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猪的秘密》小小哈哈

51、金毛的合眼

　　警铃声呜呜呜直冲天际，叫得周围稀少的人群纷纷前来围观，隔了几条街呢，都有人奔跑着过来想要看热闹。

　　一个急刹车，车子猛地停下，在地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弯曲的划痕，紧接着，一群身穿制服正气十足的警察们快步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伙报案人。

　　“以后你再敢一个人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女孩的母亲这才刚下车，面容焦急地跑到小女孩的身边，一把抱起小女孩，嘴里说着严厉的话，眼里却冒着泪水，喜极而泣。

　　“妈妈，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还有绵绵陪着我，是绵绵和大哥哥们救了我，绵绵是一只非常勇敢的黑猫，比童话故事里的骑士还要勇敢。”小女孩举着黑猫往母亲脸上蹭。

　　“好好好，这一晚上累着了吧，没伤着哪里吧？回家咱们好好休息，再给绵绵煎几碗它最爱吃的小鱼干。”母亲空出一只手很随意地揉了揉黑猫绵绵的脑袋。

　　“喵呜，喵呜，喵呜……”黑猫绵绵仰着脑袋。

　　它绿色的大眼看着小主人的母亲，似乎在说些什么，只是人类不懂动物的语言，只有小女孩低下头，夸奖般地顺了顺它的毛发。

　　“快，给大哥哥们道谢，没有大哥哥，妈妈恐怕就见不到你了。”母亲抱着小女孩，来到时归的面前，她感激地看着时归和时归身后的男人，还有站在时归身旁的一猪二狗。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到了这个精致少年和他的宠物为了救她的女儿所做出的事情。

　　“谢谢你们，如果不是因为您的警觉，拦住了他们的车，我恐怕，我恐怕……”母亲心里一阵后怕，甚至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被带走的小女孩，还能做什么呢？藏在那无数山峰之间，被大山挡住，还有多大的可能找回来呢？即便找回来，那又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不用谢，您应该感谢恶……嗯……绵绵，它很护主……”时归扶住小女孩的母亲，沉默的目光看向了小女孩怀里的黑猫。

　　如果不是恶猫缠住了那伙人，拖延到了白天，如果不是黑狼犬曾经与恶猫的战斗让黑狼犬记住了它的味道，如果不是恶猫拼着被打死的风险，冒死在三个人类的眼皮子底下往外报信，时归它们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件事情。

　　除去偏见，归根结底，是恶猫救了小女孩，也是恶猫自己救了自己。

　　它伤了那么多荷兰猪，吃掉了软软，欺骗着软软最爱的主人，时归应该恨它的，可是，可是……时归看着小女孩脸上天真单纯的微笑，那充满了对生活期待的热情，心里不知是怎样复杂难受的情绪，竟也只能蹦出来这句话。

　　“大哥哥们，还有大哥哥们的宠物们，谢谢你们，再见。”穿着蓬蓬公主裙的小女孩，抱着一只黑猫，站在母亲的旁边，开心的对着他们挥手。

　　“喵呜喵呜……”黑猫绵绵对着那一人一猪二狗的方向，感激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们。

　　小女孩带着绵绵走了，那猫来时一身伤痕骨瘦如柴，走时满目幸福身肥体膘。

　　他们走了，可事情还没完。

　　“团子！团子！呜哇哇哇……”中气十足的小男孩的嗓音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那声音里的难过，就连萨摩耶这只对人类不感兴趣的白狗也听得出来。

　　“嗷呜……”萨摩耶缩起了尾巴躲在黑狼犬的身后。

　　“汪汪汪！”黑狼犬突然从蹲坐的姿势站了起来，弯曲的犬齿威胁地对着那已经被控制住的四个人。

　　“weiweiwei……”小灰躲在黑狼犬和萨摩耶的中间，怯生生地露出脑袋，看一眼了又很快地收回来，惊魂未定。

　　二狗一猪的反应让时归随着它们的叫声看去，这还什么都没看到，只闻到了一股恶臭，就突然眼睛一黑，一双微凉的大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卫琦，我想看。”时归伸手抓住卫琦的手腕，非常认真地说道。

　　男人似乎停滞了一秒，浅浅的叹息，然后收回了手。

　　入目惊心，那白色的担架上，一条被割断了脖子的金毛正睁着眼睛躺在上面，它一动不动地，嘴角淌血，居然还在微笑和欣喜，那已无神志的眼睛里，固执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死死不肯闭上。

　　“是团子，是团子拦住了他们，所以我才有机会逃跑，可是等我找到爸爸妈妈的时候，团子就不见了。”小男孩号啕大哭，死死地扒住担架，不愿意让人抬走这条狗。

　　他那细细的胳膊，弱小无力，却爆发了成人都无法扯开的力量，无奈，他们只好放下担架，等着小男孩缓过来。

　　“它笑，是因为自己替主人拦住了危险，而它不肯闭眼，是因为……”时归踉跄了一下，除了黑狼犬和
　　那只恶猫，这还是时归见到的第一个，愿意为了主人而死的宠物。

　　“是因为，它在等着主人回来找它。”卫琦安抚地揉了揉时归的头发，就和时归是只荷兰猪时的一模一样。

　　向来声音里带着笑意的男人，这次声音也变得沉重了不少。

　　“呜哇哇哇……”

　　小男孩还在那哭着，他的家人站在小男孩的身后，尊敬又感激地对着那不肯合眼的金毛鞠了一躬。

　　小男孩出生的那一天，一只满月的金毛幼犬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同样是幼崽，两只不同种族的幼崽在同样的奶香气中一同成长，一起学走路，一起调皮，一起学着长大，这金毛连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话都不听，就只听这小男孩的话。

　　六年了，至今已经六年了。小男孩还未长大，而小金毛再也陪不了它最爱的主人了。

　　“团子，团子，团子……”小男孩颤抖地将手伸出去，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肉手一点也不嫌脏地摸着金毛脖子上的伤口，深入骨髓，隐约能看见喉管。

　　即便现场有些触目惊心，小男孩的家人却没有强行拉开小男孩，只是任由着小男孩送别金毛最后一面。

　　“团子，你答应过我要送我上学的，今天早上你失约了，可是我不怪你，明天早上接着起来送我上学好不好？你现在好好地睡一觉，我明天早上叫你起床，明天你就不能再赖床了，赖床了会被爸爸妈妈打屁股的。”小男孩吸了吸鼻子，鼻子都通红得呼吸困难，他伸出手，盖在金毛那死不瞑目地眼睛上。

　　说来也巧，刚才其他人进去，尝试了很多次，就是合不上金毛的眼睛，这小男孩一来，手才刚碰上金毛的眼睛，那了无神志的眼睛竟然慢慢地闭上了。

　　沾着血痕的狗嘴，弯起来的弧度更甚了，好像在微笑，又好像在对它的小主人说：主人，我先睡一会，明天早上见。

　　金毛睡着了，一夜未眠的小男孩也趴在担架上闭上了眼睛，就如同他们最初的见面，一只全身皱起来的人类幼崽，一只毛发淡黄的金毛幼崽，一声呼，一声吸，肚子起起伏伏，胸口传来微弱却有力的心跳，生机勃勃。

　　只是这一次，长大后的金毛遗忘了呼吸和心跳，而还未长大的小男孩，带着一人一狗两份的呼吸和心跳，同样的笑脸，甜甜地进入梦乡。

　　“啊，这狗怎么还咬人呢！”

　　“痛痛痛！”

　　“快把它们赶走！”

　　那被制住的四人鸡飞狗跳般起身躲避着，手腕上的手铐拷着，周围又有人守着，躲的地方就这么大，只能任由着这一黑一白两条狗胡乱冲撞。

　　“嗷呜……”萨摩耶一头撞倒竹竿男人，还嚣张地将自己的前爪踩着竹竿男人的身上。

　　竹竿男人愤而起身，抬起脚就要踢萨摩耶，然而这只看上去嚣张得要命的萨摩耶，跟个没骨头的虫子一样，蹦跳着就往高大威猛的黑狼犬身后躲。

　　“汪汪汪！”黑狼犬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吼叫，隐约带着威胁，一只灰色的团子蹲在黑狼犬的背上，喂喂喂地叫着。

　　竹竿男人的脚停留在半空中，然后喏喏地收了回去，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萨摩耶。

　　都说人模狗样，他看这萨摩耶，就是狗模人样，将小人的神态动作学得倒是精益求精，一点都不落下，就连那白眼也翻得比人还带劲。

　　“砰”的一声。

　　车门关闭了，锰钢制作的手铐，透过窗户，折射着冰冷的银光，它禁锢着恶，它守护着善。

　　时归感叹地看着众人的离去，看到了今天这一幕，他不由得感慨，宠物和人类一直都是双向的奔赴。

　　宠物对主人的爱护，主人对宠物的爱护，这才能成就一段又一段主宠之情，不，不应该单纯地用宠物这两个字来形容它们，应该说是人类的伙伴。

　　如果只有动物单方面的，而主人不予回应，那就会造成悲剧。

　　就如同黑狼犬煤炭，它足够忠诚，忠诚得愚笨，无论它的主人做什么，它永远支持，哪怕它的主人的目的是伤害它，它也愿意为此而叼起一把刀，亲手放进主人的手中，轻眼看着这把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阳光变得有些刺眼了，时归有些睁不开眼，他拿手遮住眼睛，这时，一道阴影遮住了他，正好挡住这耀眼灼人的光芒。

　　时归放下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好站在他面前，男人低着头，眉眼好看，漆黑的眼睛一如往常地看着他，时归本有些难过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时归心想，真是奇怪，为什么他每次遇到危险，或者每次他打算去做什么事情，他的主人人类卫琦总能及时的出现，就好像已经在旁边等候多时，只等着危险的那一刻挺身而出。

　　一切就好像准备好了一般，这个男人好像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

　　“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及时出现呢？”心里这样想着，时归便直接问了出来。

　　“不及时的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卫琦低头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少年，少年那黑得纯粹的眼睛，宛如黑宝石，吸引着所有的光。

　　时归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

　　黑狼犬蹲在时归的左侧，萨摩耶蹲在时归的右侧，虎视眈眈地看着它们的朋友黄白荷兰猪面前的这个男人，而小灰则是颤抖着蹲在时归的身后，听了卫琦这话，小灰愧疚地低下了头，它额头上的圆形印记更加明显了。

　　“因为我曾经晚来了一步，就丢失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了。”卫琦继续说道，只是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沉默了起来。

　　“钱？”时归难得见卫琦这样的神色，以往每次这男人都凭借着他那无人可敌的口才，说得时归那是一个无话可说，只能跟着男人说的去做。

　　他误以为卫琦说的是某个物件，他安慰道：“东西是东西，人是人，为什么一定非要那一件呢？就好像文具，这一批没有了，换下一批就好了。”

　　“不一样的。”卫琦凝视着时归，漆黑的眼睛看着少年这张不成熟，却精致漂亮的脸。

　　“哪里不一样？是因为它赋予的意义吗？”时归还以为自己自己说到男人的痛处了，一向爱和男人作对的时归，说起话来也开始小心翼翼了。

　　“哪里都不一样。小时归，你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和偷吃食物时的样子，还真是两个模样。”卫琦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睛里带着笑意，甚至连风吹过来浮起衣角，都好像带着微笑的痕迹。

　　“卫琦！你又逗我玩！”

　　时归瞬间反应过来，就和荷兰猪时的一样，时归蹦哒着伸着已经变成手的爪子，愤怒地朝着卫琦抓去，那速度快得，空中只能看见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