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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求亲 ...

  •   天子自觉不是一个重欲之人。

      他从不要求什么山珍海味,也没有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讲究,不过是口味上有些偏好罢了。

      忙起来的时候从轻从简,囫囵凑合一顿的情况也不少见;但要他谨遵医嘱,为了身体康健而套上那些条条框框,却是万万不肯的。

      太医只是建议清淡饮食,又未将其他的归入禁忌。

      理性上,他应该听取意见,择善而从之,于是每日的膳食单上多了几样不合口味的菜肴。但真当它们摆到桌上,等待它们的命运就是怎么摆上来就怎么撤下去,天子的视线是决计不会落在它们身上的。

      旁的人劝归劝,谁又能真的摆布他?

      他又不是在饮鸠,也没有暴饮暴食,随侍的宫人顶多委婉地提两句“还请陛下保重自身”,还能为这点小事死谏不成?

      提醒得太多,还怕讨陛下的嫌,丢了自己的差事!

      唯有极亲近之人,才敢肆无忌惮地捋虎须,管到天子头上。更令天子意外的是,他没有因此食不知味,反倒将那些不爱碰的吃食,品出了些甘之如饴。

      “舍舍迦当真好狠的心,竟连一道菜都不肯留下。”天子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是少食,又没说不能食,丁点儿油水都没有,没病都能被你饿出病来了!”

      “也不是不行……”赵姮执着筷箸,拉长了声音。

      咦,她是这么好商量的人吗?

      赵姮偏了偏头,看向旁边:“徐公公。”

      “奴婢在。”

      “盛一碗热水过来,摆在陛下面前。咸的辣的味道偏重的菜,全都涮一道先!”

      “哎!”

      徐公公兴高采烈地应下,陛下与长公主相处得如此融洽,是喜事呐!

      幽怨的目光照过来,赵姮不仅没有丝毫愧疚,还越发稳准狠地伸出夹菜的手,把酱汁粘稠的烧鹅送入口中。

      三天三夜的奔波,大部分时间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野外休息尚且能和衣而卧,靠在马匹身上恢复一些精神;果腹却只能冷水就着干粮,偶尔路过不知名的小店,随便点些味道粗糙的热食。

      如今吃到御膳房的手艺,还是自己熟悉且喜欢的味道,赵姮虽未说话,脸上的餍足表情却已表明一切。

      她一口一筷,吃得极畅快。

      从小就刻进骨子里的用餐礼仪,维持着她优雅的吃相,没有略去细嚼慢咽的繁琐步骤。

      可偏偏她用着这样的姿态,吃出了鲸吞虎噬的速度,每一个动作都还是过去的那位小殿下,拼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草莽气十足的游侠儿。

      她没有再看天子,天子却在看她。

      “几年不见,舍舍伽变了许多。”天子一直等到她缓下来,才徐徐开口,“黑了,瘦了,食量也涨了。也不知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穿暖,从来不给家里写信,什么消息也没有。”

      他一时觉得她如此生猛,想必在外面过得十分快活;一时又觉得她快得这般娴熟,是不是总在赶路,体会过许多辛苦。

      “陛下这话说得偏颇。”赵姮不以为意,“我既无钱财之忧,又无人情纷扰,身边也从不缺人伺候。天高海阔,逍遥自在,能有什么不好的?”

      “你是不缺人,但总喜欢甩开他们。”

      就像这次回京,她嫌拖着队伍慢了,一人一马就奔了回来。

      “那得怪陛下的臣子们,总是互通有无,窥探我的行踪。我既没通知他们,便是不欲人知晓,然而一个个都看不懂眼色,非要大张旗鼓地来接。”

      “你是大周的长公主,孤唯一的妹妹,若有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天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若不喜欢张扬,便叫他们低调一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有人替你张罗,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不比你自己两眼一抹黑的强?”

      赵姮不理睬他的话。

      她不喜欢儒生,更讨厌无趣至极的应酬寒暄,若遇到那等谄媚逢迎之辈,简直是烦不胜烦!

      倒不如甩掉过于显眼的护卫,避开那些探寻,干脆不接触得好。

      她不说话,天子却有一肚子牢骚:“还有,你若想游山玩水,怎不在京畿一带,或是富饶繁华的江南?路途顺畅的地方你不去,偏要往那些穷乡僻壤里钻,是巴不得出什么事,叫我担心吗?”

      “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赵姮驳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您治下的土地,怎么还带偏心的呢?”

      天子被她气笑了:“好,我偏心。那你倒是说说,大周的锦绣河山还不够你玩的,怎么跑到西域去了?”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赵姮振振有词,“既无处不可去,为何不能去西域?”

      ——因为他管不到!

      天子青筋直跳,想吼出来,又怕将她再一次推远了。况且他知道,她之所以到处乱跑,也有不想被他管束之故。

      “半个月前,我收到了西秦的国书,说要向你道歉,说你在他们的赛马会上闹事,而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你王室公主的身份,派了大量的武士追捕你。”

      赵姮偏了偏头:“他们的反应可真够慢的,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你真当他们是道歉吗?分明是诘问!”

      赵姮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放下筷子,磕碰出不悦的声音:“原来陛下叫我回来,是为了当面斥责。”

      “你倒打一耙的功力越发厉害了。”天子与她细剖,“西秦本就对中原人多有敌视,又对我大周虎视眈眈,你不躲远一点,反倒自己送上门去,生怕人家注意不到!”

      赵姮觉得这不能怪她:“他们当时又没认出我,我不过是在他们的赛马会上夺了头筹,赢得正大光明,是他们自己输不起,还来追杀我。”

      “西域的王公贵族们内定的游戏,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送给朱鸾的枣红马,不知怎么与外面的一匹野马王勾搭上了,得了一匹厉害的小马,被我硬讨了过来。”

      “你去年得的那匹?”

      邸报时常会送来她的消息,天子虽未与她通信,却掌握着她的行踪:她走到了哪儿,遇到了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买过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离开了,又继续去往哪个方向……

      自然也知道,她得了一匹爱不释手的小马,取名叫红豆。

      赵姮知道他知道她在外都发生了什么事,丝毫不感到惊讶:“是,就是那一匹。”

      这次陪她回来的,也是红豆。

      “红豆跑得快,我有心让它与别的马比试一二,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手。”赵姮说得轻松,“刚好那段时间在边关,离西秦不远,赛马会又是周边小国和部落都会参与的盛事,我就带着红豆去溜达了一圈。”

      “若只是赢了赛马,为何会闹得鸡飞狗跳?”

      天子安排在西秦的探子虽传了消息,但总不如肇事者自己的阐述。他总疑心西秦暗中知道了她是谁,故意拿着由头抓她,好来威胁自己。

      “因为他们想赖账呀!我在红豆身上押了好大一笔银子呢。”

      天子面色一黑:“你还赌马!”

      “他们既送来国书,为何不把欠我的赌金一并还了?”赵姮不缺钱,只觉得太便宜庄家,“当时走得仓促,本金都来不及讨呢!”

      “你找他们要钱,他们说不定得找你要人。你身边那个西秦人是怎么回事?那个叫花雀的、蓝眼睛的女人。”

      打听得可真清楚,连她侍女的名字都记得。

      赵姮扫了他一眼,心想他这个皇帝是不是做得太闲了:“花雀的母亲是中原人,被掳去当了奴隶,然后生下了她。赛马会上有个项目是装扮马匹,看谁家的马儿最漂亮的,花雀就是西秦王子的马奴,专门给马编花辫的,手艺很是不错。”

      “怎么又有西秦王子的事?”

      “因为就是他坐的庄。”

      所以她拐了对方的奴隶抵债,又有什么问题?

      提起花雀,她意识到一个问题,眉头一皱:“难道他们发国书就是想将人讨回去?不至于啊,虽然花雀不知道是西秦王还是西秦王子的女儿,可西秦人根本不认奴隶的孩子,也只把她当做马奴对待,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睡在马厩里……”

      “你还替别人操心。”天子想到那封国书的内容,就想冷笑,“他们是想讨一个人,却不是你那个女奴。”

      西秦王子言之凿凿地表示,他在赛马会上目睹了中原公主的风采,心生爱慕之情。在找寻的过程中,他得知公主的身份,且对方没有丈夫,便想缔结两国之好,向大周的天子求取这位殿下。

      至于女奴?

      西秦王子说,既然公主喜欢,他便把自己的妹妹送给公主了,希望她能与公主相处融洽,以后一起回到西秦。

      ——哪有这样的道理,拿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奴,就想换走别人的掌上明珠!

      天子怒道:“他是想要求亲!”

      再任由赵姮四处乱转,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他鞭长莫及的地方,被不知道哪儿来的贼人逮走了!

      “确实太猖狂了。”赵姮冷静地评价,并冷静地提议,“天凉了,把西秦打下来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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