到能让我完全信服的人之前，我绝对不允许你提离婚的事！”
　　林安愣了一瞬，转头和林妈妈对视，脸上和眼睛里的无辜和懵逼都要溢出来了：“什、什么离婚？……我、我压根没想过啊……”
　　林妈妈问他：“你真没想过？结婚之前扭扭捏捏的，我以为你还心念着之前那个呢！”
　　“之前那个？之前那个我连长什么样都忘了！”林安道，“我是真心觉得……嗯，吴辰舫好，才答应结婚的。”林安自己说到最后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骗小琴？”林妈妈黑下脸来，“你自己说的，阿舫没给你做过饭！你骗谁啊？你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那这种话刺激小琴吧！还圆？你圆的回来吗？小琴对这种话本就敏感！”
　　林安委屈的不得了：“我……我说的是实话啊……”
　　林妈妈难得有了发怒迹象：“你再编一句试试！你们结婚后阿舫经常打电话问我你喜欢的口味，哪种你能吃、哪种你不喜欢，要是他真想你说的那样，那这些个电话他就是做做表面样子？”
　　林安弱弱地嘟囔：“我哪知道啊……”
　　林妈妈叹了口气：“你以后能不能对人家多上点心啊！你自己说，要不是阿舫平时把戒指带着，多少人还以为他是钻石王老五呢！你存在感这么低，不怕被挖墙脚啊？……诶！你戒指呢？”
　　林安看看自己干净的指节：“平时基本都在家，带着也麻烦，带给谁看啊！”
　　“就只有你才这么说！”林妈妈把最后一个盘子递给他，压低声音仿佛是在说什么机密，“隔壁陈大娘的外甥女回来了，姑娘水灵着呢！算起来还是阿舫的学妹，前几天还屁颠屁颠跟着陈大娘去了小琴家，我可是听出来人姑娘的意思了，‘啊！就算结婚了，仰慕一下，认识一下又不犯法’……你在家当全职太太，整个住在桃源乡不谙世事，你老公事业有成，平时工作上会遇到多少有魅力的男男女女，你自己考量考量，五年前你没心眼，五年后你还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老公身边的蠢蠢欲动人可不会等你……”
　　林安顿时警铃大作：怎么就忘了这世间还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诱惑了！就算吴辰舫不去找这些扑棱蛾子，难保这些扑棱蛾子不贴过来啊啊啊啊！不行！我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如果说之前决定重拾旧业只是林安心头的一点星星之火，那么林妈妈这番话就是协助燎原的东风！

　　林妈妈见林安脸色一变，顿时明白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你明白就好，我点到为止就差不多了，你自己也说了打算工作，好好想想吧！……诶，对了！你毕业证啊什么的我还搁你屋里呢！带走？”
　　“暂时不用，”林安心里已经乱了，“我……我回去多想想。”
　　林妈妈拍拍林安的肩膀：“万事不要心急，没事儿！我儿子厉害着呢！我出去了。还有，洗完了就出来。”
　　“嗯……好，我知道的。”林安边点头边把洗好的碗摞起来。抬手时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有点凉意，侧头就看见上面一个湿漉漉的手印。
　　林安：“妈！——”
　　林妈妈站在餐厅外，扭身看他，无辜道：“诶！怎么了？”
　　林安倒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我，衣服，上……”
　　“啊，不是我，我的手是干的！”林妈妈冲他晃晃自己的双手。
　　林安：“……”是在我衣服上擦干的吧！

　　林安把盘子和碗筷放进消毒柜，擦干手才出来，正好听到林妈妈问吴辰舫：“阿舫，你们今晚上是住这边还是回家？”
　　吴辰舫道：“这个……要看林安的意思。”
　　林妈妈道：“他？他肯定还是想回去，今天他生日，你应该也给他准备了东西吧？”
　　林安：“！”
　　吴辰舫笑笑，没有说话。
　　林安：“！！！”
　　正好吴妈妈抬头看见林安，招呼到：“平平出来了啊，过来坐。”
　　林妈妈回身：“来的刚好，平平，你自己说，今晚上是住这边，还是回去过二人世界？”
　　这还用想吗！这么重要的日子肯定是——
　　林安小吸一口气:
　　“我！……都行吧！”——虽然很想说回去！但是绝对不可以这么直白！会伤妈妈们的心的！

　　嘴会含蓄，但是眼神是不会伪装。林妈妈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子眼里的“想回去”三个字都要化作实体了。
　　“算了，别浪费人家的安排，你们再坐会儿就回去吧！”林妈妈心道：毕竟是自己儿子，该帮的时候还是要帮的。
　　吴妈妈也点点头：“说得对，我们老人家有自己的活动，你们年轻人啊，就别陪着了。”
　　要不是维持人设，林安简直想立刻扑过去个给两位母亲大人一人一个啾咪！能有两个读得懂自己心思的家长真是令人非常满足啊！

　　临走之前，吴妈妈把自己做的泡萝卜泡甜椒泡生姜……拢共六七个玻璃罐搬了出来，让他们带上。看着被泡菜塞满的后排，吴辰舫和林安感受到了来自母亲大人的深深的爱意——上个月带回去的泡菜还剩了三罐子呢……
　　吴妈妈点了一下数量，懊悔道：“怎么才这几个？……哎呀！我忘了！还有辣椒酱忘记准备了！我马上去装！”说着就要进屋。
　　吴辰舫和林安一同拦住了她：“别别别，家里还有呢！”
　　林妈妈也笑着阻止她：“这次就算了吧小琴！又不是一两年见不到，吃完了他们又不是不会泡！瞎操心……”
　　“那……呵呵，好吧，”吴妈妈伸手把耳边的发别到耳后，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就这样啦，你们回去路上小心点。”
　　“好，妈，你们也是，”吴辰舫打开车门，立在车门旁边，“有事电话联系我们，随叫随到，别担心影响到我们就瞒下来。”
　　林安想了想，走过去给了两位母亲一人一个拥抱，才打开车门进去：“妈，我们走了！”
　　林妈妈难得露出慈祥的表情：“好，晚上记着打个电话报平安！”

　　吴辰舫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场，林安看着镜里两人的身影越变越小，呼出了一口气，心里竟然有些惆怅……
　　即使加了防震的海绵垫，在每次转弯时，车身的晃动还是使后座的泡菜罐们发出了“叮铃哐啷”的撞击声。
　　林安在几次听到几次清脆的撞击声后，不安的回头观察罐子有没有损伤，生怕在这回去的路上碎了一两个……嗯，满车的泡菜味想想都觉得酸爽。
　　“别看了，”吴辰舫注意前方路况，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我妈挑的罐子没那么容易碎的。”
　　林安心道：不好说啊，上上次回家不就发现裂了一个么？转念一想，还是当忘了这回事吧！便乖乖的转回来，眼神掠过吴辰舫那边时突然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驾驶座的椅背后面突起了一块，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林安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摸：“后面是放了什么吗？”
　　“啊？”吴辰舫的声音有一刻的慌乱，随即又立刻冷静下来，“啊……那个啊。”
　　林安单手从里面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礼盒，另一只手撑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发力，转回来坐好。小礼盒捧在手里刚刚好，盒子外壳摸起来也很舒服，一时间他有些拿不定注意，看向吴辰舫：“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吴辰舫说，“这本来就是送你的。”

　　送我的？这、这难道就是——生日礼物？！
　　林安突然觉得手上的盒子变得格外有分量，手臂还为了托举它而发力，所需供血增加，导致了心跳加速。
　　他屏息，缓缓地轻轻地掀开了顶层的方盖。
　　盒子里摆着一圈漂亮的小个头黄玫瑰，它们被作为缓冲压力的填充物保护着中间的一只腕表。腕表四根指针上都包含着巧妙的设计，漆黑的皮质表带圈中间放了一朵盛开的红玫瑰，暖色的铂金表壳配上奶白的表盘，大方却不轻浮，中间指向天空的钥匙标志宣告了这只表的身份。
　　“我本来是想着，平时家里的表你不怎么爱戴出去，可能是觉得不合场合……就挑了一只比较平价给你日常用，”吴辰舫沉默了几秒，轻轻笑了几声才道，“结果你刚刚说……看来，这只以后也不合适了，真是不巧呢……”
　　林安从标志和英文就推测这只表的价位了，听出吴辰舫语气里带着有些歉意，一着急竟说出了有史以来最没有情商的话：“没有没有没有……什么牌子的表都一样啊！都是看时间的，没区别的啊！你看就算是江诗丹顿的表，它和二元店卖的表显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嘛！哈哈哈哈……”
　　吴辰舫没有说话，车内只有林安的笑声，他越笑越没底气，脑海里涌出一堆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说了什么？我为什么要笑？我该什么时候停下来？……

　　笑声片刻后才歇下去，车内归于安静。林安默默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抚摸腕表旁边的黄玫瑰花瓣，良久才认真道：“舫哥，谢谢你。我其实很喜欢，真的……让你费心了，刚刚的话，抱歉……”
　　好歹人家多少用了心选，自己刚刚那番话简直是蠢的过分了，什么叫“没有区别”，简直是在明说“你给我选的和二元店的在我心里其实也差不多”……啊啊啊！——你是猪吗？！

　　吴辰舫打了几圈方向盘将车开进车位，将车停好，熄火，解开安全带，这才侧身对着林安。
　　林安抬起头看他，脸上有一丝无措。
　　吴辰舫看着眼前这个人，小小的耸了耸肩，笑容无奈却格外温柔：“我知道了，你喜欢就好。但是……”
　　听到前面，林安把心都放下去了，后面紧接着的“但是”又让他把它拎起来了。
　　“这只表只能当平时用的，以后在工作上你需要更高档次的，我相信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提前说明，下次节日，会送你一只更好的。”言下之意就是：到那时候，你就别再用这个比喻来形容了。
　　林安尴尬地笑笑，心里甜丝丝的，随即用力点了点头：“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