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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孤鹤 ...

  •   另一头,距此处约莫有数千里之遥的某处山崖上,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身着蓝金二色服饰的数十名两派弟子,正手持仙剑聚众围攻一人,场面一时间颇为惨烈,鲜血浸染了一方土地,远处的山林不时有鸟雀惊飞掠起。

      不时有身着金色服饰的弟子伤重倒下,而被围攻的玄衣人身上,也因此多出数道血痕。

      奇怪的是,参与混战的小部分蓝衣弟子里,大多数只是轻伤,且细看之下,神色大都有些不忍。

      三日前,迟醉将伤重的师弟安顿好,乔装打扮一番,便上山去寻救命的药材,以做疗伤之用,却在回程时,于山脚下的小镇旁,撞见了奉命搜寻他的金鳞门弟子一行。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为免小镇受到波及,迟醉将人引至这片山林,一打便是三日。

      此前在秘境中,他本就受伤不轻。甫一出秘境,便遭到各方势力追杀。时间紧促之际,元气尚未复原,便又添新伤,无疑是雪上加霜。

      现下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茫茫血色在衣袍上肆意渲染,他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呼吸间,尽是令人作呕的沉重血腥味。

      体内的灵力几欲消耗殆尽,气血翻腾上涌之际,先前苦苦压制的余毒反噬,本就不算顺畅的灵力霎时一滞。眼前顿时一片青黑,脚步亦随之虚浮,几乎就握不稳手中剑。

      围攻他的某金鳞门弟子见此机会,灵剑横移,转手便在他背上留下一道刻骨伤痕。

      迟醉经历此番鏖战,早已是强弩之末。受此一击,当下便摇摇欲坠起来,却仍是强撑着,反手凭直觉拍死了一个上前偷袭的金鳞门弟子。

      可那弟子临死前挥下一剑,终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颓然向前倾倒下来,亦不可避免地扬起许多尘土。

      许是先前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围攻他的金鳞门弟子见此情状,面面相觑之下,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失败者的模样,总是极为狼狈的。

      他单膝跪立于地,全凭着手中剑勉力支撑着,才不至于让自己倒地不起。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尖泛着青白色,似乎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头低垂着,看不清神情。鲜血从他的脸颊旁滑落,落进尘土里,砸出四散的血色花朵来,支离破碎。

      迟醉想,他这寥寥一生,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是他并没有放弃,这群人围困他三日有余,幕后之人却始终未曾现身。而他派来的这些小喽啰们,期间有数次可致他于死地,却像是顾忌着什么,迟迟未曾下手,而是将他逼至此处断崖,这里面必定有所图谋。

      方才他已经露出了致命的破绽,而这些人却只是围困不前,便证实了他的猜测。

      是以,事到如今。

      即使体内余毒疯狂肆虐,心脉处疼痛刺骨,灵力更是枯竭殆尽,迟醉也未曾放弃,仍极力挣扎着,试图与忘尘里的剑灵重新取得联系,“前辈,在吗?”

      自然是未曾得到回复的。

      在他体内围观全程的魔尊意识则坐在灵力幻化而成的巨大宽椅里,冷冷的报以一声嗤笑,以做回应。

      蝼蚁总是这样,永远意识不到,不切适宜的仁慈往往只会害死自己。

      就在前不久,他宿身的这只蝼蚁,便犯了同样的错误。不过是让他交出身体,他便能助其解除困境,杀了在场所有人。却因为顾念所谓同门之谊,拒绝了他的提议,实在是愚蠢至极。而正是这些所谓的同门师弟们,一步一步将他逼入了绝境。

      金鳞门众弟子在此期间并未动手,他们只是将迟醉严密的围了起来,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几息之后,有人出声打破了僵局。

      “迟醉,你当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人未到,声先至。

      迟醉抬眸望去,围住他的弟子们如同潮水般,往两旁四散开来,让出来一条两丈宽的道路。

      其后一人从中缓缓走近前来。

      来人身着锦衣,手持折扇,腰间以玉带为饰,行走时环佩相撞,叮当作响,端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只是这出口之语,委实过于恶毒,“我真是想不通,你自诩情深义重,将师门带累成此番模样后,竟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迟醉并不言语,灵力尚未积蓄完全,若此时动手,便是功亏一篑。小师弟还在等他回去,他得活着回去,故而虽赤红了眼,却也只是将手中青锋又默默握紧了些。

      “哦,想必大师兄还不知道吧?你敬爱的师门半个月前,已经随我姓金了哈哈哈…”

      “欺人太甚…”

      一旁围观的原扶风剑派弟子中,有人站不住了,当即便拔了剑,打算冲出来与其同归于尽。

      却又被他身旁略年长些的蓝衣弟子拉住,将剑柄又按了回去。

      “可怜你那师弟拼尽全力护你周全,啧啧,到头来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你说什么…”

      金知意见他终于不像个哑巴,便起了心思故意逗弄他,“你那思追师弟啊,尸首被剁了喂狗,头颅自昨日起被高悬于城门外,要曝尸一月有余呢。”

      “就因为不肯说出你的下落,可他不知道你早就被我的人牵制住了哈哈哈…”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放心,你很快就会下去陪他了…黄泉路上,你们不会孤单的哈哈哈哈…”

      “喂,小子…”

      “前辈,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虽是将死之人,万幸的是,作为一个剑修,他有权利决定自己如何死去。

      金知意走近迟醉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的狼狈不堪,口中冷笑道,“如果你识相点,交出仙剑忘尘,指不定我会大发慈悲…留你一条贱命。”

      迟醉半跪于地,鲜血沿着他的额际蜿蜒滑下,径直落入眼中渲染开来,将眼前的人和景染上一层朦胧的血色。

      心魔在体内蠢蠢欲动,气血翻腾的滋味并不好受,可这一次,他放松了钳制,任由心魔逐渐侵袭神智…

      他望着身前小人的丑恶嘴脸,声音以及面容,都是极平静的。只一字一顿道,“不必,你…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心魔在识海内笑得肆意张狂,“小子!这是你近日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金知意略有些诧异,觉得他有些大言不惭,没说出口的话便这么断了。

      下一秒,迟醉撑着剑,从地上站了起来,心魔左右活动了下筋骨,手中剑尖轻抬,指向身前众人,邪笑着,“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血,这片土地,颜色淡了些,就用你们这些人的血,来染吧。 ”

      话音未落,便有数十人身首异处,死状均颇为凄惨。四周惨叫声不觉于耳。

      一名弟子眼见着同伴不过瞬息便被切做八块,人头颓然落地,眼珠从眼眶中跌落,沾染上尘土后,一路滚至脚旁时,手却还停留在半空,仍维持着举剑之势。

      当下便吓疯了,剑也不要了,大喊着妖孽便想往山下跑。

      然天不遂人愿,下一秒,弟子便也成为万千血雨中的一员,为这一方土地,增添几分颜色而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多时,还站着的便只剩下了金知意与已经改姓金的原扶风剑派弟子一行。

      “你…”

      “还没轮到你呢…不知死活的蝼蚁。”

      彼时金知意对当前的情状尚还未完全认知透彻。他颤抖着伸出手,正想出言怒斥一番,便被纷扬落下的血雨蒙了一脸,紧接着脸上便是一阵剧痛。

      在颜即正义,靠脸吃饭的沧澜大陆,人可以杀,但毁容便相当于不共戴天之仇,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

      以至于,等金知意后知后觉的以灵力幻出水镜,倒映出面容,却发现迟醉以他的脸当做棋盘,纵横连贯,无一处完好时,还后知后觉的伸手去摸,发现剑气划出的伤口又长又深,几可见白骨,鲜血正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时,他尚还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他被手上的猩红刺痛了眼,这下也记不得要留活口了,朝着下属就开始暴跳如雷,“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杀了他!!!”

      “哦?你在喊谁啊?想杀我?”

      却是心魔似笑非笑,以戏谑的语气反问着。

      金知意转过身,定睛一看,却发现方才还好好站在他身旁,完好无损的活的属下。

      下一秒,从头开始分崩离析,粉身碎骨,碎做了一小堆。

      手里装逼的折扇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金知意看着那人脚下被鲜血染红的黄土,开始怀疑面前站着的这个还是不是人。

      却见那人不甚在意的擦去脸上血污,手中剑尖轻移,指向了自己,“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金知意想跑,却不得动弹分毫。他只能眼见着那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各式惨叫声,缓缓走近。

      行走间衣袍垂坠于地,于泥泞中拖拽出数道血痕来,不时有妖异的红光闪过,血迹缓缓蠕动着,逐渐消失不见,不多时,剑身光澄如新,却很快又再次沾染上新的血迹。

      那人低低笑了起来。

      “不过区区傀儡,欺负下那个学艺不精的废物也就罢了。”

      “是谁给你的胆量?敢对着我如此大言不惭?”

      下一瞬,他的脚筋便被挑断了,紧接着是手筋,丹田,以及腿间那处。世间绝望,莫过于此。

      难为金知意在生不如死之际,还能发现另外一边有一堆受了伤,却仿佛被遗忘,有手有脚还没死的金风派弟子。

      心里极度的不平衡让他在剧痛中,大吼出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上啊,他已经入魔了!你以为他还会放过你们吗?还不赶紧杀了他,不然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呵,做你的泼天大梦去吧,若不是形势压人,我们如何会对师兄下手?”

      却是先前欲拔剑的那位蓝衣弟子发话了,端看他神情,便知此言发至肺腑。

      然而打脸的是,他话音未落,便见剩余的师兄们拔了剑,朝着大师兄冲了过去。

      蓝衣弟子却始终站在原地,只冷眼旁观着一切,就连手中剑也未曾出鞘。只冷眼看着他的师兄弟们一个个被入魔的大师兄废去手脚和修为,生不如死。

      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那日,山门被各大仙门围困,鲜血染红了觞山。以掌门道玄子为首的各位长老,宁可血战至死,也不愿交出大师兄,最终却还是不敌围攻,死无葬身之地。

      隔日起,世间再无扶风剑派,残留的弟子们尽数归在了金鳞门下。

      又想起了初入山门时,他还是一名小弟子的时候,执剑长老所传授的,何为剑道。

      剑为杀器,但习剑者并不为了杀人而生,而是为了能在某种时候,在你想守护某种东西的时候,有所能倚靠的力量。

      于是蓝衣弟子在金知意垂死挣扎着缓缓往山下爬的时候。抽出了剑,只身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他效仿着记忆里抵死不降却在俘获后,被千刀万剐的同门和长老们的,将其炮制成了与记忆里最接近的模样。

      之后,像是无颜再面对迟醉,朝他施完一礼之后,便匆匆离去。

      在一旁围观完全程的心魔,只觉很是玩味。

      果然,同门相残,手足反目的桥段,不论在何时都十分有趣。

      彼时,他正伫立在山崖旁,独自一人,迎风而立,像是孤高的鹤。

      再好玩的游戏总是一成不变,也未免太过乏味,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对接下来的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期盼。

      这一回,龙氏一族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他十分期待。心魔如是想着,遵从了命运的轨迹,放任自己跌落进深不见底的断魔崖中。

      山风高扬起他衣袍一角,玄色衣袍上,染血的白鹤振翅回旋,青云直上。

      而极东之地的某处地下密室中,神色阴鹜的男人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略做调整,脸上便又挂上了温和儒厚的笑。

      他带着烛火缓缓向前,来到一间小石室外,极有礼貌的轻叩门扉,开口时暖若春风,“思追,是我,该喝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星河,你老攻掉后山上了。
    纪星河:哦,稍等,我在村里先领个buff再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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